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窈被骆北延一顿折腾,第二天才想起来要拆礼物。
骆薇给她带了本书,用精美的丝绒礼盒装着,打开一看是本《如何学好一门外语》。肯定是骆北延这个大嘴巴把她四级考五次的事情说出去了。
余窈黑着脸看书,突然眼前一亮。
“这本书上说,每天花一小时,共计耗时一千小时足够精通一门外语。你觉得可行吗?”余窈抬头看向沙发上悄无声息的男人,“骆北延!!”
骆北延这才慢慢抬头。
他理智道:“你醒醒,这也是分人的,某些人花一小时可能就背了个abandon。”然后花一千小时背出了《要你命三千》的三分之一。
余窈听完,把书原样收进了丝绒礼盒里。
距离考四级还有三十天的时候,骆北延把卧室门口的玛利亚取了下来,换上一本倒计时日历。
他认真努力地为余窈考四级做着准备,简直比自己当初准备法考还用心。
余窈也非常领情,罕见地开夜车学习。
但是有一天半夜,骆北延起床查看她的学习进度,发现她正在素描本上画鸽子。
“你能解释一下吗?”骆北延提起她的本子问道。
余窈冷静道:“是这样的,我们学校漫画社找我约稿,共计60页……”
“几月份约的?”
“……去年十二月。”
骆北延了然点头,让她继续。
“然后这几天截稿了。”余窈说,“我还一张都没画,马上又要考四级,所以我想了个办法。”
她把素描本摊开给骆北延看。
漫画讲述了一只信鸽的故事。
它自由自在地飞翔,然后被人抓进笼子里,带到寺庙门口去卖。善良的香客把它买下之后,用来放生。放生后的鸽子会按照本能飞回笼子里,然后小贩又把它卖一遍。
余窈振振有词:“卖出去之后,香客又把它放生……”
“这不就重复了吗?”骆北延问。
“对,重复了。”余窈翻着素描本说,“约稿共计六十页,我复制了五十九遍,在最后一页,鸽子被买走的人吃了,故事完结。”
“……”
“鸽子值20块,小贩一共赚了20×60元钱。”余窈说。
“……”
余窈又翻了翻稿纸,深情朗诵道:“本作针砭时弊,深刻揭露了现代社会某些伪善者的‘圣母心肠’下暗藏的无知与愚昧,批判了朽败资本主义对慈善行为的侵蚀,作者对鸽子波折循环的命运流露出真挚的怜悯与痛惜,作品中以‘香客’为代表的……啊啊啊!”
话音未落,失重感便让她发出惊叫。
骆北延将她一把抱起,稿纸散落满地。
“回去睡觉。”他压着怒火道。
余窈感觉坚实有力的手臂环在她的腰上,她的侧脸贴着滚烫的胸膛,深冬的寒意瞬间就被驱散。
“漫画社给你多少稿费?”骆北延问道。
他说话时,胸腔中的震感传达给余窈,让她微妙地有些燥热。
“1600块。”她小声回答。
“幸好就这么点钱。”骆北延说,“要是再高点就能以诈骗罪立案了。”
“……”
“我努力赚钱提升社会地位,不是为了方便以后去牢里捞你。”
余窈从他身上挣扎下来,自己跑回卧室睡了。
在连续四次四级考试失利后,余窈为第五次考试进行了万全的准备。“万全”到了什么地步呢?——就算这会儿发生海啸,她都能划着船去考场考试。
正好这天骆北延出差,没陪她去考场。
他安排了司机接送。
余窈到得很早,就在考场教学楼附近的林荫道看书。这里僻静无人,就算大声念出来也不会受人瞩目。
她坐在长凳上背了会儿作文,忽然听见一串脚步声。
“同学,借个火。”
一个穿卫衣,戴着帽子的高瘦男生走近,似乎正在从兜里掏烟。他声音低哑,但是语调里有种让人熟悉的东西,但余窈也说不上来是什么。
她见过这个人。
她慢慢起身后退:“我不抽烟,你找别人吧。”
这个男生还是不依不挠地走近了。
他靠过来的一瞬间,余窈看见了他脸上的疤痕和怨毒的眼神。
她来不及判断那一丝熟悉来自哪里,危机感就已经涌上心头。她反应极为迅速,抬手便把厚重的四级辅导书扔了出去。扔完之后,她拔腿就跑,后面传来过路女生的惊叫和高瘦男生急促的追赶声。
林荫道两侧的常青木十分茂密,地上都是干枯的枝桠,踩断时发出的“啪擦”声像催命铃一样回荡在余窈耳边。
她拼命奔跑时突然记起了男子的脸。
那是陆冉。
她大一时候交往的第一个男朋友。
那时候姐姐刚出事故,余窈状态极差,非常需要一个依靠对象。陆冉就是这个对象,但他们这段关系没能持续多久。陆冉怀疑她出轨,分手后连续骚-扰威胁她很长时间,还在半夜翻进她寝室,想往她身上泼硫酸。
最后骆北延出面把这件事处理好了。
陆冉应该是被关起来了。
现在过去两年,他早已经恢复自由。
他花了不少时间重新融入社会,每次想起余窈,心中都只有怨恨。
凭什么这种婊-子背后还有人罩!?
