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 65 章(1 / 1)

祁湛没有急着去楚妧那里,而是先去书房写了封信,用蜜蜡包好,命小厮送进了宫里。

宫里的事并不需要他多插手,只需让赵筠清提醒一下祁泓便可,只要祁泓有所准备,怀王送祁沄进宫的事情就不会进展的太过顺利。

可祁湛也知道,怀王好胜,若是祁泓一昧的反对,只会让怀王的斗志更加昂扬,想要对付怀王,外在因素远不如内在因素效果好。

他必须从内宅入手。

怀王虽然在乎权势,却也不完全是六亲不认的人,他对钱氏多少还是有几分真情的。

不然当年也不会顶着压力,在他娘去世一年之内就将钱氏扶正。

钱氏大女儿远嫁番邦,如今只剩了祁沄一个女儿留在身边,钱氏将祁沄视为掌上明珠,定是舍不得让祁沄嫁进宫里去的。

如今只缺一个向钱氏传信的人。

以前有紫苑,倒也好办,他不是不知道紫苑与春荷的关系,只是紫苑头脑简单,想要将她绕进去给春荷透露些消息一点儿也不难。

只是现在两人都不在了,事情就变得棘手了起来。

祁湛看着桌上明晃晃的烛光,沉思了半晌,才又提笔写下一封信,命小厮送了出去。

等祁湛做好这一切,回到房里时,才发现楚妧已经睡着了。

她身上带着沐浴后淡淡的香气,倒让房里那旖旎的气味儿散去不少。厚重的海棠色被子被她翻了个个,露出淡粉色的里子,雪白的手臂伸在被子外面,紧攥着被子的一截,像是在攥着什么要紧的物件似的。

祁湛坐到床边,微低下头,手指抚上她紧攥的小拳头,轻轻将她的掌心打开一点儿。

几点殷红的血渍印在粉白色的被单上,她掌心里就像是握着一朵盛开的梅。

这血自然是他的。

而她攥着被子上血迹的样子,就像是抓住了他什么把柄似的。

祁湛的眉心跳了跳,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得将这把柄销毁掉才是。

祁湛起身走到门外,吩咐下人抱了床新被子过来,自己将被子放到了床尾,动作轻的将楚妧盖在身上的被子一点点撤了下去。

他正要将床尾的被子盖到她身上时,楚妧卷翘的睫毛忽然颤了颤,那双黑亮的眸子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睁开了。

薄薄的中衣紧贴在她雪白肌肤上,在烛光下透着一层淡淡的粉,屋内空气细微的流动让她觉得有些凉。

可她的目光在接触到祁湛的一瞬,身上忽然又热了起来,双颊也变得绯红,像是生气了似的,轻斥道“你、你干嘛掀我被子”

楚妧一边说,还一边将双臂环在胸前,身子微微蜷缩,俨然一副防备的姿态。

祁湛的眉毛微微挑起一点,面色平静地将新被子盖到她身上,淡淡道“那床被子脏了,我帮你换一床新的。”

楚妧“噢”了一声,大脑似乎还有些发懵,似乎并没有想起什么。

祁湛微微吐了口气,将外衫脱下,轻声道“累了就早些睡罢。”

说着,祁湛就转过身去,正准备吹灭桌上的烛火,楚妧却忽然看到了他中衣上渗出的血点。

零零碎碎的有三四处,每一处都透着红。

楚妧先前忘记的事儿忽然又想起来了。

她道“你伤口裂开了”

祁湛身形一僵,忽地吹灭了烛火,轻轻“嗯”了一声,随即又补充道“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呢”黑暗中,楚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她道“你得让傅翌帮你把伤口清理一下。”

祁湛坐到了床边,看着楚妧眼睛,没有接话。

平静无波的眼神,却孕育着隐约的风雨。

那眼神让楚妧犹豫了一下,不太敢将之前想好的话说出口了。

可是不说楚妧又觉得很亏,踌躇了半晌,干脆别过眼去不看他,道“你想要我帮你换药也可以,不过我不如傅翌有经验,可能会弄疼你,那样你伤口就会恢复的很慢很慢”

她的语声顿了顿,见祁湛没什么反应,才又补充道“你受伤了,应该好好养养身体,不宜劳累,为了你伤势着想,这半月就不要那个那个了”

楚妧最后几句话说的格外轻快,像是吐豆子似的全部一股脑吐了出来,随后缓了口气,悄悄抬起眼皮瞄了祁湛一眼。

祁湛的面色并没有什么变化,眼底毫无波澜,楚妧却觉得周遭的气息有些冷。

楚妧知道,没有哪个丈夫喜欢自己的妻子拒绝自己,尤其是像祁湛这样,控制欲旺盛的人。

她往床边挪了挪,握住了他的手,语重心长的说“我不是拒绝你,我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这半个月你就先忍忍,一切等你伤势长好了再说。”

祁湛在心里“呵”了一声。

他岂会不知道她的心思

半个月后分明是她来癸水的日子,到时候再用各种理由搪塞一下,还不得奔着一个月去

祁湛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那种事。

他今天确实狠了些,可他一直看着她的,明明她的脸也红了,表情也不全然是难受的,那她为什么会不喜欢

祁湛看着她在黑暗里一闪一闪的眸子,觉得她或许是不适应吧。

那就多来几次好了。

祁湛将自己的想法藏到了心里,面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沉默地躺到了床上,一字未语。

