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她叫惟真(1)(1 / 1)

半星 丁墨 1372 字 1个月前

朱鹤林远赴苏州独守空房。公司那头,陆惟真若无其事到点下班。

六月底,傍晚日头还在,薄薄金光覆盖大地。陆惟真换了身衣服,步履匆匆刚要往地铁站赶,听到有人喊道:“陆惟真。”

陆惟真一愣,抬头,陈弦松戴着墨镜,站在路旁,双手插在裤兜里。

陆惟真:“你怎么来了?”

陈弦松却没答,说:“我开车来的,走吧。”

他走前头,陆惟真隔着一米跟着,人还有点茫然,跟着他走到附近的停车场,上了车。

他的神色平静,徐徐将车开出停车场。

“是去你家?”陆惟真问。

“嗯。”他答,“静边已经买好菜了,等你下厨。”

陆惟真忍不住笑了,还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怎么跑来了?”

墨镜之后,他的眼睛看不清,语气寻常:“我不会每次都等着女孩自己跑过来。”

陆惟真愣了愣,低下头,轻轻搓了搓手指。

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可仿佛他就该这么会说话。

路上只是闲聊,她说起白天工作的事,平乏无味。他今天则带着几个师傅干活,另卖掉了一套家具。陆惟真羡慕地说:“挣不少吧?”

陈弦松答:“算不上大富大贵。不过,只要不太夸张的生活,我应该都能负担得起。”

陆惟真:“哦……”

到了店里,林静边看着两人并肩进来,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陆惟真到底害羞,别过脸去。陈弦松见状给了林静边一个眼风,后者立刻低头。

陈弦松对陆惟真说:“需要的话,让他打下手。”

陆惟真:“不用。”

陈弦松点头:“去吧。”

陆惟真听话地走进厨房,今天捉妖师来公司接她了,她到现在还觉得脚下好像踩着一团团轻柔的棉花,找不着地面。她努力定了定心神,专心做菜。

陈弦松去后院看了看今天的做工情况。本来每天晚饭后,他都要再干两小时木工,静心、练手、伪装,顺带挣钱。

但他已经连续几个晚上没能干活。今天也不能够。

陈弦松站在院子里回头,透过厨房的窗,可以看到那姑娘系着围裙,拎着锅铲,脸又熏得红红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很认真也很能干的样子。陈弦松看了好一会儿,又抬头,望着四四方方的院子上头,灰蓝色的天空,慢慢笑了。

这顿饭依然吃得宾主尽欢。由于昨天见识了陆惟真的手艺,今天去买菜前,林静边忙不迭点了两个自己最爱吃的菜:红烧鸡翅、酸辣鸡杂,还想再点,陈弦松开口:“辣椒炒肉、红烧猪蹄。”林静边只好记下来,放弃了心中的啤酒鸭和大盘鸡。下午,他就去超市提前把菜买好。所以陆惟真来一看,食材都是肉,嘴角抽了抽。

于是今天大家吃得,比昨天还撑。

一吃完,林静边自动自觉消音、收拾碗筷、进厨房洗碗。

只剩两人相对坐着。

陆惟真其实很想出去走走消食,可想起昨晚的枇杷奸情,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陈弦松似乎也有点走神,盯着桌面半晌后,问:“喝茶吗?”

“嗯?哦,喝。”

“走吧。”

不在院子里喝吗?陆惟真跟着陈弦松,走向他的卧室,才想起里头有个正儿八经的茶台。联想到他店里的标价,那茶台只怕也是钞票堆成的。这么一走神,人就已经跟他走了进去。

他的卧室其实算是套间,床在里头,站在门口也看不到。靠门这边的空间里,只有茶台、几把椅子和一张坐榻,隔得很远,倒没有进入别人卧室的尴尬感。

陈弦松说:“先坐会儿,我去烧水。”他拎了把铜壶,走出去接水。陆惟真坐了一会儿,站起来,在房间里转悠。

陈弦松进来时,就看到她驻足在看墙上的一副画。他把水烧上,茶叶茶具准备好,走到她身后。

陆惟真问:“这画的什么?”

“云台山上的雾。”

陆惟真盯着那扑朔迷离的画面,这么一看,确实像一层层流动的光和雾,可隐隐又有妖气弥漫的感觉。她突然反应过来:“不会是你画的吧?”

陈弦松笑了笑:“不可以吗?”

陆惟真瞪大眼:“看不出来你还有此等才艺!”

“没事时,随便画两笔。”

“专门学过吗?”

“没有,自己画。”

陆惟真吐吐舌头,自己随便画,画得这么好。她也不知道如何评价,反正,很艺术,很高级,很缥缈。

她却不知道,在陈弦松还很小的时候,每天就有沉重如山的艰苦训练,父亲也从不允许他和同龄小孩玩耍。父亲说:“玩物丧志,你没有那个时间。身为捉妖师,更不要和普通小孩混在一起,给他们惹麻烦,也给你自己惹麻烦。”

几岁稚龄,他就被父亲驱赶着,直面大大小小的妖怪,看它们残忍血腥,看它们魔力冲天。他若是不敢,若是哭,父亲会摁着他的头,不许他闭眼。然后他眼睁睁看着父亲一剑下去,妖怪尸血满地,灰飞烟灭。

再胆大的男孩,那时也会吓得瑟瑟发抖,也会整夜噩梦。然而无人陪伴,无人安慰,无人蒙住他的双眼,让他不要去看那一梦的无尽血腥。父亲认为,他不需要,不可以,也不准母亲插手。

一年一年,他依然按照父亲的要求,每日刻苦训练,并且开始踏入妖的尸身血海,开始降妖除魔。只是内心总有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压得那时的少年,喘不过气。总有冲动,想要冲破什么,想要甩开什么。

一个偶尔的机会,他拿起画笔,乱涂乱画,画了满满几张纸后,方觉那压抑许久的东西,终于宣泄出去一部分,胸中一阵轻松。父亲见了,并不管。后来他就经常画,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于是一画十几年。画妖,画怪,画山,画水,画心。

却听那姑娘在旁自言自语般嘀咕:“有点伤感压抑的感觉……”

他抬眼看着她,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