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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家大宅里,灯光亮堂,气氛却黑压压的,众人沉默不已,连佣人都变得咽气吞声,规规矩矩不敢多言。
只因着安家老爷子安至全把一直以来笑嘻嘻的面具摘了下来。
一向以笑脸示人的安至全,此时此刻是一张黑脸,他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子嗣们,视线在安子音身上更是多停留了些,然而他的子嗣们却仿佛似乎感觉不到他的低气压。
安折傅坐得懒散,丝毫没有临危正坐的觉悟,仿佛一点没把安至全放眼里,他翘着腿,视线一直落在面前的茶杯上,说不上轻佻,但绝对没人会觉得他尊重。
安子音倒是坐得乖巧,但也只是表面功夫,实际上她从进门开始便低垂着眼帘,丝毫没正视过安至全。
至于安至全的大儿子,安折北,直接坐在了轮椅上,身上的低气压跟他如出一辙,更不必说什么表情语言了。
于是偌大的客厅,好几个人,硬是一个人都没出声,静悄悄的,谁都不愿意做先开口的那位。
最后是安母从厨房走出,手捧着一道菜放在餐坐上,才笑着说,“怎么都不说话了?难得一家人坐在一起,都别苦着脸了,来子音吃菜,以前你跟你折北哥哥最爱吃了,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别提多亲密。”
安母笑吟吟的,一点也不符合她以往尖酸刻薄的形象,她话中有话般给安子音夹菜,提醒着她,他们是“一家人”,提醒她,她跟她的“折北哥哥”以前关系有多好多好。
安子音话听着,夹过来的菜也照吃,可视线依旧低着,眼底闪过一丝蔑视,无人可见。
笑话。
一家人。
呵。
“哦,看来一家人就是要绑绑架,杀杀人,才能叫感情好呢。”安子音突然开口,一家人三个字咬得特别重,她终于抬起了眼,悠悠地望了安至全一眼,瞧他能有什么表情。
在她看来,把安折北保释出来,就是摆明了安至全的态度,他显然更偏向自己的大儿子。
安至全听到这话,脸更黑了,本来安子音便不是他亲生女儿,若不是他父亲要求必须过继到他名下,他真的不愿意多了这么个名义上的女儿,但因着他惦记着他父亲留下的东西……
他只好一直舔着脸对痴呆的安子音各种好,没想到人突然病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她绑在安家,嫁给他两个儿子中的其中一个,但即使两个都是他亲生儿子,但他始终更偏向安折北。
安母听到安子音讽刺般的话,忍不住也黑了脸,她看了眼从她身上掉下来的儿子,一身的伤,她便忍不住心疼,多狼毒的人才能把她儿子揍成了这副模样,安折傅这野种果然是狠毒。
“我的儿啊……怎么伤得这样重?”安母见糖衣炮弹不奏效,便开始了哭诉,她揽着安折北,心疼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真叫人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安折傅仿佛没看到一般,全程无视,只安静地吃他的饭,等放下筷子的那一刻,才开口,“走吧。”
这话还是对着安子音说的。
安至全脸越发地黑,仿佛锅底一般,他这儿子虽是自己的骨肉,但到底是年纪偏大,有了自己的意识想法才被接回的安家,到底跟他不如同大儿子那般亲密。
但也没想到安折傅丝毫不给自己这个亲爹一点脸面。
他这次叫齐了人,为的不就是息事宁人,让安折傅跟安子音放过安折北,来到这里的人个个心里跟明镜似的,谁会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而安折傅跟安子音的态度便表面了一切——不接受私下解决。
安子音不置可否,起身便走。
两人一同离开,可走到大门后,安子音却独自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安折傅。
“我还有点事,我自己走,不用送我了。”安子音眉目淡淡,伫立在安家的大门之处,门外的灯光不太亮,柔白色的柔光打打在她娇嫩的脸上,显得无限朦胧。
安折傅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整整五秒,多了,时间多了,他很少专注地看一个人超过两秒时间,她是第一个。
他克制地收回目光,轻轻颔首,便没再多话,他轻轻握起安子音的手,冰凉的触感,她穿的太少了,他这样想。
伞被塞进安子音的手里,带着余温,下一秒,他便冲进了风雪里。
安子音再站了一会,看着满天的雪花,倒是越下越大了。
助理的保姆车及时开到跟前,她再看了眼在风雪中形势的黑车,才收神在助理的拥护之下上车。
……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攻人鼻息,昏暗的灯光昭示着夜深人静的事实,这半夜三更的,连护士的动静也少了不少,走廊里就剩下安子音脚步的回响。
卓一文的眼镜反着电脑的光,整个人浸在一种神秘莫测的氛围之中。他手指轻敲,在笔记本电脑上输入着内容,脸色肃穆。
直到安子音拉开门,卓一文才把意识从工作之中抽离出来,他先是一脸严肃,似乎对来者的打扰感到有所不耐,待看清安子音栋得通红的小脸时,才放软了表情,目光微定,把裹得像只粽子一般的安子音扫视一眼,忍不住轻笑,“又冷又晚的,怎么还来?”