楚妧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看上去真的像是生气了呢。

要不要哄哄他

可他要是提了过分的要求怎么办

楚妧游移不定,眼见着祁湛的气息越来越冷,她忽然抓住祁湛的手,放在掌心里揉了揉,轻声道“你的手这么冷,一定是没休息好的缘故。”

她小小的掌心紧贴着他的手背,那温度暖烘烘的,让他舍不得再说些什么破坏气氛,他只能嗓音极轻的“嗯”了一声。

楚妧见他终于出声了,这才松了口气,依旧抓着他的手没放,道“我帮你暖着,你就别想别的了快些睡吧。”

祁湛知道她说的这个“别的”是指什么。

其实她答不答应,对他的影响并不是很大。

都睡在一张床上了,她还能逃出他的手掌心么

另一厢。

赵筠清将怀王想把祁沄送进宫里的消息告诉了祁泓。

祁泓原本就阴沉的面容登时染上了怒色,额上青筋崩起的样子在明灭的烛火下显得格外可怖。

朝中大臣每一个都想摆布他,每个都想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前些日子庄国公刚把二女送进宫封了慧嫔,如今怀王也要把二女送进宫来,他们究竟把他的后宫当做什么

他白日里要应付那些心怀不轨的大臣,晚上又要应付那些心系家族的妃子,整日整夜的压抑下,他的性子早就与当初南辕北辙,变得愈发燥郁暴戾起来,尤其是面对赵筠清的时候。

因为他在赵筠清面前不用伪装,因为赵筠清没有后台。

可是赵筠清就真的就没有后台吗

祁泓沉了脸,望着赵筠清,问道“怀王要将二女送进宫的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嗓音格外沉闷,好似一片绵绵细雨中乍然惊起的雷。

赵筠清正在倒茶的手抖了抖,眼底闪过一丝惊慌,但只是一瞬,她又镇定下来,微笑着将茶水递了过去,扯了个谎,道“皇上可还记得,臣妾身边以前有个叫做夏云的宫女”

祁泓道“有点印象。”

赵筠清压低了声音,凑到祁泓耳边,颇为神秘的说“那丫头是个机灵的,所以臣妾在路上就将她安排到世子妃身边了,这次的消息就是她托人带给臣妾的。”

祁泓想了想,发现自己在回来的路上确实没有再见到夏云,他向来不操心下人的事情,所以一直未曾留意过罢了。

他望向赵筠清,笑了一下,问道“你还有这心思”

那笑容配着他额头未褪去的青筋,在明灭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瘆人。

但赵筠清不敢躲避他的目光,同样微笑着答道“臣妾与皇上做了六年夫妻,臣妾在大邺无依无靠,皇上就是臣妾的依靠,皇上就是臣妾的天,臣妾自然要事事为皇上着想,只不过夏云那丫头之前一直没个音信,臣妾还以为那丫头不抵用呢,所以就一直没敢告诉皇上,如今夏云那一有信,臣妾不就来了么”

赵筠清这话说的合情合理,尤其是无依无靠那几句,简直说到了祁泓心坎里去了。

可祁泓还是有些不放心,望着赵筠清道“朕记得,我们回程途中,世子曾找过你一次,他那次可从你嘴里问出点什么”

赵筠清将手收到衣袖里,掐着自己的掌心,强作镇定的说“臣妾自然是什么都不敢说的,以世子那性子,臣妾当时要是说了,哪里还有命呐”

祁泓这才稍稍放心,面色也渐渐缓和下来,抬手抚摸着赵筠清脸颊,喃喃道“如今朕身边只有你一个可信的人了,该给你的,朕定会给你,你也不要让朕失望,不然”

他的手指骤然收紧,赵筠清的面颊上登时便出现了几道鲜红的指印。

她忙道“臣妾对皇上的心天地可鉴,绝无二心”

祁泓收回手,靠在了椅子上,声音又恢复了平静“好了,你去歇息吧,若有别的情况,再来禀报朕。”

“是。”

相隔一百里外的军营里。

祁灏将信使递来的书信放在火烛上燃尽,原本温和的面孔上也笼罩上了阴云。

信是祁湛托人送过来的,他刚收到时还有几分吃惊。

他知道祁湛从未将他这位二哥放在眼里,所以他也从不去去讨那个嫌,以往他在府里时,两人一年也说不上几句话。

他性格与祁湛自是南辕北辙,若说两人有什么共同点,那就只能是对祁沄的关心了。

他们都不愿意祁沄嫁去宫里。

祁湛书信上倒也没有遮掩什么,只是语气平静的将怀王的打算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他看完信的那一刻,心里对怀王多少是有些失望的。

他兄弟几个全都娶了将相之后,他也明白自己生活在这样的人家,有些事情由不得自己做主。

可是现在,连他最疼爱的妹妹,也要作为政治的牺牲品了么

宫里早有传言,说祁泓心情不好时经常拿宫女撒气,有几个更是被他活活虐待致死的,祁沄又怎能嫁给这样的人

不但他不同意,就连他娘也是舍不得的。

祁灏沉思半晌,忽地坐回了桌前,拿起笔飞快的写了封信,用蜜蜡封好递给信使,吩咐道“将这信送回王府里,交给钱夫人,记住,千万不要让王爷知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