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学富出现的下午开始,林书夏就一直劝导自己,不要去在意他。
不在意,就不会难过了。
但在派出所里,在听到林学富辩解的那些话后。
那些被强压下去的情绪,如雨后的春笋,此刻再也控制不住的,一点一点地冒了出来。
脑海里来来回回的,全是林学富的那几句话。
“爸爸有个朋友,年纪大不了你多少,四十多岁,没有父母孩子的。人家刚才看到你和爸爸说话了,和爸爸说了很喜欢你,就想和你吃个饭。”
……
“我就是带她去和人家吃顿饭,人大老板就是单纯地想和我女儿吃顿饭,你们可真不能别把人想得那么龌龊。”
……
林书夏完全没有想到,这种事情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种在电视剧里,观众看到都会觉得荒诞的情节。
明明之前对于这样的行径,林学富还是嗤之以鼻的。
那时候,一家人坐在客厅的沙发看电视。
林书夏忘了具体是什么电视剧了,只记得那时候林学富温热的双手撑着她的胳肢窝,把她举高高地逗她玩。
“怎么会有这种把自己女儿拿去交换利益的老爸,我家的小公主漂亮又可爱,千金都不换。”
书彤在一旁佯装愤怒,眼底却满是爱意的:“你要是敢,我就先把你给切片了,浸了盐吃了。”
林学富笑笑:“那我更不敢了。”
林书夏手指抓着陈烬的衣服,垂下眼,喃喃自语的:“明明之前也不是这样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
十岁以前,林书夏的生活一直是无忧无虑的。
爸爸是个广告公司的小老板,妈妈是附中的语文老师。在其他小朋友还不懂得从天上划过的是飞机,林书夏就已经被抱着在外国海滩上留下了自己的小脚印。
她一天天最苦恼的。
一是今天老师会不会布置数学作业。
二是怎么在妈妈的眼皮子底下,和爸爸偷偷去吃肯德基的汉堡。
可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终止于十岁。
林书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那天爸爸妈妈第一次都没有去接她放学。
她是自己走回去的。
回到家后。
爸爸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吞云吐雾的,看着很颓废,不像平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书彤看到背着书包的林书夏,惊讶地站起来:“夏夏,对不起,妈妈一时间忘记去接你了,你怎么回来的?”
“没事的妈妈,”林书夏眨了眨眼睛,忙说,“我和同学一起走回来的。”
“怎么不找你班主任借个手机,给妈妈打个电话过去接你啊?”书彤连忙走过去,接过她背在身上的书包,“累不累?”
“还好,”林书夏温吞的,看了一眼一直沉默抽烟的爸爸,好奇地问,“妈妈,爸爸他怎么——”
书彤没能让她问出口。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书彤说,“快回房间做作业去,等会吃饭了我再去叫你。”
后面林书夏还是知道了,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学富投资失败了。
如果只是一次小投资还好,可他鬼迷心窍地几乎搭上了全部身家,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连广告公司的员工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林书夏不知道“投资失败”是什么意思。
只知道爸爸开始一整天地坐在家里,家里都是挥散不去的烟味,空气处处都是压抑。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节后,林学富终于露出了一次笑脸。
因为书彤同意了林学富的再一次投资。
资金的来源,是他们这么些年来夫妻共有的存款。
“这次投资绝对不会失败的,”林学富说,“我都找人问过了,这次绝对能赚大钱,到时候把我们这套楼中楼换成大别墅。”
“可别说什么大别墅了,”书彤笑笑说,“你别整天冷着一张脸吓到夏夏就好了。”
“委屈我宝贝女儿了,”林学富一把抱起林书夏放在腿上,“等这件事情过去后,爸爸带你去吃肯德基的汉堡。你上次不是说想要玩商场的娃娃机吗?爸爸也陪你去玩,或者直接买一台放家里。”
林学富没能兑现他的承诺。
他再一次投资失利了。
这次的失败,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击着他的神经。让这个从名牌大学毕业后一路顺风顺水的男人,头一次尝试到无能为力的滋味。
他开始变得怯弱又懦弱,开始恐惧外出与人交流,害怕从别人脸上看到对他一事无成的嘲笑。
渐渐的,书彤感到后悔。
“当初经营那家广告公司不就挺好的了,去搞什么投资啊,那就不适合我们这样的人——”
林学富猛地抬头,红着眼看她:“我们这样的人?我什么样?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废物?”
