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柔和初荷离开京都的第一夜,过的并不安稳。
镖队燃起的篝火除了可以驱寒取暖之外,也可以抵御四周野兽。
但是,到了子时之后,虽有人不断添加柴火,但是夜凉如水,篝火还是无可避免的小了下去,连着四周的空气也渐渐寒凉了起来。
……
树林内。
镖队都是男子,常年跑镖,练就一身肌肉,也习惯了餐风露宿,寒冷交迫。
但是秦云柔却是金娇玉贵养大的姑娘家,又没有真正吃过什么苦头,这会儿身下只垫着一席薄薄的老旧垫子,身上裹着一条小毯,垫子和毯子许多人用过,味道并不好闻,是那种汗臭混杂着烟草的奇怪臭味。
周茂以为自家主子终于想通了,愿意放过秦姑娘,也愿意放过自己了。
哪晓得李云深慢慢侧过头来,对他道:“你飞鸽传信给刘浩,让他代我暂管大理寺,另外,派出暗卫去苗疆替我寻来华佗颜,世人皆说他的易容术天下第一,还可变声,也不知是真是假。”
周茂听得目瞪口呆,但他很快调整好心里蹦出的那个荒缪却极有可能的猜测,他压下心中猜测,对李云深道:“是,主子。”流星
周茂摇摇头:“末将不懂。”他尚未成家,一直追随李云深左右,对男女之事,自不太懂。
李云深垂落袖口的手慢慢捏成拳头,他哑着嗓音道:“你说……若是我这般拦截了她,把她强逼着带回京都,她是不是更厌我……甚至会恨我?”
周茂陪着小心的走近,躬身应道:“主子。”
李云深的脸刀削斧刻般的精致俊美,在月光下冷若寒霜,他的嗓音亦比周遭的寒气更加冰冷:“你说,她如何就这般厌我?”
周茂动了动唇,似想说些什么安慰,可又找不到话头。
也怕自己一时说错了,惹了主子恼怒。
李云深身形颀长,他手持墨色的西洋瞭望镜,站在山丘上看了一柱香的功夫后,便沉默着收了瞭望镜。
虽没有指名道姓,但周茂知道,主子说的便是秦姑娘了。
周茂尝试着代入了一下秦云柔的感受,觉得她既然逃跑,肯定是不希望被抓回去的,可是周茂不敢明说,他怕触怒已经濒临界点的李云深。
“罢了。”李云深说。
过了许久。
周茂甚至觉得自己站的腿都快麻了,他才听得李云深一声微不可觉,清淡至极的叹息。
周茂就这般陪着李云深在矮山丘上站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见到主子坚如磐石的身形微微一动。
“周茂。”李云深嗓音发哑,沉声唤他。
两个时辰的高强度步行,秦云柔本是累的沾了垫子便睡了过去。
但是子时的时候,树林里寒气愈发的重,且那用作取暖的篝火也渐渐小了,她竟是活生生给冻醒了。
秦云柔慢慢睁开眼,周遭很安静。
偶有风声吹过树林,树叶沙沙作响,眼前的篝火也偶尔炸出噼啪声。
秦云柔被冻醒后,便把身上的小毯子裹得更紧了一些,然后去看不远处的初荷,初荷也同她一般,蜷缩着身子裹紧身上的小毯,闭着眼睛,眉头微皱,睡得并不好,但是没醒。
秦云柔并不准备打扰初荷,她静默着感受着四周的氛围。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离开家乡,离开赖以生存的京都远走他乡。
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即便辛苦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秦云柔静下心倾听之后,镖队里男子睡觉的呼噜声,磨牙声,和梦呓声都纷至沓来,让她听得忍不住捂住红唇偷笑。
真好啊!终于离开了桎梏她的枷锁,终于可以这般自由的生活了。
秦云柔乐观的畅想着未来,到了南边之后,找一个民风淳朴的小镇住下来,用身上的盘缠买一个二进的小院子,在院子的后园种上瓜果蔬菜,前园种上各色花卉,或做针线或绣花卖钱。
又或者……仵作、衙役、捕快、状师……只要是能查案破案,为民除害报效国家的都行……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城池可以允女子入衙门的。
秦云柔揪着小毯边边心道,为何世间对女子这般不公平,女子嫁人之前,只能养在深闺,嫁人之后,便要管理后宅事务,这一生都被困在宅院的四方天地之间,为何不能像男子一般,有理想有事业,为国效力,或者为民除害。
秦云柔虽然不爱李云深,但她想,就李云深愿意带她一起破案这一点,她心中是感激他的,毕竟,他让自己看到了更大的世界,心中有了梦想。
想着想着……秦云柔渐渐觉得眼皮沉重起来,她慢慢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第二日卯时。
天刚蒙蒙亮,镖队便开始起床整顿。
秦云柔也被动静吵醒。
