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夏挂断电话。
走了两步顿在原地,等脸上的热度冷却了,才上楼走去上课的教室。
陈烬说的话,她时不时地就会想起。
但也没想太多。
毕竟她今天满课,基本就是在教学楼、女生宿舍还有食堂三个地方来回跑。哪怕她想和他见面,也没有时间去和他见面。
林书夏觉得那些高中就偷偷谈恋爱的人也好厉害的。
学习恋人两方面都要兼顾,还要防止被家长和老师知道了,也是很不容易的。
“……”
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已经把陈烬划分成恋人,林书夏怔了怔,小幅度地甩甩头,把陈烬那张脸,和他说过的话通通抛在脑后。
—
白天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傍晚。
因为是调课,整个宿舍只有她一个人需要今天去上课。
华语电影赏析的上课教室在舟山校区博学楼402,是一间台阶教室。
怕自己会找不到教室,林书夏特地提前了十五分钟从宿舍出发,正好赶上了最后一班小白,轻松地到达了教学楼。
教室空旷敞亮,前后的白炽灯都开着。
这个时间点已经来了不少人,密密实实地占据了后面几排,前面倒是剩下了不少空位子。
林书夏走过去,挑了个中间排的位置。
先拿出放在帆布包里的书本,回复了下宿舍群里的消息,开始低头写作业。
最旁边的窗户不知道被谁打开了,冷风呼呼啦灌了进来,顺着毛孔往身体里面钻。
寒冷刺骨,剐蹭着裸.露在外的皮肤。
林书夏伸手拉过窗户,只留下一道便于通风换气的缝隙。又拿起放在桌上的粉色保温杯,打算起身去外面的饮水机装点热水喝。
就在她走到过道时。
一个挺拔清瘦的身影走了进来。
教室突然安静下来,继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我去,那不是陈烬吗?”
“我听金融系的说过,说是陈烬和谢柏言变态到大二上学期就已经修完了所有选修学分,怎么会过来这?”
“他是过来陪女朋友上课的吧?你十一点钟方向,他女朋友在那呢。”
……
林书夏愣在原地,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然怎么似乎听到了陈烬的名字。
不等她反应过来,身后一道声音扬声穿过整间教室:“学长,你女朋友在这里!”
林书夏一怔。
顺着那道声音的方向,惊讶地抬眼看去。
陈烬就站在门口。
身上一件简单的纯黑色外套,没有图案的,额发稍显凌乱,睫毛低低垂下。脸还是平静淡漠的一张脸,听到声音眉梢微挑地看了过来。
视线相接。
四目相对。
林书夏总觉得,陈烬这一眼有些意味深长的。
有点他一来她就想跑的意思。
好冤枉。
她真的只是想出去装点热水呀。
林书夏站在原地,握着水瓶看着陈烬走了过来。
突然就想到身后同学的那句“女朋友”。
陈烬个高腿长,两三步跨到林书夏跟前。
他明显是沐浴过了,干净清冽的气息铺天盖地压下来。不是之前闻到过的薄荷味,而是淡淡的乌木沉香,后调似乎又是另外一个味道,紧紧地缠绕住她。
林书夏鼻尖一动。想到那天晚上他那句“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回宿舍,让你闻个够?”,狠狠地遏制住深吸一口气的想法。
顿了顿后,抬眼看着他:“陈烬。”
对待不熟悉的学长和对待喜欢的人,态度肯定是会不一样的。他们都已经算是开门见山地谈过了,相处也应该更加自然而然了。
这个时候再叫他学长的话。
好像挺奇怪的。
陈烬扬眉:“这会不叫学长了?”
他的声音低沉,懒懒散散的,带着显而易见的调侃。
“陈烬!”
被他轻易地点破心思,林书夏难堪极了,下意识地拔高了点声音。
她的声音天生细软,生起气来也是软的。
跟小猫的爪子一样,软乎乎的,轻轻地挠了下他的心脏。
陈烬忍不住低笑了下。
在触及林书夏瞪圆了的眼睛后,见好即收,垂眸扫了眼她手上的水杯,“去装热水?”
