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
陶星雨忽然说:“仔仔,你连身份证都没有,没法签合同吧。助理还是当不成的。”
苏千清看见她眼中没藏住的笑意,弯了弯唇,懒洋洋地笑了下:“我跟蒋总说过,他能帮我,弄张上网可查的身份证就行。”
“他说帮忙搞定?”
“对啊,直接邮寄到公司里,明天就能拿到吧。”
“……”
陶星雨从小就长得漂亮,不是没占过美貌的便宜,诸如男孩子的殷勤和别人的友善。但很早就知道,便宜越大,越不能轻易碰。
她盘问苏千清半天,问不出可疑的地方,于是给张姐发消息。
“蒋总不是那种喜欢占小姑娘便宜的,私底下不清楚,明面上从来没有。相反,他是很讲信誉的商人,知恩图报是正常的。”
收到回复,陶星雨的担忧放下大半。
她转头,看着坐在沙发上,一双大眼睛满是游戏屏幕的苏千清。她满脸激动地按游戏手柄,越激动,人物的血掉得越快。
没有悬念的挂了。
“啊!”苏千清不甘地嚎了下,身子直直地往后倒,躺在地毯上发泄似的打着滚。
一不小心滚远,脸磕到茶几脚,又“嗷”了一声。
她坐起来。
双手揉着脸颊,眉毛快拧在一起了,翘着唇满脸的不开心。
“姐姐,怎么我就是过不了!!!”
陶星雨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看来仔仔就是有贵人运。
这样也好,身份证那么大的麻烦都解决了。
—
陶星雨和苏千清去康复中心考察过几次,也和里面的特殊儿童教师交流过,康复中心和幼稚园差不多,完全不是精神病院的类型。带言七去康复中心,至少没有害处。
几节课下来,言七都愿意和苏千清稍微讲讲话了。
“想吃糖果吗?”
“嗯。”
苏千清摸摸她的脸:“今天好像有点热,把外套脱下来好不好?”
“好。”
李文慧住院安静地等手术。
只有苏千清,有条件接送言七去康复中心。
她牵着言七的手,边打起精神鼓励小孩说话,边挂念着陶星雨。忿忿地想:真是不拿首都当首都,一堆综艺全在外地录。
又想,妈妈还有三天就回国,能让她在外面玩的日子不多了。
还不知该怎么和陶星雨说……
……
陶星雨和杨紫艺刚下飞机,就遇到成批接机的粉丝,当然不是来堵她们的。
都是同公司的大前辈,钱文恩的粉丝。
她们带着助理,很快摆脱出来。
看着身后声势浩大的粉丝群,杨紫艺笑着感叹,“钱姐看来赶不上吃午饭了。”
“对啊,没大半小时是真出不来。”
助理笑了笑,一人提着她们两人的行李箱,毫不费力。他是跟苏千清同批招进来的男生。
“你家仔仔怎么没来?”
“有事请假。”
“不会是你故意耽误人家工作吧,”杨紫艺看出她其实不情愿苏千清待这圈子里,望着车外的风景,劝说,“虽然干活辛苦,但人家喜欢,喜欢的事情就不辛苦。”
“这话不对,再喜欢,连续工作二十个小时不照样累趴下。还是你其实不喜欢唱歌跳舞。”
碰到仔仔的事,陶星雨总是不含糊。
“我是看出来了,你根本不想她工作,”杨紫艺笑笑,无奈地摇摇头,“哪儿有你那么宠亲戚妹妹的,当亲闺女疼啊?”
“没有……”
“那?”
