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窈很怕骆北延这样强硬。
可是一旦被撩起火来,她又会忘乎所以地沉浸其中。
骆北延觉得她疯得表里如一,每次亲密时更是让人分不清虚真。她什么爱言蜜语都愿说,什么脏污龌龊都敢做。每一次都让他觉得——她确实是爱他的,而是是像飞蛾扑火那般热烈地在爱。
现在,余窈正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褐色眼睛里仿佛沉着一汪能抽拉出丝线的滚烫蜜糖。
骆北延低头亲吻她,把她挣扎不休的话悉数吞没。
他正牢牢地掌控着她。
“老实点。”他满足地低叹道,“一天到晚张牙舞爪的,还不是仗着我宠你。”
余窈在骆薇和老太太面前,总是一脸乖巧怕事的样子。
到了他这里,就是典型的窝里横。
吃蔬菜要他哄,上药要他揉,开车要他人工导航,有看不顺眼的人还要他无条件跟着她一起骂。
骆北延觉得自己像被下了蛊,脑子一空下来,想的都是她的事情。
她让人忘记时间,忘记现实,像一副强力的迷幻剂。
让人恨不得永远沉浸在她编织的仙境里。
余窈实在挣不开他的怀抱,还抽抽搭搭地要哭:“滚开,不许欺负我!”
骆北延亲亲她的鼻尖,把她抱得更紧了。
“小姑娘,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明明都是你在欺负我。
快过年了,小区物业挨家挨户送春联。
余窈过年会去医院住一段时间。
这已经成为惯例。
但是今年不同。
骆北延想带她回西河别府吃饭,他还没想好要找个什么理由。
在他开口之前,余窈就主动找到他。
“今年过年我想回一趟老家。”
这是骆北延始料未及的:“怎么突然想回老家?”
“就是想去看看。”余窈心里很忐忑。
她这次回去,是想把萧悯带走。
父母因为她们俩姐妹跑路,把气都撒在萧悯身上。
萧悯又是不服人的性子。
高中之前,他那个饭桶父亲还压得住他一点儿。上高中之后,他力气和体型都不是一个量级了。如果再发生什么冲突,余窈怕他直接暴起伤人。
“你怎么会突然想回去看看呢?”骆北延不解道。
余窈对她老家那个地方,是一句都不肯多提的。
这次回去估计有什么隐情。
骆北延不放心,就提出送她回去。
余窈立即拒绝了:“你不是要回西河别府过年吗?”
既然她提起,那骆北延就索性直说了:“年前把你送到老家,回来后我们一起去西河别府。”
余窈脑子里嗡响了一会儿。
她想了几分钟都没想明白,骆北延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必要……”她不自觉地低下头,盯着地毯上的花纹,“你这样让老太太多担心。”
骆北延拨了拨她的刘海:“别乱想。老太太这辈子见过的大风大浪多了去了,不可能因为我带你回去就被气着。骆薇她们更不会拿你怎么样。上次她来家里吃饭,回去还夸了几句菜好吃呢。”
“不行,我还是觉得有点……”
“害怕?”
他一语中的,余窈有点不爽地扭过脸去。
“尴尬!”她强调道。
骆北延拍拍她:“第一次总是很尴尬的,没事,以后多去几次就习惯了。”
“不去。”余窈坚持,“一次也不去。”
骆北延亲了亲她的额头:“去吧。”
“说了不去就不去。”余窈把他推开。
骆北延又黏过去,亲亲她的耳垂,往她耳孔中吹气:“去吧。”
余窈敏-感地缩了缩肩,抬手抵在他胸口:“走开!你从哪里学了这些!!”
“跟你学的。”骆北延面不改色,轻咬着她的耳垂,含糊不清地说,“一起去嘛。”
黏糊了五分钟后,余窈投降认输。
骆北延满意之余又有一点担心——余窈定力这么差,以后万一有野男人撩她,她会不会直接跟人跑了?
“你这样下去不行啊。”骆北延连连摇头。
余窈看不得他这副得了便宜卖乖的嘴脸,咬牙切齿道:“我今晚跟蛋黄酥睡一张床!”
为了避开春运高峰,他们提前一段时间从B市出发,抵达了余窈的老家——寸城。
它城如其名,确实很小。
开着车,只要花半小时就能兜上一圈。沿街店铺都还保持着老旧的特色,店面处处是“最后三天全场一折”、“买一赠一亏本甩卖”之类的标语。穿厚重棉衣的老头老太们围成一圈,在街边下象棋或者打牌。
余窈在满街灰尘中问骆北延:“还要坐大巴车去县里,你行不行?不行就在这儿等我。”
“我行。”
男人不能说不行。
骆北延第一次挤这种大巴车,感觉周围都是说不出来的异味。他还不敢表现得很反胃,不然余窈肯定要说他歧视农村人。
车上有人大声清痰。
余窈看了看骆北延,他脸色发青。
“你真没事吗?”她问。
“没事。”骆北延坚持说。
余窈扯着他的领带,把他拉到面前认真端详。
“真没事?”
