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举止之洒脱风.流，让人不由流连痴迷。
怀倩柔的眸光闪了闪，而后又有些失落地垂下目光。
银座冠顶，上衔素金，方才那位公子，是一位举人。而且观其衣与气度，还应是位家中颇为富贵的举人。
张元良的目光在苏廷煜发顶上的冠顶稍作逡巡一圈，镇定摇头：“无碍，告辞。”
苏廷煜笑容和煦地摇了摇头，一挥长袖，便带上人继续往花灯街道深处行去。
虽说不一定每位举人都有家境置办这样一枚冠顶，但是能戴上这种冠顶的，便定是举人无疑。
她想了身边还只是秀才的张元良，不自觉地咬了咬唇，心中生出几许不甘，但等目光再次落到自己腿上时，这点不甘又被她给压下。
张元良远远走来，看到的便是这番情景。
“柔柔。”说罢，他又转身看向苏廷煜，“这位公子，此乃在下未婚妻。”
苏廷煜做恍然大悟状：“那真是失礼，在下近刚回京城，并不是很了解，既如此，在下便先行告辞。”
在怀家刚刚落难时,英雄救美,指不定现在这位四品官员嫡女就会为他的房内人也不一定。
不过,他的这种想法现在也只是想想。
“哦？”苏廷煜眸光微闪。
他是在年前才刚从外游历归来，倒是听闻过这位怀家姑娘的风.流韵事，他目光轻轻滑过怀倩柔现在基本看不出什么异样的腿,眼底闪过一丝叹息。
虽然现在腿脚不便，但她不走动、只是文文静静地站在那里时，倒是能吸引了不年轻公子的视线。
苏廷煜看那位正婷婷袅袅站在灯笼之下的纤细女,感觉自己好像是见到了心中的仙女。
正月十五前后,便是京城的花灯节。
“早知如此,我就该早些回来。”
他虽然是苏家旁支，比苏海盛还要小上一辈，但却学识了得。现在不及弱冠,便已经得中举人，因此更是聪慧地知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虽然这样说，但他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腿，风度翩翩上前，与怀倩柔攀谈。
小厮见他这番神情，抽了抽嘴角,低声道：“爷，夫人说让你来京城是为了学业，不许你再往家中抬人了。”
苏廷煜啧了一声：“我这只是欣赏,再说，人家是四品官员之女，又如何能看上我这苏家旁支的旁支。”
他惊叹地观看了半晌，询问身边小厮：“那位是哪家小姐？！”
小厮抬头看了一眼，又重新低下头：“回爷,这位怀大人家的嫡小姐,怀倩柔怀姑娘？”
这般的她，又如何能入那位公子的眼？！
花灯节晚，京城中的花灯全面铺开。
纵使边关不太平，楚国想要在大晋召开十国盛会之前将大晋打败，以期在接下来的宴会中拿到绝对的主动权，但之前几年在与大晋交锋过程中，楚国已开始输多赢少。
是因为楚国总是吃败仗，所以大晋这些年虽战争消耗巨大，但还是坚强地挺了过来。
楚国做惯了第一强国，即便现在它只是落居于第二，让他们承受不了。这是，他们哪怕觉得现在并非是合适的时机，却依旧选择对晋国发动攻击的原因。
沈家因为是武将世家，对于这背后可能涉及到弯弯道道拥有更加敏锐的感知。
因此，她们站到京城的花灯街道前，看这花灯街道上鳞次栉比的灯笼，与热热闹闹的仿若与战争无关的和平盛景，心情才会颇为复杂。
“若我现在是在江城，我现在可能都会随身带上刀枪、火把，随时等待新一轮战争的打响。”
“但是这里却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与江城好像是两个世界。”
关于这一点，沈云研与沈云婉颇有感触：“以前我们也是这样过来的。”
江城的亲眷们正处于危机之中时，京城这边依旧是欢声笑语。
以前是担忧祖父祖母与二叔一家，现在祖父祖母回来了，她们却需要再多担心一个上前线的沈弢。
“对于京城的一般百姓而言，他们也知道有战事，会去讨论，但是大多数人还是会觉得那里离是自己太过遥远。”沈大夫人缓步走到几人身边。
沈精羽几人互看了一眼，而后轻轻点头。
只是突然的，几人一起看花灯的兴致，跟突然降了下来，没有原先那么期待了。
“走吧，咱们一起走走。”
随后的一段路程中，沈精羽便被早已等候的闻胤瑾给结伴带走，沈云研、沈云昭也被她们已经定下亲事的未婚夫带走。
就连走了一段路程后，沈云婉路遇了封启璋，与大伯母招呼了一声，离开了队伍。
沈云嘉、沈云卉、沈云约以及一行小的面面相觑，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就只剩下咱们了，现在可是不好办？”
沈云琦不解：“怎么个不好办法？”