他明明就是受害者,还被关去坐牢,留了案底,接下来半辈子都脱不掉这层阴影!
他清清白白的大好青年一个,成绩优异又受女生欢迎,当初能看上余窈纯粹是因为她看起来便宜好搞。没想到这种女人还敢绿她,绿他就算了,还敢倒打一耙,把他说成是有暴力倾向的变-态。
他咽不下这口气!
他要余窈尝尝他当初从窗口摔落的痛,要看她跪下道歉求饶!
“臭婊-子你回来!”他声音变了调,尖利凶狠。
余窈这会儿才恨自己平时没好好锻炼。
林荫道泥地软烂,铺了层落叶,跑起来非常费劲。
她出去五百米不到就被追上了。
陆冉往她后腰踢了一脚,她勉强站稳,脚踝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
林荫道外,过路女生的声音已经消失了。
余窈当然不能指望一个陌生人为她出头。她默默后退,想拨骆北延的电话。但他现在在出差,就算告诉他,他也赶不过来。
余窈只能把手机拿出来,打电话给守在学校外面的司机。
陆冉上前就是一脚,直接踹在她小腹上。
余窈后退几步,往树后躲避。
电话接通,余窈刚说了两个字,陆冉就绕过来,拿皮带缠住了她的脖子。
“老子今天非要宰了你不可!”他面孔狰狞扭曲。
余窈骨子里也有一股狠劲,就顶着他疯狂收紧皮带的力量,反手往他眼睛里猛抠。陆冉发出一声怪叫,手上微松,但是没等余窈挣脱,他又迅速把她按倒在地。
余窈的体格和力量都比他差太多了,这样被他全身压制着,根本挣扎不开。他往死里勒她,她感觉呼吸越来越稀薄,意识越来越模糊,密林外的天光漏出几分,照进她眼里,她被笼罩在一片白光之中。
她想过自己也许会在年轻时死去。
但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
“余窈。”她听见有人冷冷地叫她名字。
这个声音像一桶冰水灌进她脑子里,将所有痛苦都麻痹,将所有光芒都遮盖。她仿佛深陷在无知无觉的噩梦当中,有一双手在拼命拖着她下坠,坠落感强烈地支配着她,让痛苦与她分离。
“真没用。”这个声音讥诮又冷淡。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巨响,压制在她身上的重量消失了。
余窈也不知道自己花了多久恢复意识。
可能是几秒。
可能是几分钟。
当她的眼睛再度能够视物时,她看见一个高高的男生将陆冉按在地上踢打。
这个男生剃着平头,面孔是少有的精致美丽,与余帘儿几乎如出一辙。他肤色极白,嘴唇艳红,眼下微微有些青色,那双眼睛里有种非人的漆黑,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吸引进去。
严冬,他穿短衬衫和牛仔裤。
他打人时,根本不像在捶打血肉之身,仿佛就是在锤一团松软棉絮或者爆浆透熟的水果。陆冉被他揍得面目全非,蜷在地上求饶,他却充耳未闻。
当陆冉连叫都叫不动的时候。
男生走到旁边,捡起一根树枝,高高举起,朝着他眼窝里扎下去。
余窈拼着最后一口气抱住他的腰,把他拖开了:“萧悯,你疯了吗!?学校有监控!”
被她唤作“萧悯”的男生往陆冉太阳穴狠狠踢了一脚。
陆冉整颗头都以不自然的方式歪斜过去。
他已经不出声了。
如果不是鼻子里偶尔冒个血泡,余窈都不知道他还活着。
她只能更加用力地把萧悯拖开。
而萧悯只是用野兽般的神态盯着地上的猎物,牙齿森白,指节通红。
嘴角有冷淡凶邪的笑。
余窈抬手给了他一耳光。
响声清脆。
萧悯的视线终于回落到她身上。
余窈把他从林荫道拉走,绕开监控,到了学校篮球场附近的自行车棚里。
她竭力压低声音,双肩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你不是在上学吗,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过来的,你应该不能坐火车或者飞机吧?”
眼前的男生,是余帘儿刚上高中的孩子。
他比大部分成年男人都更高大,面孔也承了余帘儿的好基因,非常精致美丽。虽然从辈分上说,应该喊余窈叫“姨”,但是因为两人年龄差不多,所以他平时直呼余窈名字。
萧悯把手放进兜里:“你最近没转钱,我怕你把我忘了,所以搭人家便车来看看。”
他微顿,嘴角又浮出那种让人不适的冷笑。
“看来你混得不怎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