“……不是,”书彤没想到丈夫会因为一句话而失控,有些局促地想要解释,“我们当初那样不就已经够生活了,我就想一家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林学富听不下她的解释。
砰地一声,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从善如登,从恶如崩。
书彤忙着学校的事情和照顾林书夏,顾不上林学富,等发现他的异样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书彤第一次和林学富爆发了争吵。
林书夏待在房间里,隔着紧闭的房门,都能清晰地听到那阵就快要掀开屋顶似的争吵声。
“林学富你对得起我吗?你说你要投资,我同意你用我们两的存款去投资,你失败了有人怪你吗?我和夏夏为了照顾你的心情,甚至都不敢在你面前大声说话。你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爸爸不好好振作起来,你居然去赌?!”
林学富不耐烦的:“你嘴上不说,心里面不就后悔当初同意我投资吗?赌博怎么了,多少人就靠这个赚大钱,要是走运的话,我还能把投资的钱给赚回来。”
书彤忍着气:“你说你赚钱了。好,那我问你,钱呢?林学富,钱呢?”
“你既然赚钱了,那夏夏下学期的学费就你来交。五百块你总该有的吧?这一天天的哪里不需要用到钱?你整天待在家里也不出去外面找工作,你还像不像个男人?”
一阵噼里啪啦的东西被推倒的声音。
然后是林学富喘着粗气快步下楼,以及门“砰——”地一声被带上的声音。
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
林书夏迟疑了一会儿,跑上楼去找妈妈。
她觉得爸爸变得好恐怖。
大喊大叫的,甚至还摔门。
二楼的房间乱糟糟的,书彤跌坐在地上,捂着右半边脸,神情怔怔地看着门口。
林书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跑到书彤身边:“妈妈,你怎么坐在地上了?”
她扶起书彤,第一时间看到了地下的碎玻璃,也看到了书彤掌心摁压到玻璃的伤口:“妈妈,你的手流血了。”
“没事,”伤口小,书彤并不打算处理,看着林书夏,“你怎么突然跑上来了?作业都做完了吗?”
“做完了。”
林书夏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创可贴:“手掌流血了,我正好有创可贴,妈妈你拿去贴一下吧?”
她今天体育课上跑步,后面有同学跑太快绊到她了,特地去小卖部买了两枚创可贴向她道歉,让她贴贴手掌上的擦伤,免得碰到水感染了。
用了一枚,刚好还剩下一枚。
书彤不想让林书夏多担心,手伸了出来:“贴完了就赶紧下楼去预习明天的功课,知道吗?”
林书夏应了一声,对着伤口吹吹气,轻轻地贴着创可贴,小心翼翼地问:“妈妈痛吗?”
“不痛,”书彤勉强地朝她笑了笑,“妈妈贴上创可贴就不痛了。”
……
陈烬突然就想起那天在办公室,他见到林书夏的第一面。
小女孩儿双手捧着几十张的创可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你痛不痛哇?我妈妈说了,只要贴上创可贴就不会痛了哦。”
还有那次,在男生宿舍楼下。
她好像惯性似的,总在口袋里备着创可贴。也习惯性的,会在贴创可贴之前,先给伤口先吹吹气。
陈烬没说话,垂眼看着林书夏。
他能想象得到,小姑娘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一瞬间的心疼感瞬间将他淹没。
流出来的眼泪早就被擦干。
风一吹,眼球胀得生疼。
林书夏闭了闭眼睛,往前埋进陈烬的胸膛,闻着他身上的气息,随着情绪起伏的心跳慢慢平稳下来。
静默片刻。
想到当初自己听到陈烬过去的心情,林书夏抬眼,额头蹭了蹭他的衣服,不想他太担心,弯了弯唇:“把事情说出来了,心情好像就好很多了。”
“那你多说点,”陈烬又亲了亲她的头发,“我当你的垃圾桶。”
—
家暴永远不会只有一次。
赌博将林学富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书彤感到完全陌生的人。
书彤将林书夏保护得很好,也一直不让她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
但林书夏敏感地觉察到,自己越来越少能在家里见到爸爸了。
之前天天能在家里见到他,现在一个半月几次才能见到,而且还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爸爸。
只是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忍受了一段时间后,书彤终于忍无可忍了。
她从林学富动手的那一刻,就想和他离婚了。只不过又顾忌着林书夏,不想让孩子缺失基本的父爱,成为一个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
但现在已经是到了,完全忍不了了的地步。
一天放学。
书彤把林书夏叫到跟前:“夏夏,你还喜欢爸爸吗?”
林书夏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说道:“我喜欢之前的爸爸。”
书彤松了一口气,迂回地问她:“夏夏啊,如果你有天交了一个朋友,结果对方动不动就欺负你,你还要和他做朋友吗?”
