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依寒当时脑子里真的没有想什么,她唯一有的一个念头就是要去找段卓佑。不管他现在在哪里,她就要立刻马上见到他。
客栈的老板娘见周依寒往外面跑,连忙拦着:“这雨那么大,你往哪里跑啊?也不带把伞吗?”
周依寒突然有些语无伦次:“我朋友……他就是那个送慈善物资的……视频里的那辆车是他们的。”
老板娘一听,“你现在要去找他吗?”
周依寒很肯定地点点头。
再没有哪个时刻,她是这么想见到段卓佑的。
恰好这个时候有剧组的副导演出来,见到周依寒和老板娘在这里,就顺口问了句怎么了。
老板娘直接道出实情。
副导演一听,对周依寒说:“你先不要着急,我联系一下那边的负责人,问问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做慈善这件事并不是段卓佑一个人就能做成的。去的时候还要联系政府,联系车队,包括段卓佑这边都去了不少的工作人员。
副导演刚好也和段卓佑同行的那几个工作人员认识,就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可拨打电话的结果也是和周依寒刚才给段卓佑打电话的结果一样,根本没人接听。
很快,客栈老板娘也意识到自己不能当个旁观者了。
她用自己的微信在群里联系,问那边情况到底怎么样?
群里回复消息说不清楚,也是别人拍过来的。
老板娘安慰说这边信号经常不好。
周依寒已经心急如焚,说:“我自己开车去找他。”
老板娘拦住周依寒:“你这边路况不熟悉,我让我老公开车带你一起去。”
“谢谢你。”周依寒鼻子泛酸。
老板娘说:“这有什么可谢的,你们给我们小镇带来了那么高的人气,这都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应该做的。”
很快,老板娘把自己的丈夫拉出来。
客栈老板是个憨厚老实的男人,个头不高,长得黝黑黝黑的。
老板一听这件事,也是二话不说,完全没有犹豫,说现在就开车带周依寒去那边村子看看。
这里虽然是山区,不过现在山区都通了路,也都是水泥路,不像以前那样都是泥巴路,所以车辆通行不是什么问题。
虽然说另外一个村山体滑坡,不过这附近都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不算危险。
麻烦老板这件事让周依寒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可这个时候她也管不得那么多,只能任性一回。
剧组的副导演不放心周依寒一个人过去,也说要跟着她一起。
于是一行几个人就坐上了老板的小面包车,一起奔赴那个地方。
一路上,周依寒还不死心地给段卓佑打电话,但得到的结果依旧还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这边导演也没有闲着,连忙联系政府相关人员。
那边镇上的人员回应说是有山体滑坡,不过目前情况也不是很清楚,他们也刚刚派人过去。
车程原本将近一个小时,但因为大雨,时间又增加了不少。
大雨加上大雾,加上山路十八弯,客栈老板开车小心翼翼。
周依寒心里虽然着急,但不敢让老板加快车速。她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大拇指指甲深深嵌自己的虎口掐出了一道血痕都没有发现。
在路程进行到三分之二的时候,不远处有村民设了卡点拦住路。
老板停下车问怎么了,村民用当地的方言说:“那边路塌陷了,现在不能通行,得绕道。”
可绕道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时间。
如果不走县道,就只能走乡村小道。乡村小道可不比县道,不仅路窄,而且有些地方还没有水泥路。
“怎么办?”老板问周依寒。
周依寒咬了咬唇,说:“有没有可以走路的小道?”
毕竟只有三分之一的路程了,如果走路的话,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庆幸的是,村民回答说有。
有小路,小路要饶半座山,但路程比开乡道要快很多。
周依寒想都没有想,穿着雨衣下车,说自己要走小路。
可如此一来又遇到一个问题,她人生地不熟的,完全不知道路在何方,除非有人带着她一起走。
一直以来,周依寒都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她很小就学会独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开口求人。麻烦客栈老板送她这一路,周依寒心里就已经十分过意不去。
可不等周依寒开口,老板就道:“走,我陪你一起走。这附近的山就这么一座,我知道路怎么走的。”
周依寒当时就热泪盈眶,心里夹杂了着急感动,对老板说了一句又一句的谢谢。
老板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嘛!快,咱们走吧!”
