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四的独生儿子阿虎暴病而亡,胡雪岩得到消息,立即在百忙之中赶往湖州,朋友丧子之痛,他不能不来劝解安慰。没想到的是他一到湖州,就知道事情不那么简单。原来阿虎还有个姐姐阿兰。这阿兰年近三十,本来就是一个厉害角色,而他的丈夫是一个刑房书办的儿子,子袭父业也做书办。书办本来也是厉害角色,这对夫妇凑到一起,也就可想而知了。阿兰见弟弟死了,娘家已经没有可以承续香火的人了,就思谋着回娘家夺产,终日在娘家闹腾。儿子暴死,郁四本就痛不欲生,加上女儿这一存心不正的闹腾,更使他万念俱灰,以致整日在家里“孵”着,连历来世袭的户房书办的差使,也不想要了。
郁四是胡雪岩在湖州做生丝生意和代理湖州府库的托靠,也是他已经交情相当深了的江湖朋友,无论是就生意而言,还是就个人感情和胡雪岩的性情而言,胡雪岩都不能不管这桩“闲事”,他不能看着郁四就此消沉。但对于胡雪岩来说,要管这桩闲事,确实又有困难。困难不是他没有能力管,而是他确实没有时间管。胡雪岩知道,要把这桩闲事料理清楚,三天工夫一定来不及,即使再加上一两天,也未必料理得好,而他原计划来湖州只待三天。之所以计划来湖州只待三天,是因为上海、杭州方面的事情也不能耽误。上海方面,生丝销洋庄正在洽淡之中,已经买好的军火正要启运至杭州,许多具体操作上的事,都要他去拿主意。杭州方面,则主要是钱庄生意刚刚开张不久,发行官票,代理藩库,虽然起点不错,自己选择的钱庄档手刘庆生人也不错,但毕竟事业刚刚起步,刘庆生也还太年轻,有些事情无论如何还得自己去照应。
一方面是郁四的事情于情于理都不能丢开不管,一方面是杭州、上海方面的生意耽误不得,这不能不让胡雪岩大费踌躇,因为如果处理不好,就会“驼子跌跟头,两头落空”。
面对这一难题,胡雪岩的处理办法似乎也很简单,他有过踌躇之后,很快决定留下来,先帮忙处理好郁四的家事。如此处理,理由有三:第一,郁四的事也是大事,而且比较而言,它比上海、杭州方面的事情更大,因为它既连着朋友的情分,也关系到湖州的生意,还因为它比上海、杭州方面的事情都急。上海、杭州方面毕竟已经有了眉目。第二,这里的事情如果没有自己的运作,将很难圆满解决,而上海已经有古应春、尤五,杭州有刘庆生在照应,一般来说不会出什么大事。第三,自己本来就已经到了湖州,不如索性多花一点时间将这里的事情解决好,耽搁下来,以后再来处理,多费一道周折不说,还有可能错过机会,平空增添许多麻烦。而此时自己反正不在上海、杭州,要管那里的事也管不了。既然不能同时管两处,那就不如丢开它先管好一处。由此,胡雪岩也就毫不费力地避免了“驼子跌跟斗”。
胡雪岩确实特别注意不做“驼子跌跟头”的事,直到他面临彻底破产倒闭的最后关头,这一点也是他处理事情的一条重要原则。比如在官府将要查封他的家产的时候,螺蛳太太想要为他匿下一些财产,以做东山再起的资本,他就坚决不同意。之所以如此,当然有他“杭铁头”的性情在起作用,但不能“驼子跌跟头”实际上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在胡雪岩看来,采取这种手段为自己留下资本,就如赌场赖账,赌本是留住了,名声却也臭了,从此连赌场的门都进不了,哪里还有东山再起?既无法东山再起,又坏了名声,如此“驼子跌跟头”,还不如留下一段好名声。
归纳起来,胡雪岩避免“驼子跌跟头”的考虑,其实关键也就是两点:首先,当处于两难甚至多难境遇的时候,要先分出孰轻孰重,孰急孰缓。在做选择的时候,较轻的事情,可以缓缓的事情当然是先丢开再说。其次,要行事果决,不能优柔寡断。特别是在两件事情一时难以分出轻重缓急又难以两全的时候,这一点尤其重要,因为这个时候最容易犹豫不决。其实,想一想我们就会明白,反正两件事情都重要,那么,你不管做哪件事都是必要的,既然不能两全,那就不如索性放弃一件,全力做好另一件,至少做成一件总比在犹豫不决中两件事情都耽误,或者两件都做而一件都做不好要划算得多。
