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飞然低头看了片刻本子,才像刚刚想起来似的,把顾凯风与自己十指紧扣的那只手甩开了。
顾凯风厚起脸皮又牵了回去,林飞然还想甩,顾凯风忙攥紧了林飞然的手,凑近了些很有心机地转移注意力,问:“然然,看什么呢?”
“就我爷爷留下的一个……”林飞然说着,心念一动,觉得这说不定是个能让顾凯风自己推理出事情真相的好线索,于是便忙不迭把本子往顾凯风面前一推,道,“你自己看。”
顾凯风的目光在那本子上淡淡扫了一眼,又带着几分困惑的笑意望向一脸期待的林飞然,道:“这不是空的吗,看什么?”
林飞然低头看了眼那个写满了蓝黑色钢笔小字的记事本,咽了咽口水,从口中逸出来的声音一阵发飘:“空的?”
顾凯风好笑,又瞪大眼睛贴近看了一下以示诚意,笃定道:“是空白的啊。”
林飞然焦急:“上面……”
话说到一半,又噎在嗓子眼里了。
“上面怎么了?”顾凯风拿过那个本子,翻开一页对着灯,微微眯起眼睛,像要把那张纸盯出洞来一样认真地看了又看,最后还是放下本子在林飞然头上重重地揉了一把,好气又好笑道,“宝贝儿逗我玩呢?”
林飞然看着本子上那些说不定只有自己能看见的字迹,默默咬了咬嘴唇,一阵寒冷的无助感顺着尾椎骨不断朝上攀升,把他的后背冻得发痛。这件事再一次提醒了林飞然,不管将来他遇到多么诡异的情况,身处多么难的境地,都注定只能自己一个人承担,别说求别人帮把手了,连倾诉都变成了一种奢望。林飞然不安地活动了一下身子,努力从脑海中摒弃这些消极的念头,郁郁道:“没事,就是逗你玩呢。”
顾凯风打量了他片刻,一手仍然保持着十指相扣的状态没舍得松,一手扳过林飞然的脸让他看着自己,英气的眉微微拧了起来:“我怎么觉得你有事呢?”
不是瞒着,只是说不出来啊!林飞然眼珠一转,把面部表情调整成若无其事的样子道:“真没什么。”
顾凯风不信:“你撒谎我能看出来,谁欺负你了还是怎么的?快点儿,告诉我。”
林飞然懒洋洋地横了顾凯风一眼,举起顾凯风强行和自己十指相扣的手,幽幽道:“除了你,哪有人欺负我?”
顾凯风又痞又帅地一笑:“老公欺负怎么能算是欺负呢,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和我说,别拿老公当外人。”
——真的是特别的把自己当老公!
最后,在顾凯风狂风暴雨式的追问下,林飞然只好承认自己是看见爷爷的遗物想爷爷了,所以心情才不好,结果被顾凯风强行灌了一大碗心灵鸡汤……
“咱爷爷就在天上看着你呢。”顾凯风非常努力地开导着林飞然,“只要你开心,他老人家也就高兴了。”
顾凯风其实特别不适合给人灌鸡汤,他虽然长得英俊又端正,在外人面前也天天端着一副高冷男神的架子,但一对上林飞然,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中就都透着痞气,听他灌鸡汤,就像听魔教教主讲论语一样违和。
“……哦。”林飞然一脸冷漠。
我爷爷才没在天上看着我好吗!我爷爷在祖屋里看着我奶奶呢!
老两口特别甜,基本没孙子什么事儿。
顾凯风继续牵着林飞然的手,两条大长腿一晃一晃的,继续给林飞然熬鸡汤:“咱爷爷……”
林飞然愤然打断:“咱个屁,那是我爷爷!”
顾凯风见刚才蔫头巴脑的林飞然又开始炸毛了,知道他情绪恢复过来了,便放心地揽过林飞然,道:“借你个温暖的怀抱,你可以把我想象成你爷爷。”
林飞然好气又好笑:“你给我滚!”
顾凯风把怀中奋力挣扎的林飞然抱紧了,低头亲了一下他的发旋,柔声道:“以后有不开心就和我说,我特会开导人。”
你会开导个屁!林飞然心里那么想着,嘴上却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乖。”顾凯风亲了一下林飞然一直和自己扣在一起的手。
林飞然看看他,看看自己的手,面皮一阵发热,问:“你还想这么牵多久?”
顾凯风理所当然道:“一辈子。”
猝不及防被情话砸中的林飞然:“……”
这时,顾凯风起身,把自己和林飞然并排放在一起的学习桌搬起来,挪了个地方,这桌子一挪完,他和林飞然一起坐在桌前的状态就从肩并肩变成了背对背。挪完桌子,顾凯风背对着林飞然坐下,无比自然地用左手牵起林飞然的左手,道:“这样就不耽误做作业了。”
“你可真是够无聊的……”林飞然心脏漏跳了一拍,掌心沁出薄薄的汗,那只白皙漂亮的手在顾凯风掌中扭了扭,想要挣出去。
这个顾凯风脑袋里天天尽想什么呢!?
