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是公事公办的礼貌语气,“您好,是哪位?”
“爸,是我!”
“……怎么了闺女,大半夜的打电话过来?”
苏千清一愣,心想,欧洲和中国大概负六小时的时差,爸爸那儿该是中午才对。然后反应过来,她爸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回国了。
“爸爸,是我朋友有急事儿!你现在安排下飞机到……”
听完她急匆匆的话,苏贵宗沉默一瞬。
“闺女,什么朋友让咱那么费事?”
“救命恩人!”
电话那头,助理似在提醒他该去开会了。
苏贵宗和别人说了句,让会议往后推十五分钟,关上门,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声音清晰传来,“真有那么大恩?那这忙我们确实应该帮,爸爸知道了。”
苏千清又催了句,赶紧挂断电话。
路之遥在边上听完她打电话,转眼看看病床上,两鬓发灰的中老年妇女,“姐,不是说亲戚吗?您来这儿是来报恩的?”
苏千清没答,转而嘱咐说:“你在这儿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我查查,照顾她的陶丽娟是什么背景,平时的为人怎么样。”
“好,我打电话找人查。”
苏千清看着床上昏迷输液的女人,神经紧绷着,手心发麻。
不说路什么时候能通,就算没意外,连夜开车到省医院也要好几个小时。有这一半的时间,飞去北京住院手续都绰绰有余了。所以,必须得坐飞机走。
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陶星雨的妈妈,因为县城的医疗水平不完善,就延误掉最佳治疗时间。
路之遥一个电话结束,苏千清手机正好响起来。
“闺女儿,你不知道他们那儿的天气,雷阵雨才刚结束,民航全部取消航班或者晚点,短时间内还轮不到咱们飞。”
苏千清捏着手机,“腾”地站起来。
站得太快,眼前忽地发黑。
她手扶了下柜子,只好又坐下,硬邦邦地说:“咱家的又不是民航。”
“话是那么说,闺女,你当打个出租车那么简单?航空管制……”
“我不管,”她打断爸爸,目光落到病床上,打量着那张饱经风霜摧残的面容,心里一阵焦躁,“有雷雨就避开来飞,有航空管制就去管制别人,让我们先飞!”
“……”
苏贵宗沉默几秒,最终还是抵不住女儿难得的任性,万分无奈,“你也就敢对你爸这样指手画脚,怎么不去找你妈妈,或者跟你外公去耍大小姐脾气?你外公不也有架直升飞机……”
“爸!”
“好好,我现在就去安排。”
他应完,半调侃半试探,“那么着急,不会是帮男朋友的忙吧?”
“是女朋友。”
说完,她挂断电话。
苏千清手按着胃,额头冒出冷汗来。早些年不规律的饮食习惯,把胃弄得不太健康。今天起床后一口水都没喝上,累了大半天,胃就开始找存在感了。
“怎么了,”路之遥见她捂小腹的动作,“大姨妈来了?”
要不是时机不对,心情太坏,苏千清得被他气笑。
“去帮我买点易消化的东西。”顿了顿,不放心地补充完整说,“要吃的东西,食物。”
“哦,哦哦。”
路之遥刚起身,病房的门被人用力地推开。
“对对,人是在这儿。”
瞬间挤进来十几个人,男人说着乡音浓厚的本地话,对中间穿着灰白条纹衫的女人说,“你看这是啥情况?”
苏千清和路之遥对望一眼。
路之遥上前问:“你们走错了吧?”
话音未落,他看见人群后面,被大人牵着手的那小女孩。
“哦,你们是探病的对吧,小妹妹你来,你过来~”
路之遥向她招招手,掐着嗓子,和颜悦色地冲她笑,不管用。
小女孩微垂着头,表情木讷,连眼神的余光都没有看他。
“你们怎么回事儿?”
“你们哪里来的?不声不响把人带这儿来……诶呦姑姑,瞧他们把你害成什么样子!”
开口两句,苏千清就知道他们来这儿不是出于善意。
也好,至少把小孩带过来了。
她目光轻浅浅地扫一圈众人,背过脸,轻声对路之遥说:“你先应付着,我再打个电话。”
“好。”
路之遥条件反射地应下,然后张张嘴,满头大汗地看着面色不善的乌压压一帮人:“姐,你要给谁打电话?我来打吧,你看我像能和别人聊天的类型吗?”
苏千清没理他,走到背着光的窗户前,拨通电话。
路之遥只好干巴巴地说:“大家吃饭了没?”
“……”
他口音是标准的市里本地话。
“咋了,就算是陶星雨让你回来的,”众人互相看看,为首的男人重新打量了他,“也不能一句话都不交代,直接把人带走吧,我们才盘算着把人送医院来,就被你们带走了。”
旁边的女人用力拧了他一下。
他忙改口:“……你们把人带来这儿干什么?”
“这里是医院,你说来这儿干什么,”路之遥翻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们现在知道人不好?要不是我们早到一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穿灰白条纹衫的女人,黄棕色马尾辫扎得很高,走到最前边,慢悠悠地说:
“原先人还好好的,什么仇什么怨的,要被你们弄到医院里来。”
“嘿!你这女人……”
苏千清很快打完电话。
转过身,灯光在她瞳仁里亮了下,目光定在马尾辫的女人脸上,停了停。脸颊边忽然露出两个酒窝,“你就是陶丽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