周围的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他们身上。
林书夏不想被人盯着看,只想拉着陈烬赶紧坐下,点了点头,“嗯。桌上放着书的那个是我的座位,我去装个热水就回来。”
陈烬伸手,直接拿过她手上的粉色水杯,“你回座位上坐着。”
也没给林书夏反应的时间,转身走向后门。
林书夏视线下意识地追着他的背影。
旁边正好有个男生跟在陈烬身后从后门出去,前后对比得十分明显。陈烬脊背笔直宽阔,窄腰,双腿很长,整个人宛如行走的衣架子。
明明陈烬的背影都看不见了,林书夏又站了一会儿,才走回座位坐下。
她低着头,把脑袋埋进臂弯里,忍不住翘起唇角。
以前高中也见到过班上女同学的男朋友,抢着女朋友的粉水杯去外面倒水的场景。其他人看见了都在起哄,女生红着脸让大家不要起哄了,伸手锤了锤倒水回来的男朋友。
看着像是生气了,可眼角眉梢都是笑。
林书夏那时候不太懂,倒个水为什么那样开心。
现在却有点儿懂了。
桌面轻轻震了下。
粉色保温杯装满了热水,重归原位。
陈烬往后一靠,偏头看着林书夏。
小姑娘埋着脑袋,只露出个毛毛茸茸的后脑勺。从他的角度看去,能看到她下颌的一小片微红,还有微微翘起的唇角。
陈烬勾唇:“偷笑什么呢。”
听到他的声音,林书夏克制地抿直了嘴唇。
又缓了两三秒后,才慢慢地坐直。
“我没有偷笑。”
语气一本正经又悉如平常。
陈烬伸手,指尖轻轻地刮了下她白皙透红的脸颊。
触感细腻柔软,很烫。
“那怎么脸都红了。”
他倾身凑过来,低声说。
林书夏不说话了,懊恼地咬了下下唇,洁白整齐的牙齿磕进嫣红的唇瓣。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明明也不是特别容易脸红的,但在他面前,甚至是因为他的一句话,时不时就会脸红。
陈烬的视线还落在她的身上。
看到她的动作时,眼皮痉挛似地猛地一跳,低低地骂了句脏话。
林书夏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没有注意到他说了些什么,但还是有听到他发出了声音。
扭头看着他,有些疑惑的:“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到。”
两人凑得近,肩膀抵着肩膀。
林书夏转头的时候,右脸颊不受控制地贴上了他的外套的肩角。冰冰凉凉的,舒服得
她不自觉地蹭了两下。
在第三下后,林书夏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身体瞬间僵住了。手指顿顿地往前,去拿桌上的保温杯,企图缓解这一刻的尴尬。
人在无措时,手上总习惯拿着些什么。
可提着一颗心等了好久。
以为陈烬又会说出什么话来,却久久地也没听到他开口的声音。
林书夏迟疑了几秒,转过脑袋去看他。
陈烬靠在椅背上,细密的睫毛在高挺的鼻梁下打下一层浅翳。他眉眼低垂,眼睛却是看向她的,眸色沉沉的。
但不知道在看哪里。
林书夏一脸莫名:“你怎么了吗?”