一旁的副导演也是热心肠,“走,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周依寒不知道自己对老板和副导演说了多少的谢谢,谢谢他们两个人能陪着她。
大雨依旧滂沱,雨势完全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
山路比周依寒想象中的要好走很多,石板路都是以前留下的,虽然路两旁生了不少的杂草,但不影响前行。
路上,老板和副导演还在安慰周依寒:“一定会没事的,你不要太担心了。”
周依寒现在脑子里什么都不敢想。
她不敢去想段卓佑发生了什么。
周依寒能做的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向上苍祈福,希望段卓佑没有任何意外,她愿意用自己的以前许下的愿望来交换。她不要发财,也不一定要和最爱的那个人白头,她只要段卓佑平平安安的。
以前周依寒很羡慕段卓佑的生活,知道他全球到处跑,去登顶雪山、去看北极光、去世界的尽头、去离岩浆最近的地方。
可现在周依寒一点都不羡慕了。
就像是冀邱所说的那样,那些九死一生并不是说说而已,这些活动都太危险了。
走路始终还是要慢很多的,虽然穿了雨衣,但周依寒的头发也脚下全都湿了。天气很冷,可她一点也没有觉得寒冷。
终于,在半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不远处就是老板娘口中的那个小村。
村子里只有十几户人,但都非常贫困。每家每户都离得很远,村里的小路也没有浇灌水泥。这一路走来,脚下全是泥巴。
据说山体滑坡在另外一边的县道上,还要步行几百米才能到。
就在这个时候,雨停了。
一切似乎要朝着更好的方向进行。
周依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每往前走一步,她的脚步就愈发沉重。
她不知道自己面对的会是怎么样的一个结果。
拿出手机,这里显示的信号很弱,再往前走一些,手机信号直接全无。
终于,他们三个人还是走到山体滑坡的地方。肉眼可见的,一辆烽市车牌的小货车就被石头压住。在山体滑坡的旁边,站了几个村民,见周依寒一行人靠近,连忙拦着用当地的方言说:“这里危险,你们快离开。”
周依寒终于忍不住还是哭了,她一直紧绷着的一颗心,在这个时候非但没有落下,反而更加紧张。那辆车几乎被全部掩埋,只露出车头的一角。
一旁的老板连忙问村民有没有人员受伤。
村民说:“没有没有,这车刚才遇到山体滑坡的时候司机就跑了。刚才山体又滑坡了一次,把车全部给埋了。不过有几个人受了点轻伤。”
周依寒忙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村民说:“就在村口,你们过去就能找到了。村口的那户人家是个赤脚医生,在给他们处理一些轻微的伤口。”
得知没有人发生意外,只是受伤,周依寒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来。
往村口走,等于又要饶一大圈。
饶是一旁的副导演都已经觉得累了,可周依寒却半点没有感觉似的。她心急如焚,走得比老板和副导演都要快一些。对身后的两个人说:“我先过去看看,你们慢慢走。”
“行,你腿长,走得快。”老板说。
远远的,周依寒就看到村口有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的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嘴里正叼着一根烟,模样不羁又带着些许不耐烦。他身边白色的烟雾像暧昧的纱,将他笼罩其中,翩然缭绕,然后随风飘散。
他双手拿着手机,好像是为了寻找信号似的,上下左右地定格。
但是很显然,他在这里是找不到信号的。或许他已经试了很多次,所以脸上才会显露出一些不耐烦来。
不一会儿,他把叼在嘴里的烟拿下来夹在指尖,又低头拿着手机摆弄了一会儿。
周依寒脚步在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彻底走不动了。因为她已经清清楚楚看到,她担心的那个人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
他依旧还是那副飞扬跋扈的样子,别说受伤,身上甚至没有沾染一点潮气。
不像周依寒,她现在简直就跟一只落汤鸡没有什么两样。
身后的老板和副导演追上了周依寒,也看到了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老板见周依寒站在原地没动,顺着视线望过去,就问了声:“那个人是你朋友吗?”
副导演帮周依寒回答:“是是是。”
与此同时,男人侧过身,不期然抬起头与周依寒目光对视。
怔了一下,段卓佑才好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是的。转而大步朝周依寒走过来,一并将自己唇角的烟拿下来扔掉踩碎。
很多年以后,段卓佑想起这个瞬间。
只是觉得,当时全世界好像都是黑白色的,只有他眼中的她才是彩色的。
他从未奢望过她会来找他,可她就这么出现了。
她朝他走了那么多步,剩下的这几步路,由他来奔赴她。
此时的周依寒已经将那件透明色的塑料雨衣脱掉了,眼下她头发湿哒哒的,裤子湿到了大腿,脚下的运动鞋也都被雨水泡湿了。不仅如此,脚上全是泥巴。
看起来要多惨就有多惨。
她也终于感觉到有一丝寒冷,微微颤着,一瞬不瞬地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段卓佑。
段卓佑一边走着,一边将自己身上的那件冲锋衣脱下来。走近的同时,他一并将衣服笼罩在周依寒的身上,用力地抱住周依寒。
此时此刻,已经用不了太多的言语。
周依寒伸出自己的手,不想再克制什么,用力地环住段卓佑的腰。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怀里,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和气息。
他们只想彼此紧紧拥抱。
一旁的老板和副导演互相对视一眼,非常识趣地离开,把这一方天地留给二人。
磅礴的大雨刚停歇,不远处的山露出一大片青色的树木,空气清新怡人。
他们抱在一起,就像是站在了天地的尽头。
段卓佑将小小的周依寒拥在怀里,高大宽广的胸膛贴着她。他伸手撩开她额头上湿哒哒的刘海,用自己的毛衣袖口给她擦头发。
也不知道抱在一起多久,段卓佑终于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他还有心情调笑,问她:“你来干什么?怕我死了?”
“段卓佑。”周依寒的眼睛红红的,鼻子红红的,嘴唇也是红红的。
她小声地说:“你别说这种话。”
段卓佑低头啄了啄周依寒的额头,满脸的宠溺,“真的怕我死了是么?”
“求求你别说了。”周依寒忍不住就想哭。
段卓佑偏偏故意道:“那你想让我说什么?教教我。”
周依寒紧紧看着段卓佑。
最后,伸手拉住他领口的毛衣,踮起自己的脚尖,用力地吻住他的双唇。
她现在只想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