沈云嘉笑得弯起眼睛，细声细气回道：“大概就是因为，剩下的咱们几个都没有多墨水，这一遇到猜灯谜，就会抓瞎。”
沈云琦等人：……
这样说好像也没错，毕竟她们中最有才学的，便应是沈云婉。
“那可怎么办？”
“嘿，那能怎么办？”沈云嘉无所谓地摆摆帕，“咱们四处走走，看看能不能偶遇弘哥儿他们几个，让他们过来救个场。”
花灯街道的另外一边，如今正式定了亲的张元良与怀倩柔正相互并行在一处，顾虑怀倩柔的腿脚，两人走得比较缓慢。
因为怀倩柔现在只要速度一快，就会显出几许跛态。
张元良倒是感觉问题不大，时那匹受了惊的马一过去，能侥幸在马蹄下留下一命并重新站起，已是万幸。
再说，姑娘家走得慢一些，有一种贞贤之美，很不用走得风风火火，以证明自己的腿脚好使。
“柔柔，咱们之间虽有很多磨难，但现在都已功走过来了，我想要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可愿意？”
怀倩柔目光微动，再抬头时已柔中带泪：“张郎，我愿意的！我愿意的！”
情绪激动的女一下扑入少年怀中，张元良叹息一声将人揽住，顾忌周遭过多的行人，又马上放开。
他轻轻牵住她的手，笑：“等出了正月，我便让母亲请媒人去你家请期。”
“嗯，好。”
怀倩柔轻轻笑，只是垂首间，感受自己左右腿间的不协调，眼底还是快速滑过一抹黯然。
张元良眉眼一松，一抬头，就在前方花灯前的人群中看到了正提着盏灯笼温婉笑的沈云婉。
气质温婉的女站在一位高大的年身边，看头顶上的灯谜，一齐张口说了什么，而后相视一笑。
张元良的眉眼微微眯起。
封启璋？！竟然是他？！
“张郎，咱们接下来去哪里。”怀倩柔的腿脚走得慢了些，正看身边摊位上的灯笼，“张郎，你看这盏荷花灯笼可好看？”
张元良身一侧，挡住怀倩柔往沈云婉方向看去的视线：“漂亮！走吧，咱们去猜字谜去。”
封家启璋，芝兰玉树，世家出身，家境优越。
如果是他，倒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出了正月，乾泰帝便将他让人统计的因为站队、而肆意陷害同僚的官员名单，在二月初一的早朝上挨个念出。
这份名单，他早在年前便已在让人着手调查，却一直等到年后才发作，就是因为这批的名单有些多，他还需将接手的官员备好，以免在如此内忧外患之际，被人钻了空子。
而很不幸，这份名单中便有张元良的父亲，张远山。
消息传到张府时，张元良正在与张母商量，该何时派媒人上门请期。
对此，张母心里是拒绝的。
若是怀家那姑娘没有什么毛病倒是也好，但是这现在已经成了跛，不.良于行，这样的人用来做张家未来的主母，她还丢不起这个人。
只是现在，他们母俩的情分经过之前的消磨，已经几乎没了大半。
她沉吟了一会儿，开口：“亲事已在你初的哀求下定了，请期娘无所谓。只是我需后问你一句，良哥儿，若是你的嫡长子，要死要活地要娶一个不.良于行的姑娘，你是否会同意。”
张元良唇.瓣紧抿，狠狠点头：“我会同意的，娘。”
“即便你这个未来的儿媳妇，一毁了名声，二心性不好、抢手帕交之未婚夫，三担不起大家主母之责，注定会让整个张家的后宅交际圈变窄，拖累整个张家的发展，你都要同意？！”
张元良：……
如果真是他的嫡长子，要娶这样一个媳妇，那他还真不会同意。
毕竟，一直以来，嫡长子对于一个家族而言，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但是现在，那是柔柔……
“娘……”张元良的声音，充满哀求。
张母平静叹息：“没关系，娘就这就派人为你提。只是有些话，我还想说与你听。良哥儿，你看我们张家似乎是花团锦簇，但实际上，我们已经站在悬崖边缘。”
“我们张家发迹得晚，你的叔伯们因为早年分家分得早，都还在乡下庄上种田度日。在官场上，我们还是根基太浅，是因此，你父亲在你还小时，才会为你定下了沈家的亲事。”
张元良急声开口：“可是柔柔的父亲现在也已是四品官员，若是与怀家联姻……”
张母抬头，神情严肃：“可是怀家不介意咱们倒下，自从你与怀家定亲后，怀允培面对你父亲的求援丝毫不理，不仅没有援手不说，还间接地坑了你父亲一次。”
张元良：……
“若是我们倒了，怀家还会在你身上费多心思？！你口中的这位怀家姑娘，又是否真的会嫁给平民家庭的你？”
张元良：……
他想说，他与柔柔的感情情比金坚，柔柔一定会如约嫁给自己。
但恍惚间，之前怀家刚刚起复时，怀倩柔对待他的态度在眼前一一晃过，这让他的态度又一下不坚定起来。
他还在那里头脑晕眩着，就猛然听到门外传来急促并慌乱的脚步声。
“夫人、夫人。”
“进来，什么事。”