林书夏这回想也没想地摇头:“不要,我不要和他做朋友了。”
书彤没再问下去,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妈妈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次之后,书彤开始在私底下接触律师。
她留下每一次被林学富家暴的证据,好让夫妻财产分割时,能占据最有利条件。
只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林学富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书彤想要离婚的想法,但他不在意,或者说是不想在意。
他满脑子都只剩下赌博和钱。
书彤这年教初三,得上晚修。在仔细交代林书夏好好学习之后,也没看林学富一眼就出门了。
林书夏出去倒水,听到了林学富在和人讲电话。
“哪呢?这么远啊?我不去了。”
“……”
“我现在就是想赌也没筹码啊。”
“……”
“别提了,最近输了一大笔钱,也没见赢回多少。”
林书夏没再听,准备回房间读书。
书彤是老师,其他老师的孩子也都很出色,林书夏不想让妈妈脸上无光,对学习也特别上心。
可林学富听到她出来的动静,出声叫住了她。
“夏夏啊,过来爸爸这,爸爸有话要问你。”
林书夏捧着水杯回头,看到林学富朝她招了招手。
她犹豫了一下,抿唇走过去。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却足以让一对父女变得生疏,林书夏甚至都快忘了,小时候被他抱在脖子上坐着,逢人就夸“这是我家小公主”的场景了。
“夏夏啊,爸爸问你,你有看到一个小方包吗?装着东西的。”
林书夏疑惑地看他:“什么小方包?”
“就你妈妈之前经常拿出来,放在腿上数东西的小方包。你有看到她最近放哪去了吗?”
那一年微信还没出来,大家总喜欢把钱存进银行里,让它生利息赚钱。
林学富口中的小方包,是书彤存放存折和一沓现金的。
家里一直是书彤在理财。
即便上次同意了林学富的投资,书彤考虑到了失败的可能,为了以后的生活预留下了一部分存款。
林学富一开始还生气。
他认为书彤没和他商量,也是不信任他的一种表现。但在后来却感谢起书彤的行为,让他又有了赌博的筹码。
哪怕书彤从不告诉她这一些事情,林书夏也从日复一日地争吵中明白了什么。
林学富嗜赌,这种恶习一旦沾染上了,是改不掉的。
不能给他钱。
只要一给,他又会拿去挥霍。
林书夏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并不习惯说谎,脑袋垂着,不敢抬头看人,就连耳根都是红的。
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林学富假意地叹了一口气:“夏夏啊,你知不知道你就要没有爸爸了。”
林书夏睁大眼睛看他。
“你妈妈要和我离婚,”林学富说,“爸爸那么爱你妈妈,那么爱你,离婚就等于是要了我的命了。我现在就想买点礼物送给你妈妈,让她不要和我离婚。”
“但是爸爸没有钱啊。”
林书夏沉默。
林学富继续打感情牌:“夏夏,爸爸之前对你不好吗?爸爸只是一时走了岔路,已经知道错了,你能不能给爸爸一个机会,原谅爸爸?”
“爸爸想给你妈妈买束花道歉,可爸爸现在连束花都买不起了。你也不想看到你爸爸跳海死在你面前,求你妈妈原谅吧?”
林书夏想让之前的爸爸回来,也想妈妈的脸上重新露出笑脸。
她抬眼看他,踌躇了一下问:“……花要多少钱?”
校门外也有卖花的,一束五块。
林书夏觉得自己的妈妈,应该配得上更好的,更贵的花。
“五百……哦不三千,”林学富改口说,“怎么着都得给你妈妈买好一点的花吧。”
“我……我只有五百块。”
林学富心思都飞到了赌桌上去了,哪里还在乎多和少,连忙点头,“五百也行,爸爸一定买最好的花回来给你妈妈。”
林书夏回去房间拿了钱。
每年的压岁钱都是书彤替她保管的,这些年的零花钱她只攒下了五百块。前两天没忍住,和同桌去吃了顿肯德基,只剩下了四百五十。
不够。
远远不够。
林书夏偷瞄了下林学富背对着她的背影,轻手轻脚跑上楼。
她没看到,身后林学富的耳尖动了动,在听她脚步声的方向。
林书夏找到林学富提起的那个小方包,偷偷抽出一张五十块的现金,打算等妈妈回来再向她解释。
然后下楼把手里的钱都递给林学富,忍不住嘱咐他:“那你要给妈妈买最好的花。”
“爸爸知道,”林学富眉开眼笑地夸林书夏,“真是爸爸和妈妈的好女儿。”
林书夏避开了他想要摸她脑袋的手,咬着唇:“那我回房间读书了。”
书彤根本想不到,自己的枕边人有一天居然会变得这么地没下限。
林学富不止骗取孩子的零花钱,还带走了家里的全部存款,只留下了她夹在枕芯里的三张红钞票。
那是这个家里仅剩的所有。
书彤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吃了林学富。
可对方带着那笔钱,从此消失了一样,再也没出现过了。
但之后好在以分居两年申请了离婚。
林书夏不知道林学富骗了她,还一直以为他真的是去买花了找妈妈求和。
直到她再也没有在家里见过林学富。
直到她知道了妈妈开始接手了附中组织的额外作文课,就为了那几百块的课时费。
她在一天成长了起来。
……
初三中考。
林书夏如愿以偿地考到了全市第一,但她没去一中,去了书彤任教的附中高中部。
因为在那里,教师子女可以免学费。
高二下半年,她换了个新同桌。
同桌是个非常热情八卦的女生,她告诉林书夏:“要不是我嗓子粗哑不好听,我就去学播音了,你知道他们播音主持一次活动多少钱吗?我说的是大学期间的活动。”
林书夏摇了摇头:“不知道。”
同桌说:“小的几百,大的上千。特别是那种名校出来的,一个小时四五千都有,就单纯主持一场活动。到时候要是进入省电视台,那不就赚更多了。”
林书夏好奇地瞅她:“真的吗?”
