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两人吃过早饭,出了食堂大门往教学楼走。
道路两侧修剪齐整的矮树,三三两两快步朝教学楼走去的学生,冬季清晨凉风与寒霜的味道……一切都是老样子,但这一夜过后又好像什么都不同了。林飞然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和顾凯风肩并肩走着,眼睛时不时朝左边那个俊秀挺拔的身影瞟去,当偶尔因为走得太近而轻轻碰到一起时,那蛮横地掠过林飞然脖颈间的寒风仿佛都变成了暖风。
昨晚关系的确认其实是出乎林飞然意料之外的,他之前也意识到自己喜欢上顾凯风了,但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和他成了,有男朋友的感觉太陌生也太令人心跳了,林飞然昨晚一宿都没怎么睡好,一直翻来覆去地想事情,一是在心里千百遍地拷问自己怎么就能如此没有心理负担地和室友搞上gay了,二是甜滋滋地反复回味整件事的经过,整颗心上都像是开满了花。
后半夜林飞然困得不行,但每次陷入半梦半醒的朦胧时他都会被“今天开始顾凯风就是我男朋友了”这个意识刺激得清醒过来。他知道顾凯风也没怎么睡好,但今早起来他们两个都是神采奕奕的,一个对视好像就互相充满电了似的。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顾凯风这么帅呢?林飞然刚刚收回视线三秒钟,又禁不住诱.惑,悄悄斜眼看过去。
“宝贝儿看什么呢?”顾凯风偏过头,目光温柔又暧昧地扫过林飞然的脸,明知故问道。
林飞然今天从醒了之后就一直在自以为很隐蔽地偷瞟他,那小心翼翼又蠢蠢欲动的模样儿像极了一只打算捕猎大猫的小仓鼠。
“没……”林飞然先是下意识地否认,否认完又觉得不对,现在他们可是正儿八经地谈恋爱了,多看两眼没什么可心虚的,于是便鼓足一口气昂首挺胸道,“就看你,看我男朋友,怎么了?”
说完,林飞然就被自己肉麻得一哆嗦!
顾凯风又在不经意间被狠狠撩了一把,心跳不已道:“没怎么,你男朋友好看吗?”
“废话,当然好看。”林飞然小尾巴一翘,傲然道,“也不看看是谁男朋友。”
顾凯风心头蹭地蹿上一股火,但路上人来人往的他也干不了什么,只能生生压住把林飞然怼进墙角狂亲一顿的冲动,伸手捻了捻对方柔软的耳垂。
而片刻前还霸气十足的林飞然就像大招放完了一样怂了回去,捂着耳朵咻地跳开三步远,害羞成了一朵小蘑菇。顾凯风一靠近他他就躲,他越躲顾凯风就越忍不住要逗他,最后发展到一个跑一个追,顾凯风个高腿长跑得比林飞然快一点,但却故意让着他假装追不上,早自习预备铃响起前两人你追我赶嘻嘻哈哈地冲进教室……视觉效果gay得连路人都忍不住频频侧目!
上午三节课过去了,还有一节是林飞然比较头痛的语文,林飞然记笔记记得手酸,下课铃一响便把笔一丢,甩甩手腕,晃晃脑袋。
“累了?”顾凯风问。
林飞然现在一听他说话都忍不住要心跳加速一下,面上若无其事道:“有点。”
“给你按按。”顾凯风话音刚落,林飞然便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掌覆在自己后颈上,又在衬衫领口的阻隔下艰难地向里面钻了一小段,停在肩膀与颈部交界的地方揉摁了片刻,林飞然被这一下突袭搞得半边身子都麻了,急急地一缩脖子想摆脱那只手,顾凯风却用一本正经的淡定声音道,“这是中俞穴,缓解疲劳的。”
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家伙,于是林飞然略尴尬地把身体舒展开了,沉稳道:“喔。”
“脖子上的是百劳穴。”顾凯风的声线几乎有些冷漠,手的温度却是火热的,那只手在林飞然肩膀与颈部来来回回地揉捏摩挲了好一会儿,抽出来后又牵过了林飞然的手,双手分别在那两截细白的手腕上按压着,低声道,“这是内关穴,也能缓解疲劳,以后你也帮我按。”
林飞然脸都红了,嘴上却正直地回应道:“好,记住了。”
顾凯风按了一会儿,仗着他们坐最后一排后面没有人,又把手顺着林飞然制服外套的下摆钻进去,指尖挑开毛衣,隔着薄薄一层衬衫布料贴在林飞然后腰上,暧昧地抚摸着,片刻前禁欲的腔调消失无踪,语气轻佻道:“这是腰眼穴,舒服吗?”说着,那手指冲破腰带的阻碍,直往林飞然裤子里钻。林飞然毫无防备,被他得了手,顾凯风把指尖搭在林飞然内裤边缘上,非常不要脸地问林飞然:“这再往下是什么穴来着?”