初荷也醒了,她正跪在垫子上叠小毯,见到秦云柔拢着小毯坐起身来,便搁下自己手中的小毯朝秦云柔靠近:“刚才陆镖头过来,说让我们收拾一下,准备上路了,我见你没醒,便不忍心喊醒你。”
秦云柔点点头。
初荷拿过她身上盖着的小毯开始叠。
秦云柔刚醒,渐渐才彻底清明,初荷这会儿已经折叠完两床小毯子,又弯腰去把垫子卷起来。
秦云柔过来帮忙,初荷已经手脚麻利的把卷起的垫子和折叠好的小毯抱在怀里,上交给不远处的镖头陆启天。
陆启天见到秦云柔已经醒了,便同她说道:“镖队马上要赶路,你们简单洗漱一下,不要误了时间。”
秦云柔点点头,等陆启天走远,这才想到,自己和初荷逃出来的时候没带包袱,没带洗漱的小毛巾,洁牙的青盐和柳枝。
初荷看出了秦云柔的窘迫,她知道大小姐最爱干净了,于是她拿出扁圆水壶,对秦云柔道:“大小姐,你拿水简单漱个口,然后抹把脸,等到了城镇上,我们再用银钱采买一些洗漱用品罢。”
秦云柔低头看了眼初荷捧在手里的水壶,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下个驿站何时能到,这一路上也不是处处都有水源,还是把水省着点用。”
她说罢,又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我和你昨晚都用炭灰涂了面,都是小黑人了,还洗什么脸,等会把炭灰洗掉了,还得再涂一遍,怪磨人的,还是算了罢。”
秦云柔爽朗地笑着,摆了摆手,然后又从旁边树干上折下几片树叶,递了三片叶子到初荷手里,说道:“这是齿轮叶,可以简单清洁牙齿,我们咬上几片,就算漱口了,就像你说的,等会到了城镇上,再去采买洗漱用品。”
初荷默默接过秦云柔递来的树叶,她心中一面为秦云柔的乐观感到开心,一面又为自家主子要吃这样的苦头感到心酸,一时间当真是百感交集,却又无从言说。
秦云柔咀嚼着树叶,咬上几口,然后吐掉,笑着对初荷道:“你看,这样就干净了!”
初荷看着秦云柔涂着黑灰却笑得灿烂的脸,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儿,生活很苦,但她分明是由衷地喜悦着的。
初荷也跟着笑了,她学着秦云柔的样子,咀嚼树叶,然后吐掉,便算是简单的漱口了。
镖队里的男子更粗糙,几乎是随便用沙土搓把脸,然后便套上黑色的镖服,把绑在树干上的绳索解开,有人在后面推,有人在前面拉,高亢的几声吆喝后,镖车被推出了树林。
镖头陆启天把盖在镖车上面的黑布一掀,喊道:“起镖咯!”
镖队便开始前行,巨大的木轮滚滚向前,压在碎石地面上,发出嘎嘎的声音。
扛大旗的走在最前面,镖头陆启天如同昨日一般跟在镖队的最后面,秦云柔和初荷则跟在镖头陆启天的身边。
天色从最初的蒙蒙亮渐渐开始明朗。
陆启天看一眼天光,说道:“今日是个阴天,不错。”
对于镖队来说,只要不下雨不暴晒,那就是好日子,就是老天爷赏脸。
陆启天又看向身后跟着的秦云柔和初荷,见两个原本白白嫩嫩的小姑娘此刻脸上抹的跟花猫儿似的,不过,秦云柔那双露出来的眼睛,却是又大又亮,格外漂亮。
“卯时出发,至少走上一个时辰才会歇脚用早饭。”陆启天问秦云柔道:“昨日那饼子,你们还有剩没?”
“还剩下半张。”秦云柔回道。
陆启天点点头,心道:若是不剩,他便准备把他的饼子匀给两个小姑娘用。
“好。”陆启天说。
秦云柔点点头没有说话,她知道赶路有多辛苦,昨日才两个时辰她就累的脚踝发胀,脚底酸痛,今日……怕是要走上整整一日,还是少说话,慢喘气,多保存体力才行。
便就这么走了一个时辰的路。
竟是渐渐听到了溪水潺潺的声音,镖队里都活跃了起来。
陆启天也听到水流声,对镖队吆喝道:“前头有水源,我们把镖车停在树干旁,扎好栓绳,盖好黑布,全队去水边休息进食,把壶子里的水都给老子灌的满满的!”
作者有话要说:李云深:代我管理大理寺。
刘浩:?
李云深:我追媳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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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茂站在李云深身畔不远处,他见李云深放下手中的西洋镜后,竟是一言不发的站了许久,而他身边的空气如寒冰三尺,足以把人冻的遍体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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