“当然了,我表姐就是这么和我说的。”同桌说道,“我表姐生活费和学费都是自己自理的,我姨丈他们现在都得听我表姐的,哪像我买个手机,还要和家里商量呜呜呜。”
林书夏心里面一动。
她回去思来想去想了好久,忍不住和书彤提了一下:“妈妈,我想去学播音。”
“为什么?”
书彤在诧异后很快反应过来,平静地问:“为什么突然想学播音?”
林书夏垂着眼,轻声说:“我喜欢播音,也想学播音。”
“夏夏,”书彤和她讲道理,“不是妈妈不让你学播音,你知道播音生艺术生们都是什么时候就开始学的吗?你觉得你现在来得及吗?你跟得上人家么?”
林书夏沉默了好久。
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般的,抬起头看着书彤的眼睛:“妈妈,我觉得我可以的。”
……
林书夏没再继续说下去,也不想再说下去。
她不想让林学富这个人,以及他的事情,去浪费她和陈烬相处的时间。
林书夏双手环抱着陈烬的腰,侧脸也贴着他,是一个非常依赖的姿势。
陈烬手指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
像是在安慰。
林书夏顿了顿,轻声和他吐槽:“其实我一开始不喜欢播音的。我是从头开始学的嘛,要学发音拿捏腔调说话,总觉得好奇怪,也不太习惯,但后面好像渐渐就喜欢上了。”
陈烬垂眸看着她,哑着声的:“那你喜欢这份工作吗?不喜欢我们就不做了。”
“喜欢呀,”林书夏说,“小孩子真的挺可爱的,和他们相处我觉得很快乐,很轻松。”
陈烬没再说话。
她似乎永远是乐天的。
遇到困难也从不惧怕困难,在难受过后很快就能调整情绪,重整旗鼓地去解决困难。
林书夏慢慢地松开抱着陈烬的手,从他的怀抱里退出来,伸出食指去勾他的小指头。
指节缠绕,软软地贴着他。
“陈烬,”大概是刚才哭过,林书夏的声音瓮声瓮气的,有些温软,“我虽然想赚很多很多的钱给我妈妈,但我做的都是我喜欢的事情呀,你不要不开心。”
林书夏一直认为是自己的错。
如果一开始,她没轻易地相信已经变坏的林学富,妈妈后面也不用那么辛苦。
于是她迫切地想要长大,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经济独立,减轻妈妈的负担。
但她做的,也的确都是她喜欢的事情。
并没有什么不情愿的。
陈烬“嗯”了一声,抽回自己的手指。
林书夏猝不及防的,呆愣愣地跟着他的动作抬了抬眼。
陈烬手指抵着林书夏的下巴,往上抬了抬,俯身靠近,将她完全笼罩的姿势。
他垂头,轻轻地亲了一下她的唇角,声音低低的。
“宝贝儿,我们家不用你来赚钱。以后我赚的钱都交给你,你想给谁就给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陈烬一顿,声音沉而缓,“每个月给我发个一百块的工资,让我能给你买点什么就行。”
我们家。
林书夏已经完全听不到其他的话了,也可能是选择性地听不到其他,最后只能完整地听到这三个字。
在听清的那一刻。
心跳失控般地骤然加快。
“我才不要你的,”她羞赧地拒绝,“你自己管,我才不要替你管。”
“行,我管着。”陈烬亲了亲她哭得红肿的薄薄眼皮,“都用来养我们家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