陶星雨抿了抿唇,打量车外,云朵丝绵般堆积在天边,一片开阔的荒野。
没有回答。
—
“现场车祸是个爆点,我们后期宣传也会跟上,对你人设是有利的,你们那刚出道没多久的女团,正缺流量。”
从酒店调整好状态。
陶星雨和杨紫艺刚到节目录制现场,就被导演叫去谈话,吩咐要她们照着剧本演。来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有剧本。
节目环节设置,第一期的十个嘉宾里,只能留下五位。留下即是拥有擂台。
接下来的每期都会有嘉宾来打擂台。
按照现场的观众投票数,四位歌手导师打出的分数,再按比例综合,票选出晋级或失败、打擂成功或守擂成功。
环节如此清晰明了,陶星雨本来还以为是真靠实力说话。
综艺节目到底是综艺。
导演直接吩咐说,让陶星雨唱走音,制造现场车祸,晋级失败,最后煽情洒泪痛惜舞台。队长杨紫艺超长发挥,内定能晋级。
陶星雨问为什么选她,导演则非常温柔地解释说:“你长得漂亮,又天生嗓音好,前半段发挥完美后半段来个失误,再加上哭得梨花带雨令人惋惜,是很能打动观众的。这是互赢。”
陶星雨到底才入行,见识的不多。
她不但相信了,还笑着安慰队长杨紫艺说:“不要在意我,你红不就是我们团红嘛。加油,我们的初专一定能大卖的!”
不能好好发挥实力,当然伤心。但能在这种大综艺上露脸刷存在,已经是值得高兴的了。
陶星雨稍微失落,更多的是知足。
直到在后台的走廊,看见了压低嗓音打电话的空降嘉宾陈凯燕。
她感觉不对,去问制片,得知那张总是节目的投资商之一。而且,她第一场确实就是对上她。
陶星雨有理由怀疑,制造车祸,想捧红她的几率远远小于打压她的。
她失魂落魄,手因害怕而微微颤抖。
不知道该不该找队长说。
对未知的恐惧和被针对的忐忑,让她的心急速坠入深渊。迟疑半响,还是决定把事情烂在肚子里,说了没用,只会拖人家的后腿。
陶星雨拿着自己的演出服,纯粹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定定神,提早进更衣室。
更衣室外面就是化妆间。
时间还早,别的明星艺人还在休息室里。
四周清静无人,正好能理理思绪。
陈凯燕是二线流量明星,演过几部收视率不错的戏。
这是陶星雨本来对她的印象。
后来撞见她和那投资商张总的车震。
陶星雨起初不敢置信的情绪过掉之后,上网搜过她的资料。
还记得,陈凯燕前阶段拿过“最受欢迎女歌手”的奖项,之后半个月,接连爆出综艺节目假唱,电视剧插曲是由配音演员替唱的种种丑闻。
陶星雨拿出手机,想找段陈凯燕真唱的视频听听。
半小时后,她把她的综艺都点开了大半,跳着找半天,发现她好像从来没有真的开口唱过歌。
这水平是得多差。
她长长叹口气,坐在更衣间的座位上,背脊弯着,脸色苍白且没有表情。
第一场比赛,就要让她直接输给陈凯燕。
……
蒋宴宴带着一群助理,姗姗来迟。
她面带淡笑,满身仙气地站在那儿,接受一堆嘉宾的问候。寒暄结束,助理带她去专属的休息室,化完妆,还没到开拍的点,就先玩着手机。
过片刻。
她朝四周看看,发觉那个陶星雨来没来跟她打招呼。
蒋宴宴迟疑半响,忽然站起来:“你们别跟着了,我要去跟别人打个招呼。”
她身边的助理们互相看看,都震惊了。
按她的咖位、性格,都不是那种主动和人打招呼的。以前还没名气的时候,蒋宴宴都不肯去和前辈打招呼。
这是怎么了?