顾凯风啧了一声,威胁道:“别动,再动上了你。”
林飞然酝酿了半天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你敢。”
顾凯风:“我敢。”
林飞然:“……”
顾凯风声音很低:“我都憋成什么样了,你可别给我借口。”
林飞然不吱声了,由着顾凯风紧紧扣着自己的手,红着脸低头看爷爷的记事本,顾凯风也翻开一本练习册,咬开水性笔的笔帽,埋头写了起来。
记事本最开始的一页记载的就是鬼魂的供奉方法,因为这方法很简单而且实用——准备一个香炉,三炷20厘米以上的线香,找一个僻静无人且背风的地方,将三炷香点上□□香炉里。如果不知道鬼魂确切活动范围的话,就要先在一张黄表纸上写下鬼魂的姓名与生辰八字然后烧掉,如果确切地知道鬼魂的活动范围的话,连这一步都可以省略,只要供奉地点位于鬼魂的活动范围内即可。
上完三炷香,供奉人就将要供奉给鬼魂的东西摆放在距离香炉方圆三米内的距离中,一边烧黄表纸,一边在脑中回忆自己供奉的鬼魂的样子,三炷香烧完之后,将那些供奉给鬼魂的东西收起来找个没人的地方扔掉,如果是可燃物烧掉也可以,总之不能再给活人使用,不然可能会引来阴气怨念上身,招致各种负面的影响。
方法还是很简单的,之前林飞然在爷爷坟前也试过一次,不过祖宅那边因为刚办完丧事,这些需要用的东西都很齐全,但学校里可是一件都没有,都得去现买,但寄宿制学校除了周六周日校门都是不开的,林飞然便想等周日回学校之前再去置办这些东西。
看完了这页,林飞然又朝后面翻了翻,这本子他拿过来之后一直没怎么仔细研究过,刚开始大略扫了一眼,发现里面好像大多是些驱逐厉鬼的法术,觉得自己反正又不可能像爷爷一样跑去给人驱鬼就懒得细看,但今天既然已经拿出来了,林飞然就想不妨多看一看,至少知道一下本子里具体都有什么东西,免得万一要用得上的时候抓瞎。
“宝贝儿做哪科呢?”这时,顾凯风忽然问了一句,五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在林飞然手背上暧昧地搓弄起来。
“我……做化学呢。”林飞然匆匆翻开化学作业,生怕总盯着一个空白本子看个没完会被顾凯风认为是精神病。
顾凯风却像根本没听他回答什么,只顾着不老实地揉捏林飞然的手,边揉边心猿意马道:“小手真嫩。”
林飞然拿自己短得半点杀伤力也没有的指甲在顾凯风掌心警告性地抠了一下,道:“牵就牵了,别乱摸。”
顾凯风闷骚地低笑了一声,问:“妥协了?那以后会不会有‘摸就摸了,别乱亲’和‘亲就亲了,别乱……’”
林飞然咬牙切齿地打断:“我们不然还是打一架吧?”
“好啊。”顾凯风攥着林飞然的手,往自己脸上轻轻贴了几下,嘴上配音,“啪!啪啪啪!”
林飞然拿这个流氓并没有什么办法,气鼓鼓地回头继续看起了爷爷的记事本。
本子上大多是各种驱鬼的法术,还有一些教人看风水的,林飞然兴趣缺缺地翻过一页又一页,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奇怪的法术名字上。
共阴?名字听着有点吓人啊。林飞然好奇地看了起来,越看神色便越是凝重,两道秀气的眉缓缓皱了起来。
一是因为,这个法术施行的方法仿佛有些不可描述……
二是因为,它的效果非常神奇。
——这种名为共阴的法术是专门为像林飞然这样具有阴性体质的人而存在的,阴性体质的人可以选择一个非阴性体质的人,通过法术与这个人建立阴气连接。在阴气连接建立之后,这个非阴性体质的人也同样可以分享阴性体质者的阴阳眼,但是被分享的那个人是自由的,这种阴气连接一旦建立,非阴性体质者便可以随自己的心意选择开启或者关闭这种连接,进而达到开启和关闭阴阳眼的目的,而不像林飞然这样的阴性体质者,不管愿不愿意都只能开着。
这也行!?林飞然暂且忽略了那一小部分不可描述的法术过程,想着如果可以和顾凯风建立阴气连接的话,那岂不是就能把自己不是喜欢顾凯风,只是借他阳气压制阴阳眼的事情传达给他了?
但林飞然高兴了还不到十秒钟,就看到了用红色钢笔水标注的一行注意事项——“阴气连接,通俗易懂地来讲,就是将两个人的魂魄联结在一起,魂魄联结容易分离难,所以共阴这个法术,一个人的一生中只能使用一次……”
林飞然:“……”
开玩笑!一辈子只能用一次的法术怎么可能用在顾凯风身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