“孙福驾着空马车回来，说老爷在早朝时，庭便被摘下了顶戴花翎，现在已经被押下去刑部大牢了。”
“什么？！”
听闻这个消息时，沈精羽正在沈母处学习大家主母的管家经验。
出了正月，便要开始制作喜服了。
鉴于沈精羽的绣工真的是不怎样，除了穿针好，绣出来的全部都是一股狂草风，所以在选好布料后，沈母便让府中的绣娘还是赶制。
至于沈精羽自己，则每日到沈母处学习各种知识，哪怕有时有点坐不住，她也是尽量集中精神在听。
再加上每天泡的那些奶浴，护体的、护肤的、护发的，别看每天好似没有多事，但几乎一整天的时间都被占满了，让她一整天忙碌得不行。
结果，一听到这个消息，沈精羽就马上打起了精神头。
“什么？张家要完蛋了？什么个情况？”
菘蓝摇头：“具体的缘由不知，只是现在可以确定，张大人已经被关入了牢里，张家应是完了。”
沈精羽看向沈母：“娘，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沈母拧眉：“这个我哪里知道，不急，等你父亲回来以后问问看。”
关于三家原本定下的这个亲家，沈钟海曾经说过，张家可能确实有些小心思，但是他一向行事小心，胆不大。
但世事无绝对，有些事情还是等到沈钟海回来以后再说。
而晚，沈钟海回来后，听闻老妻的疑问却只是笑笑：“确实有些问题，哪怕再小心，但是，总有失足的时候。”
“那他后可能出来？”
沈钟海想了想，不确定道：“这次主要需看圣上的处理态度，反正最多丢官，总不至于丧命。”
只能说他是倒霉，脚踏两只船，后被圣上发现。
加上恰巧近出了这么点小篓，被查出来，吃苦头是一定的，只是这苦头吃到哪种程度，就需要看圣上心情。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张元良一下慌了起来。
他晚便去怀家求见了怀允培，怀允培应下了帮忙的话头，等将人送走后，却是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初他将那些他掌握的隐秘交代出去，就知晓肯定会有人倒霉，却不想，第一批牵连到的，竟然会是他的亲家。
晚，怀允培在书房中怔愣了久久，都没有动弹一下。
等他一回主屋，就看到了在屋内一直没有睡着的的怀母。
“你怎么还没睡？”
“爷，妾身是想问问那张家……”
怀允培没有与他说太多，只是道：“有些事情，我只能尽量。你不用想太多，反正，无论张家怎样，倩柔的婚事已经定下了，这莫非还能退了不？”
先不论他这位二女儿的腿脚，就说他自己，现在也是站在悬崖边上岌岌可危，后的结果不一定会好过张。
谁没有必要去笑话谁。
怀母：她还是真的想过要退亲的事宜。
虽然柔柔现在不.良于心，但是嫁给一个四品官员之，和嫁给一个普通秀才，那其中的意义却是大不相同。
让她的嫡女嫁得只比庶女好一点，她这心气如何能平？！
要知道怀倩珊那死丫头，后嫁的还是一个童生呢。
转头看屏风后已经脱完外衫，径自放下床帐开始浅眠的怀允培，怀母眉梢皱了皱，而后细细地思量了起来。
而就在京城众人的关注下，张明山在牢中并未关上多长时间，前后只被关了半月，就被宣判了结果。
摘掉顶戴，褫夺官职，暂且留中，等待吏部重新任命。
基本上后得到这样一个评语的官员，终要么就是得不到任何任命，一辈闲置在家，要么就是需要走什么门路，寻求机遇。
但是，机遇之类的需要等待的时间就有些长了。
毕竟在他前面还有一堆人排呢。
怀倩柔：……
她心慌地手指颤抖，她将手中的书本放下，挪腾着来到软榻旁，扑倒在柔软的被褥中，嘤嘤地哭泣起来。
她感觉自己这一生真是太难了，天爷就没有想过善待于她。
外院，刚刚拜访完怀父的张元良，在又接到小厮拒绝的回答后，他开口询问：“你家小姐的腿伤现在如何？”
“回公子，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夜里会疼，现在还在里面哭呢。”
张元良眸光微动：“既如此，那便让她好好养伤吧。”
等他随着小厮离开怀府后，他又回身看了眼方才那个待他明显态度怠慢了许多的小厮，心中一时百味陈杂。
仿若世事颠倒。
张、怀两家的境遇颠倒，不知他们是否还会一如从前。
怀倩柔因为生病的缘故，今年出来时她的身形越发纤细，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吹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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