临近开拍,化妆间里热热闹闹的。
嘉宾们化完妆,也喜欢待在这里跟别人聊聊天。几个小明星看样子关系很好,从日常生活讲到圈内八卦,也不怕隔墙有耳。
“你们听说没,那小女团的成员,倒霉和陈凯燕分一组里,第一轮就得输得很惨给她让位。”
“后期剪辑肯定要捧陈凯燕,那小偶像岂不是完蛋了。”
“对啊对啊,肯定会被陈凯燕的粉丝踩死。”
和陶星雨同公司的钱文恩也在。
她打开保温杯喝水,笑说:“她家粉可真凶,还最喜欢拉踩。”
“我都没想到,陈凯燕居然还敢参加唱歌的比赛,真是哪里摔倒哪里站起来。”
“我打赌她等会儿还得靠假唱。”
“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过去,她们很快换话题。
蒋宴宴站在门口,满脸严肃。她晚了两秒开门,索性站了两分钟,偷听墙角。
陈凯燕是谁她知道,上上部戏里她们还演过姐妹。
是个两副面孔的小姑娘,她不喜欢。
蒋宴宴敲敲门,开门进去。
聊天声停住,她们看见来人是谁,立刻站起来,客气热情地打招呼寒暄。
钱文恩也算有咖位的,对她也分外客气。
蒋宴宴却只平淡地点点头。
她目光向内扫了圈,没看见陶星雨。
也对,她在的话,别人也不会讨论的那么热烈。
蒋宴宴无聊地坐下来,也不怎么搭理她们,木着脸,自顾自地玩手机。
几人互相看看,完全搞不清楚,一向高冷的影后怎么突然来和她们凑热闹。
她在旁边,她们讲话得压着声音,八卦都不能尽情了。
过片刻,几人都默默地出去了。
—
陶星雨在更衣室里,外面化妆间里的讨论当然听得清清楚楚。
终于清静下来,她暗自舒口气。
赶紧换好上台的衣服。
更衣室的灯光极亮,落地镜照出全身,青春逼人的水蓝色连衣裙,裙摆垂到膝盖与大腿间,一双简单的裸色细高跟,把双腿拉得愈加纤细修长。
她脖颈没带珠宝,手腕有条细细银链子。
穿得像优雅的公主。
她抿了抿唇,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笑了下,几分无奈。
娇嫩的唇膏色泽莹润。
虽然面色苍白,但看着不算面无人色。
陶星雨开锁,走出更衣室,迎面就遇上走进来的蒋宴宴。
两人俱是一愣。
蒋宴宴心想,她原来就在里面呆着,听着外面议论她,倒是沉得住气。
又为什么要答应导演的安排?
哦,刚出道没根基,怕得罪了节目组。
不给你镜头、只保留对你不利的镜头,甚至拼凑剪辑毁掉你的人设。
得罪节目组就是这么可怕。
蒋宴宴和她对视一眼,什么都清楚了。
她站在更衣间外,手里拿着要换的衣服,默不作声地打量着陶星雨,心里猜测她和苏千清的关系。
陶星雨注意到大前辈的目光,客气地笑了下,不亲热也不冷漠地打个招呼。
然后拿着衣服,迅速让出自己的更衣室。
虽然同样的更衣室并排有好几间。
蒋宴宴迟疑了半秒,目送她离开,没有拦住她聊两句。
她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
可碍于苏千清的面子,都看见陶星雨被那么不公平的亏待了,总得想想办法解决。
蒋宴宴把衣服随手放下,转身去找节目组协商。
本想凭着自己的咖位,提出来的意见,就算不能左右导演至少也能动摇动摇。
谁知总导演满脸微笑打发走她,怎么说都不听,张口闭口节目组的安排,她本人也同意之类的。
蒋宴宴从好言好语的商量,讲到后面,把自己气得够呛。
毕竟她演艺事业再成功,也拼不过背后的资本话语权。合同都签好了,还能不听节目组的安排吗?
除开蒋家,蒋宴宴也就是来参加比赛的嘉宾之一。
身上的光环是锦上添花,能装饰自己,没法打捞别人。
蒋宴宴气得胸腔上下起伏,眼里冒火。
她从小到大顺风顺遂,遇到的人基本都对她很善良友好。凭脸和演技就混到影后的位置,吃过苦,但都苦于对演戏的敬业,没亏在暗箱操作上。
她想护陶星雨,发觉不栽自己的情况下,还真的没法护到。
怎么办……
台后场地本来就热,蒋宴宴心里有火,脸颊顿时通红。
她边拿餐巾纸擦脸上的汗,边往外面走。
陶星雨和她擦身而过。
听见她面无表情,小声说:“啊,我想杀了他。”
“……”
陶星雨脚步一顿,满腹心事的情况下,依旧转过头,眼神好奇地追着她的背影。
她刚才是听错了吧……
蒋宴宴应该没看见她,脚步匆匆往外走,身边也没个助理跟着。
不知道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