许星河回家冲了个澡,头也没吹,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到了天微微亮。
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发觉大事不妙——
喉咙痛,头痛,浑身酸痛。
不用量体温也知道,自己没有退烧,反而烧得更加严重了。
许星河从小身体硬朗,很少生病。偶尔感冒发烧,也都是靠“多喝水多休息”撑过去的。
可这一次,这个万能办法失效了。
许星河在床上躺了片刻,哑着嗓子道:“小k,帮我去预约一下汤姆医生。”
小k是他的智能管家系统,连接着他的家政机器人和各种智能设备。
三分钟后,小k的提示音响起:“汤姆医生最早可以在下午两点半登门,请问需要帮您接着预约吗?”
许星河看了眼时间,有气无力道:“行吧,家里还有退烧药吗?我先吃点儿。”
小k:“您的退烧药已经过期半年,建议丢入有害垃圾桶。”
许星河:“……”
小k继续贴心地问:“需要我帮您从网上订购新的退烧药吗?”
许星河一边发短信一边道:“算了,我拜托索菲亚阿姨送药来了……”
由于头晕得厉害,许星河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只喝了一罐营养剂就回去继续躺着。
可是发热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撑到汤姆医生来了。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索菲亚阿姨这么快就到了?
许星河躺在被窝里,眉头紧锁,双眼紧闭,也没仔细看监控屏幕里的人是谁,直接声控道:“请进。”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撑起身,倚在床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迷迷糊糊地对家政机器人说道:“小k,帮我去倒杯水来。”
刘易斯队长亲自驾驶着纯黑色的军用防弹车驶过5区031复道,来到了许星河的小庭院前。
飞车缓缓降落,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秦远少将突然叹了口气:“长官,虽然我很能理解您此刻的心情,不过刚经历过那么兵荒马乱的一晚,下官还是建议您先去趟医院把……”
“你们在车上等我。”
飞车一落地,坐在后座的人匆匆留下一句话,便迅速下了车,也不管其他人说什么,径自按响了别墅门铃。
摄像头一闪,随后大门自动开启。
凌长风抬脚走了进去。
上午九点十分,金色的人造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铺了满地。
许星河的双层小别墅呈现出一种以白色为基调的简约现代风,艺术气息十足,墙壁上的电子画随着客人的到访,换成了暖色的基调。
异瞳环视四周,见客厅内的盆栽植物生意盎然,显然被照料得很好。
看样子,许星河确实经常回来。
那么,他人呢?
“索菲亚阿姨?”
二楼突然传来了许星河的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几分沙哑。
凌长风眼神一动,沿着楼梯快步走了上去。
刚到二楼,便听玻璃打碎的声音从东侧的房间传来。
许星河有气无力地倚在床头,嗓子像着了火一样,头痛欲裂。
他伸手接过小k送来的温水,不料一个手抖,居然没拿稳。
杯子掉落,而他下意识地想要补救,结果身体前倾、重心不稳,直接连人带被一起翻下了床。
于是凌长风推门而入的时候就见这样一团狼狈不堪的景象——
许星河一半被子还裹在身上,整个人却卷着被子一起跌到了地上。
他的双颊通红,手边是被打碎的杯子和一滩水迹。
碎玻璃大概是划伤了他的手指,因此正把食指放在嘴中吮着伤口。
许星河听到声音抬起头,差点儿吓精神了:“怎么是你?索菲亚阿姨呢?”
嗓子哑了,话说还大喘气。
凌长风看着他,眉心轻轻一蹙:“生病了?”
如果许星河现在头脑还灵光,或许能注意到凌长风的声音也要比往常更加沙哑一些。
可他现在头晕眼花,只能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没事儿,小毛病。”
凌元帅不说话了,他将自己的大衣外套朝沙发上一搭,然后转身朝许星河走了过去。
许星河内心顿时警铃大作,那双因发烧而泛红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你过来干嘛……啊!”
双脚离地的瞬间,失重感让他下意识地勾住了手边一切可以勾住的东西——
比如凌长风的脖子。
许星河整个人瞬间僵成了一块石头。
大脑和身体一起宕了机。
直到被凌长风抱回了床上,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自己!居然!被凌长风!抱起来了!
好在凌长风的动作够快,这个令人别扭的拥抱只持续了几秒钟。
许星河惊魂未定地被放回了床上,慌乱中也没有注意到,在他勾住对方脖子的瞬间,抱住自己的手臂同样僵了僵。
等许星河回过神来时,凌长风已经在若无其事地整理衣袖了。
许星河懵了:“你你你……怎么私闯民宅啊?”