突然就不说话了。
教室内一排白炽灯,光线柔和却又明亮。
女孩的眼睛明润干净,清凌凌的,好奇又担忧地看着他,也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
陈烬看她拿着水杯也不打开,以为她是打不开水杯。伸手接过水杯后轻松拧开,又放回了她的手边,淡着声:“没什么。”
林书夏“哦”了一声,信了他的话。
“真的好巧,你也选了这门选修课。”
她说着,弯唇笑了下,眉眼跟着弯弯的,漂亮又温柔,显然是真的很开心。
这句话是林书夏今晚刚见到陈烬,就想说的话。
宿舍没人选修这门课,也没有看到什么认识的同学。
陈烬是她在这间教室里唯一认识的人。
好歹以后有个伴了。
“是挺巧的。”陈烬说。
—
不过林书夏很快就知道一点儿都不巧了。
上课铃声响后又过了三四分钟,华语电影赏析的老师姗姗来迟。中等身高,戴着眼镜,是有些斯文温润的长相。
他进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名单,准备点名。结果又想到什么似的,看着嘈杂的教室咳了咳:“有些话我先说在前面,免得期末总有同学来找我问,为什么大家都是一起看电影的,结果他没有学分。”
事关学分,教室一下安静了下来。
老师继续道:“我们的课就是每周看一两部电影,期末写一份三千字影评就行。但我会在三节课上随机点名,如果超过三次都没点到名的同学,那对不起了,你拿不到我这门课的两个学分。”
底下顿时叽叽喳喳地闹开了。
看电影轻松是轻松,但整整三节课都坐在这儿看电影,还是有好多人想趁机溜走的。结果老师直接来了个学分威胁。
“那我们现在开始点名,外国语学校的先来。”
“苏洋。”
“到。”
“陈思丽。”
“到。”
……
“肖扬。”
老师站在讲台上,捏着名单皱了皱眉。似乎并不觉得有学生第一天就敢翘课,又叫了一遍:“金融系的肖扬,在不在?”
陈烬举了下手,声音懒散的:“到。”
周围发出一阵吸气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但没人敢站出来告发。
林书夏也愣了,呆呆地看着陈烬。
她凑过去,压低声音:“你是替肖扬学长来代课的吗?”
听到她话语里的称呼,陈烬皱了下眉:“你叫他肖扬就行。”
“……”
重点是这个吗?
林书夏又重新问了一遍:“你是替肖扬来代课的?”
陈烬垂眸看着她:“嗯。”
“为什么呀?”林书夏又问。
“你不是要上这门课。”陈烬说。
林书夏又愣住了。
好一会儿才蹦出一句话:“那……那你也不用这样的。”
说是这样说的。
可只有林书夏自己知道。
比起和陈烬一同选修到同一门课,在知道事情的原委后,她好像又更开心了一点。
他不是为了上课才过来的。
而是为了她。
陈烬笑了:“开心了?”
是挺开心的。
但被他一说出来,就还挺别扭的。
像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裸.奔。
林书夏身体往前倾,整个人趴在桌上,不太想理他。
老师花了几分钟结束了点名的工作,开始选片播放电影。
是12年无删减版的《泰坦尼克号》。
轮船航行在海面上,莱昂纳多还是那个俊秀帅气的杰克,一出现就掀起教室内低低一阵尖叫。
电影画面一转,来到锅炉房。
蒸汽缭绕的钢铁堆里,杰克和露丝吻住了对方,呼吸交缠。
教室里有不小的骚动。
大家都是大学生了,也愈发肆无忌惮,讨论和起哄此起彼伏。
林书夏趴在桌上,睫毛无意识眨了两下。
从前看到电影里的亲密镜头,妈妈就会跟着看过来,她也习惯性地会捂住自己的眼睛,透过指缝偷偷地看,偷摸着害羞。
长大后再看到这样的电影情节,渐渐也就习惯了。
可此刻。
陈烬就坐在她身边。
座位太逼仄了,他的长腿似乎无处安放,大剌剌地往她腿边靠。膝盖相触,身上的温度也丝丝缕缕地传过来。
像一团火,严丝合缝地将她包围。
察觉到身旁一道浓稠的视线。
林书夏顿了顿,偏头对上他的眼睛。
陈烬整个人懒散地靠进椅子里,垂着眼皮,直勾勾地盯着她。
眼神沉而暗,幽深极了。
好像是。
好像是……盯着她的唇看。
反应过来后。
林书夏瞪大眼睛,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唇。
耳尖一点点烫出温度。
看到她的动作,陈烬笑了一声。
他伸手,勾住林书夏耳边的碎发,缠着指尖绕了两圈,声音低沉又沙哑:“知道我想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