林飞然瞬间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脑子里嗡地一声,回手隔着衣服按住顾凯风不老实的爪子,毫无气势地瞪着顾凯风:“拿出去。”
顾凯风轻轻笑了一声,马上听话地把手抽出来,坦白道:“我其实就是想摸你。”
林飞然咬牙:“我就知道!”
什么这穴那穴的,纯扯淡呢!
顾凯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这不迟早的事儿吗,我就是先认认门。”
这可以说是特别的厚颜无耻了!
“我都听不懂你说什么。”林飞然翻开下节课可能要讲的习题集,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脑袋里却全是将来顾凯风和自己那啥的场景。
太可怕了卧槽,想想就疼!多少对gay的那啥方式有一些了解的林飞然忧心忡忡地想着,等我成年了是不是就得告别各种辣味的美食了?
“听不懂你还害羞什么?”顾凯风不依不饶,戳了戳林飞然的屁股。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害羞?”林飞然面红耳赤地把自己的椅子挪到过道,椅子腿儿和地面摩擦发出吱的一声,非常尖锐,成功吸引了全班同学的视线……
和顾凯风这种流氓谈恋爱的时候必须随时保持一米以上的安全距离!
碰触顾凯风吸阳气这件事因为两人关系的确定而变得更加容易了,反正自己男朋友,想怎么碰就怎么碰,浑然不知自己在作死的林飞然吸阳气吸得愈发肆无忌惮。不过练习见鬼的事他也没耽误,这几天他仍然每天都会开一会儿阴阳眼,可能是运气好,他得到阴阳眼以来一直没见过心怀恶意的鬼,鬼们都只是长得吓人而已,所以见的次数越多就越淡定。
林飞然还记得那次回祖屋看爷爷时爷爷说的话——让自己真的强大起来才是正途,那个阳气重的人又不可能护你一辈子。
……现在想想看,爷爷这句话简直就是个巨大的flag!
林飞然倒不是担心顾凯风以后会变心分手导致自己吸不到阳气什么的,而是经过了小女鬼事件之后,他是真的想用阴阳眼为这些逝者做一点事了,而不怕鬼则是一切的前提。这几天林飞然开着阴阳眼的时候看见过小女鬼好几次,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小女鬼的身影好像比之前更缥缈,更透明了,林飞然怀疑这可能是小女鬼的执念越来越浅,快要往生了的缘故。
这天是周六,下午第二节课下课,林飞然把确定关系后每天都被撩得死去活来的顾凯风领出教室,带他走到一楼的体育用品仓库前,左看右看确定没人注意,便把门推开一条小缝,拉着顾凯风飞快钻进去然后用后背抵住门。
据数学科代表的可靠线报,下面两节自习课数学老师要来突击测试,而且是会判分排名的那种。
……我就是为了多吸点阳气,下两节课考试好集中注意力,真的。
……顾凯风上节课上黑板做题的样子真特么帅,做得又快字又好看连走路姿势都那么潇洒,想亲他。
——林飞然脑海中的傲娇小人儿和软萌小人儿厮杀得不可开交!