“有事要找你商量呢。”安子音熟稔地替他倒杯水,尔后坐在病床旁,仰着脸看着他说。
卓一文微诧,把笔记本轻轻关上,专注地看着安子音,问,“怎么了?”
“我想成立个工作室。”
安子音的话出乎卓一文的意料,他怎么也没想到,三更半夜地跑医院,居然是为了这种公事,心里难免微沉,他蹙眉沉吟了会,“关于什么的工作室?”
“我们可以吸收演艺圈新鲜血液,只求实力派。”
其实,安子音很早便有了这种想法,只不过自己实力尚且还是刚刚出道的小新人,毫无实力去做这件事,虽然现在也是,但经过绑架一事后,她发现,自己有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她不想依靠或者依赖任何人。
而且,要向安折北报仇,只有靠自己的双手,才解气,别人的帮助,都是虚的,她感受不到报复的快感。白手起家,然后狠狠打脸,才是正道。
但是她需要人手,也需要帮助,卓一文便是最好的人选,他们可以合作。
她准备了一套说辞,用来说服卓一文与她合作,他们互惠互利,她可以持续演员的工作,然后低调地收纳小鲜肉们,以后,这工作室便是她的根本,她需要人脉强大的卓一文的支持。
可没想到,她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
“好。”
如此地干脆,是安子音前所未料的,她诧异地看着面前这个穿着病号服,脸色尚余苍白的男人,带了些许疑惑地、犹豫地问:“为什么答应得这么快?”
卓一文盯着她眼睛两秒,忽地一笑,他扶了扶新买的眼镜,“如果我说,只是因为你很像我一位故人,你信么?”
安子音征愣在原地,全身僵直,她忍不住,缓慢又仔细地从他眼中探究这句话的意思,故人……
是指前世的她么?
“开玩笑。”
他大喘气一般又吐出这几个字,把安子音一颗忍不住紧张的心又缓缓地抚慰妥帖,她似乎松了口气,“我是认真的。”
“只是因为我很看好你,你有这个能力,我们合作,我不会吃亏。”
卓一文伸了伸懒腰,累了般靠在枕头上,他接过安子音一直捧着的热水,喝了一口,重新放在床头柜上,“我可以给你找路子开这个工作室,但是里面的成员,你只能自己一个个找了,毕竟我只想占小头的股份,全当一点小投资吧。”
安子音放了心,再闲聊了会便离开。
夜晚的天台,风刺骨般划过,她的发丝被扬起,这里地势属于北原市里最数一数二的高楼,能将几乎半个城市尽收眼底,大城市的热闹繁华早退了个干净,全世界仿佛只剩了偶尔路过的小猫两三只。
大雪已经停了许久,放眼而去,能看到满地的白,在黑暗中尤为显眼。大城市里,即使街上早已毫无一人,但还是留着灯,方便将要出现的行人。
她很困,眼皮像沉重的铁块,一直往下坠着,这种时候,她也想躲在被窝温暖地睡一觉,可她只能靠着冷风清醒,大脑在高速运转。
思考着她未来的工作室里都要有哪些成员,她显得有些急切,只是因为绑架一事给让带来了莫名的迫切感。
再不开,便要被人踩在脚底了。
现在能做演员,不能一辈子做演员,而且无权无势,想报仇是难上加难。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忽地,她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她猛地拍了拍冻得毫无知觉的脸颊,在清晨的一缕微光中伸伸懒腰,才拖着懒散的脚步往电梯间而去。
她边等着电梯,边拨通了电话。
对面传来惺忪的懒音,仿佛被人扰了清梦,却难得的没有半丝不耐烦,“唔……子音姐姐,这么早?”
薛若君,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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