她离这么近,呼吸近在咫尺。
骆北延只要稍微低点头,就能碰到她的嘴唇。
他就这么做了。
余窈仰头退后:“你干什么!这么多人……”
骆北延又啄了她一口。
余窈立即抬起手,用手背抵着唇,不安地四处张望。
幸好旁边没有人看着他们。
她支吾道:“我的老家民风淳朴,你不要玷污这里!”
骆北延轻笑一声。
现在他对余窈的软肋一清二楚,知道怎么让她羞耻,怎么让她兴奋。
“嗯,好。”他在余窈掌心轻挠,“那西河别府都是铜臭味,回去你随便玷污。”
余窈耳根子发红,甩开他的手。
就在两人你侬我侬的时候,车前出现了一点骚乱。
骆北延身材高大,稍微直起身子就能看见情况。
刚才,车上来了两个衣衫褴褛的男生。
大的可能二十出头,小的才十三四岁。
两个人都瘦得皮包骨头,在严冬之中只穿单衣单裤,司机很暴躁地吼他们,售票员却远远躲在后面。骆北延听不懂方言,但是看气氛似乎不是在说买票的事情。
这时候,有几个乘客从后门下去了。
“怎么回事?”余窈连忙站起来看了一眼,然后立即抓住骆北延的手腕,“走,我们也下去。”
骆北延茫然:“发生什么了?”
余窈摇头不言,只是扯着他走。
骆北延要下车后,看见其他乘客都围成团在说话。
“这是抢劫的?”他皱眉问。
“不是……”余窈摇了摇头,“不过也差不多吧。”
骆北延还是不理解。
过了几分钟,那两个男孩子下车了,小的那个手里攥了一张百元钞票,快步走在前面。
司机和售票员纷纷招呼乘客们回来。
乘客们骂骂咧咧地坐回去。
“你看他们腿上。”余窈上车前,悄悄指了指那两个走远的孩子。
骆北延这才从混乱的人群中注意到,两个男生腿上都是溃烂的伤口,看起来极为吓人。
余窈告诉他:“这两个都是艾滋儿童,常年在车站附近徘徊,上车就要司机给钱,不然就用那些烂疮吓唬乘客,把他们都赶走。”
余窈还说,他们大概半个月来一次。
来多了,司机会生气,可能要揍人的。
他们本来一伙有三个,大点的就是抢得太频繁了,在车站前被人拿根长竹竿子活活打死了。
旁边有人发善心劝阻,却也不敢上前。
毕竟是艾滋病呢,谁敢碰啊?
“小地方,见怪不怪了。”余窈坐下后靠着窗,神情平淡。
这么小的年纪,估计是母婴传播的艾滋。
骆北延很难像余窈那样平静地忽视。
那两个少年攥着钱,溃烂的双腿勉强撑着身体,相互依偎着,蹒跚消失在坡道尽头的影子,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假如余帘儿没有带着余窈离开,
她们今天会不会也过着半死不活的生活?
她们是女生。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说不定过得还更悲惨些。
余窈仿佛能读懂骆北延心中所想。
她低声道:“我小时候一直觉得姐姐很厉害,真的很厉害。”
谁也不会比姐姐更厉害了。
姐姐能遮风挡雨,解决一切困难,让她吃饱饭。
打骂也好,利用也好,只要余窈还记得她的恩惠,就不会背叛她。
就会尽力去爱她。
“你说,她能醒过来吗?”余窈小心翼翼地问道。
骆北延私心盼着余帘儿永远别醒了。
但他不能活生生磨碎余窈的希望,他只能道:“还是有可能的。”
余窈心事重重地“嗯”了一声。
骆北延悄悄握住她的手。
余窈掌心温软,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回握。
假如来之前她还只是考虑要带萧悯走,那么看见那两兄弟之后,她就彻底坚定了要把他带走的想法。
把他留在这样的环境里是不行的。
那个强-奸犯,那两个不配为父母的杂-种,他们早晚会毁掉萧悯。
“我有件事想说。”
“对了……”
在大巴车的颠簸中,骆北延和余窈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讲吧。”
两人再次同步。
骆北延看着她,眼神有几分沉郁:“你说。”
“我这次回去,想把姐姐的孩子接走。”余窈语速飞快,生怕被他打断,“他已经高中了,很懂事,就是脾气有点爆。你不用管他,他自己也能养活自己。我就是想把他的证件捎上,然后把他带出这个地方。”
骆北延听完缓缓点头。
“没问题。”
“你想说什么?”余窈忐忑问道。
“我想问点事情。”骆北延语速很慢,有一点迟疑,“你们当初从这里逃出来,有杀……有伤过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