林飞然稍稍抬起头,那双黑亮的眼睛与顾凯风对视了片刻。
“这里不会有人进来吧?”林飞然搔了搔鼻尖,眼望着别处,小声道。
话音未落,顾凯风已经一手撑着门,一手抚着林飞然的脸,低头吻了下去,林飞然乖顺地张开唇瓣迎合着,水气氤氲的眼睛半开半合,嗓子眼里流泻出一两声微弱的轻哼,顾凯风受不了这声音,抬手扯松了他的领带,解开两颗衬衫扣子,在林飞然漂亮的锁骨上种了几颗草莓。
“快上课了……行了,下节考数学呢……”吸饱了阳气的林小妖精把顾凯风推远了一些。
顾凯风喘着粗气直起身,把林飞然的衬衫扣子一颗颗扣了回去,又把那条小领带系紧了,一双狼似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刚刚留下吻痕的地方,手指点了点道:“只有我能看见。”
林飞然老实地点点头:“当然了,给别人看我找死呢。”
顾凯风的独占欲得到充分满足,片刻前欲.求不满的表情舒缓了些,唇角翘着,揉了揉林飞然的头:“走,回教室。”
林飞然仿佛看到一只大狼狗慢悠悠地摇了摇尾巴。
数学测验结束,学生们又迎来了美好的周末,两人去寝室收拾了东西便一起往校门外走,林飞然兴致勃勃地提议着等一下去什么地方玩,顾凯风单肩背着书包,两手插在口袋里温柔地看着他,林飞然说什么他都跟着点头。
“我叫个车。”走到校门口时,顾凯风把手伸进书包摸手机,摸了一会儿没摸到,他又把自己全身上下的口袋翻了一遍,无奈道,“可能落寝室了,我取一下。”
语毕,顾凯风转身朝寝室楼方向跑去,林飞然心情愉悦地等在校门口,在脑袋里计划着等一下的行动路线——先和顾凯风去吃XX家的火锅,吃完去看电影,最近有一部他们都很喜欢的科幻片出续作了,林飞然连影票都团好了,那家电影院卖的爆米花很好吃,有一种咸味的芝士爆米花特别适合顾凯风这种不喜欢甜食的人……
林飞然正美滋滋地想着,体内那股已经被压制了两节课的阴气忽然活跃了起来,这会儿校门口的学生特别多,而且太阳也还没落山,余晖将周围的景物涂上了一层令人安心的暖橙色,所以林飞然没怎么害怕,只是沉稳地朝寝室楼方向张望着,盼着顾凯风快点回来。
但是,他先等来的并不是顾凯风,而是另一位老熟“人”。
是那位只剩了半个头的校长老先生。
不过这回老先生出现的时候林飞然险些没认出来,因为他和平时不大一样了,此时此刻,老先生的脖子上面是好端端的一整颗脑袋,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甚至脸上也没有那种鬼气森森的死相,他整个人看上去除了有些缥缈之外,和活人几乎没什么区别。
“哎?”林飞然惊讶地看着老先生,第一个念头就是老先生的执念已经被什么人消除了,所以才会像那个小女鬼一样,变回了比较正常的模样。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林飞然自己推翻了,因为老先生脸上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刚刚放下了执念的样子,他一副怒发冲冠,目眦尽裂的模样,那张原本应该很是儒雅的面孔因愤怒而扭曲变形,他走着走着,忽然疾步朝校门的方向跑去,跑到一处离林飞然很近的地方后老先生猛地站定并凭空做出了一个从某人手中抢过什么又护在身后的动作,做完这个动作老先生奋力张开双臂,昂然目视前方,仿佛他正拦在什么重要的东西前进行着保护,他单薄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流利又愤慨地吐出了一串外语。
老先生的一举一动都非常真实,虽然他的面前与背后除了空气和不明真相的学生之外什么都没有……
林飞然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完全不明白自己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林飞然不知所措的当口,老先生忽然暴喝一声向前扑去,仿佛与什么人缠斗在了一起,但他年纪毕竟很大了加上身材又清瘦,所以看起来似乎很快就被对方制服了,他气喘如牛地僵立在原地,从动作来看像是被几个透明人按得动弹不得,可他的眼神仍然厉如鹰隼。紧接着,老先生头顶上方一道寒光闪过,像是有什么利器猛地斩了下来,随着嚓地一声轻响,老先生的半个头滚落在地,而那张仅剩了一半的脸神情仍旧坚毅,唯一的一只眼睛怀着刻骨的仇恨与怒火死死瞪视着前方,他死了,但他没倒下,那具僵硬而苍老的身体像截老树一样定定地扎在校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