“我按了门铃,你说了‘请进’。”凌长风不着痕迹地将衣袖往下拉了拉,抬眼反问道:“怎么不接我电话?”
“你给我打过电话?”
许星河用他宕机中的大脑缓慢思考了两秒:“呃……我们是不是还不在彼此的通讯录里?”
凌长风看着他,薄唇微抿,没有回答。
许星河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扭头避开了那道目光:“我设置了睡眠状态下陌生来电免打扰,不是故意不接的。”
凌长风脸上看不出表情:“你在我的通讯录里。”
许星河:“……啊?”
他愣了两秒,然后艰难地抬起手:“我这就加你——号码多少?”
凌长风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却话锋一转道:“昨晚,我去找你的路上出了点意外。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等事情结束,你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提起这个,许星河终于想起凌大元帅昨晚放自己鸽子的事儿了。
虽然自己原本也没对这顿晚餐抱有什么期待,但约了人还放鸽子的行为也太讨厌了!
于是刚刚那一点心虚瞬间变成了理直气壮。
许星河转了个身,将小毯子往身上一盖,背对着凌长风闭上了眼,哑着嗓子道:“我不舒服,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慢走不送。”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凌长风站在床前,一言不发地杵了一会儿,俯身拾起了地上的碎玻璃。
然后转身离开了卧室。
走了?
许星河听那脚步声渐远,长舒一口气,渐渐放松了下来。
却依然头晕目眩。
他迷迷瞪瞪地想,自己这回好像烧得有点儿厉害,一会儿要不要直接去医院啊?
话说回来,凌长风到底干吗来了??
凌大元帅已经十几年没干过给人端茶送水收拾屋子的事儿了。
他将地上的玻璃残骸收拾好后,想着再去倒杯新水,却又不知道新版净水器要按哪个按钮出水。
在厨房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端着盛满的水杯重新回到了二楼卧室。
许星河居然又睡下了。
凌长风站在床前,望着许星河那颗毛绒绒的后脑勺,一时无言。
这家伙属小猪的吗,这么能睡?
他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轻轻掀开了被子的一角。
玻璃果然划伤了许星河的食指,不过还好,只有一道浅浅的小伤口,已经止血了。
想到这里,凌长风扫了眼自己的左臂。
确定没有什么痕迹后,才放下了手。
他替他重新盖好被子,然后按下耳机,轻声道:“什么事?”
耳机里传来亲卫队长刘易斯上校的声音:“报告元帅!门外有一位叫索菲亚的女士,自称是许先生的朋友,首都第七福利院的副院长,受许先生之托来送药,要放她进去吗?”
凌长风转头看了眼还在睡梦中的小配偶:“告诉她许星河在休息,请她下次再来吧。”
“是!”
“等一下——”挂断通讯的前一秒,凌元帅突然想到了什么,“第七福利院的副院长?”
他结婚之前匆匆扫过几眼许星河的资料,知道他是在首都第七福利院长大的。
凌长风改变了主意:“请她进来吧。”
说罢轻轻带上了卧室的门,走下了楼梯。
索菲亚今年六十八岁,在人类平均寿命两百多岁的星河历时代,仍算壮年。
即便是第一次见到联盟元帅这样的大人物,她也并没有怯场,只是微笑着颔首示意:“凌元帅,久仰大名,幸会。”
凌长风点点头,来到客厅,伸手比划了一下:“坐。”
索菲亚问:“星河现在还好吗?”
凌长风道:“他说没什么事儿,已经又睡下了。”
索菲亚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刚想说什么,凌长风已经问道:“你在首都福利院工作多久了?”
索菲亚回答:“今年刚好是第四十个年头。”
凌长风又问:“星河是在你们福利院长大的?”
索菲亚微笑着说:“是,他是我们福利院里很特别的一个存在,从小就聪明、善良、还很要强。虽然有时候倔得有点儿让老师头疼,但骨子里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
凌长风点点头:“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可以选择答或者不答。”
他用了“请教”两个字,已经算是少有的客气。
索菲亚道:“您说吧,如果我知道的话,尽量回答您。”
“结婚那天他跟我说,如果将来有了孩子,想要孩子的共同抚养权。”
凌长风抬起头,用低沉的嗓音道:“你是看着他长大的,知道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