“时易人亦变”,是胡雪岩一步步走向成功和辉煌的一个重要捷径。
§§§28 手腕灵活,长于变通
胡雪岩经商兵法
胡雪岩的说法很有些为我所用的诡辩,但也确实透出他头脑的灵活和手腕的不凡。胡雪岩的说法和做法,用我们今天的一种说法,也就是所谓打“擦边球”。不过,从事过商业活动的人都知道,打“擦边球”有时确实也是一种很有成效的商事运作手段,特别是有魄力有头脑的经商者,往往能够借助打“擦边球”的手段,使自己在激烈的商战中保持主动和领先的地位。在两可之间,可能担几分风险的事情又不敢做也不知道怎样去做,这样的人,恐怕很难在商场上干出大成就。
《孙子兵法》给人们讲述了变与不变对于胜败之间的影响,这个道理非常精深,又非常适用。
生意变数非一般人所能知,它是一部《圣经》。胡雪岩则烂熟于心,运用自如。
事物之间总有一种内在的必然联系,而且总是互用互变的。胡雪岩有着非常灵活的手腕,并且长于变通。胡雪岩说:“犯法的事,我们不做。不过,朝廷王法是有板有眼的东西,他怎么说,我们怎么做,这就是守法。他没有说,我们就可以照我们自己的意思做。”
钱庄本来就是以钱生钱的生意。不用说,胡雪岩与张胖子筹划的这桩吸收太平军逃亡兵将的私财,向得补升迁的官员和逃难到上海的乡绅放款的“买卖”,的确是一桩无本万利的好买卖。得来的存款不需付利息,而放出去的款子却一定会有进账,岂不就是无本万利?
可是张胖子不敢做这笔生意。张胖子有张胖子的道理,他认为,按胡雪岩的做法,虽不害人,但却违法,因为太平军兵将的私财,按朝廷的说法无论如何应该算是“逆产”,本来在朝廷追缴之列,接受“逆产”代为隐匿,可不就是公然违法?
然而胡雪岩却不这样看。胡雪岩也有胡雪岩的道理。在他看来,犯法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做的,但做生意要知道灵活变通,要能在可以利用的地方待机腾挪。比如朝廷的王法本来是有板有眼的东西,朝廷律例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不越雷池一步,这就是守法。而朝廷律例没有说的,我也可以按我的意思去做,王法上没有规定我不能做,我做了也不能算我违法。他的意思很清楚,不能替“逆贼”隐匿私产,自然有律例定规,做了就是违法。但太平军逃亡兵将决不会明目张胆以真名实姓来存款,必然是化名存款的。朝廷律例并没有规定钱庄不能接受别人的化名存款,谁又能知道他的身分?既然不知道他的身分,又哪里谈得上违法不违法呢?
胡雪岩的说法很有些为我所用的诡辩,但也确实透出他头脑的灵活和手腕的不凡。胡雪岩的说法和做法,用我们今天的一种说法,也就是所谓打“擦边球”。不过,从事过商业活动的人都知道,打“擦边球”有时确实也是一种很有成效的商事运作手段,特别是有魄力有头脑的经商者,往往能够借助打“擦边球”的手段,使自己在激烈的商战中保持主动和领先的地位。在两可之间,可能担几分风险的事情又不敢做也不知道怎样去做,这样的人,恐怕很难在商场上干出大成就。
但是有一点须注意,可以打“擦边球”,甚至还要敢于打“擦边球”,但“起板”打“球”的人必须先弄清自己确实是打“擦边球”而不是“界外球”。“擦边球”是好球,而“界外球”则无论如何都是坏球、臭球,而且,商场上打了臭球、坏球,还往往不仅仅是失分的问题,它带来的后果,常常就是悲惨的出局。这里有一个“度”的把握,其中机理,实在只可悟而不可言。
掌握与运用机变与权变之理,在任何时候都注意给自己留下退路,这是一个高明的商人每一次出击之前都深思熟虑的问题。
人的认识过程是无限的,但是人的认识能力却是有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