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1 / 1)

傍晚时分,军队抵达了俞县郊外。

俞县多年来一直遭受马贼的掳掠,又是个小城,自然是住不下一千多个身形健壮的士兵的,所以多数士兵还是在郊外安营扎寨,祁湛只点了少数几人随他进城。

这少数人里,有质子,有傅翌,有少数将领,还有在这次剿匪中受伤的士兵。

唯独没有楚妧。

这情况就和当初不让士兵给楚妧送饭如出一辙。

傅翌知道祁湛八成是又生气了。

但他看祁湛冷凝的面色,也不敢多问,默默去后面清点人数的时候,忽然跑来了一位面生的宫女,对着傅翌行礼道:“王妃娘娘今早受了惊,现在高烧不退,能不能请傅校尉向世子汇报一下,让王妃娘娘进城请个大夫瞧瞧。”

今早发生的事对赵筠清来说,记忆确实足够深刻。

也难怪她高烧不退。

傅翌知道祁湛留着赵筠清还有用,自然不想让赵筠清有性命之忧,便应允了下来,清点完人数后又去找了祁湛。

“世子,刚才有位宫女过来说……”

傅翌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看到祁湛晦暗的眼神闪了闪。

像是黑暗角落中陡然亮起的火光,细弱、渺小,却蕴含着淡淡的希望,格外刺眼。

傅翌知道祁湛把宫女当成是楚妧的了。

祁湛是希望楚妧主动来找他的。

可是……

傅翌不知怎么说下去了。

祁湛的目光又渐渐冷凝,那一团微弱的火也随之熄灭了。

他轻声问:“是赵筠清的宫女?”

“是,宫女说质子妃高烧不退,想进城找个大夫瞧瞧。”

祁湛微微敛眸,语声冷淡:“那就带上她一起进城吧。”

“那属下这就去通知质子妃。”

“嗯。”

祁湛应了一声,目光又落向幽暗的远处。

楚妧的马车离赵筠清的很近。

傅翌去通知的时候,特地把声音扬的很高。

“王妃娘娘,世子要您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进城。”

傅翌的话清晰的传到了旁边的车厢里,刘嬷嬷听的真切,心中一紧,望着楚妧问道:“长公主,世子下午离开车厢的时候,没与您说些什么吗?”

楚妧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听出刘嬷嬷话里的深意,轻声道:“什么都没说呀,就说快到俞县了,让我这几天好好休息。”

那就是不打算带楚妧进城了,连赵筠清都带了,却不带楚妧。

也不知又闹了什么矛盾。

刘嬷嬷面露忧色,叹息道:“帐篷毕竟太过简陋了。”

楚妧隐约听出了刘嬷嬷的意思,抱着兔子,轻声说了句:“我觉得帐篷挺好的。”

这便是不肯去找世子了。

刘嬷嬷也不好再劝,车厢又静了下来。

站在外面的傅翌有些郁闷了。

长公主怎么半天没个动静?

难道是没听见自己刚才说的话?

不应该啊,自己刚才说的那么大声,后面几个车厢都听到了,楚妧不可能听不到。

那就是装作没听到了。

想不到长公主看着柔弱,骨子里却是这般执拗。

和世子一样执拗,谁都不肯低头。

傅翌决定再提醒楚妧一句,他清了清嗓子,道:“王妃娘娘请多带些换洗衣物,这次可能要在俞县多留几天。”

车厢里的刘嬷嬷又听了个清清楚楚。

在俞县多留几天?

那长公主岂不是要在帐篷里多睡几天?

世子的手下还特地提醒质子妃多带衣物,什么意思?

难道世子开始看重质子妃了不成?

虽说世子早上将质子妃叫了过去,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对质子妃说了什么,也没有人敢去打听。

刘嬷嬷只知道质子妃安安稳稳的回去了,对今早大闹的事也没有任何表示。

质子妃以前都那么猖狂了,万一得势,还不得骑在长公主头上作妖?

这是刘嬷嬷万万不能忍的,她见不得楚妧受委屈。

刘嬷嬷思索了半晌,心绪一动,似是无意的问了楚妧一句:“老奴听说这些马贼很是凶恶,世子这次剿匪回来可受伤了?”

楚妧的眼睫颤了颤,小声说了句:“没……”

虽然这次剿匪回来没有受伤,但是之前带她去俞县看大夫的时候,是受了伤的。

楚妧知道祁湛娶她只是利用,但祁湛毕竟没有过分苛待过她,若不是祁湛带她去俞县求医,她的病也不会好的这么快。

楚妧虽然对祁湛喜怒不定的脾气避之不及,可她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忧和内疚的。

若不是她坚持,祁湛可能连药都不会用。

楚妧沉默了半晌,忽地掀开了车帘,对着不远处的傅翌道:“傅校尉,你来一下。”

傅翌这才松了口气,走到车窗旁,恭敬道:“长公主找属下有事?”

“世子昨晚被马贼伤到了手臂,你记得提醒他换药。”

傅翌道:“世子向来不在乎这些小伤,属下的提醒怕是……没什么用。”

楚妧微微皱眉:“伤口那么深,怎么会是小伤?”

“对世子来说是小伤。”傅翌观察着楚妧的神色,适时补了一句:“属下也十分担心世子的伤势,要么长公主帮属下劝劝世子?”

“我劝有用么?”

“长公主可以试试,兴许有用呢。”

楚妧有些犹豫。

傅翌又道:“夏日天气炎热,伤口若是护理不当容易发炎,世子若是出了问题,那就是属下的不是了,就当长公主帮属下一个忙,再说……世子昨日不是也听长公主的劝了么?”

楚妧终于动摇了,她微垂下眼,道:“那我就去试试吧。”

傅翌面露喜色,连忙行礼道:“多谢长公主。”

楚妧跟着傅翌走到了军队前面,远远就看到站在篝火旁的祁湛。

他神情淡漠地看着面前的篝火,跳动的火舌将他的银色直缀镀上一层淡淡的光,却未给他精致的面容添上丝毫暖意,楚妧只这么远远瞧着,似乎就能看到到他羽睫下的眼眸是怎样一种孤寂的神色。

楚妧的脚步不自觉地快了些。

千层软布纳的鞋底踩到了路上的碎石,小小的石子‘噗’的一声就飞了起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斜斜地落到了祁湛面前的火堆中,扬起一片星星点点的光。

薄薄的烟雾中,她小小的身影向前倾倒,像是扭到了脚似的,眼看就要摔在地上了,祁湛忽然上前两步,将她扶住了。

楚妧整个人都倒在了他的怀里,分量很轻,却撞的他心脏蓦然缩紧,那刚刚垒起的心墙瞬间又裂开了一道口子。

她抬头望着他,清澈的眼眸里映着满天星辰,是连那皎皎寒月都为之失色的光。

“谢谢你啊。”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