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还是编不出标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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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润微咸的海风吹拂着慷慨之城的港口,如海水一般从辛勤劳作的渔民和搬运工人们身边流过。

理查·恩斯特穿着老样子的旧风衣款式长呢子外套,打着半新不旧的领巾,拎着自己的小手提箱来到了加兰·德告知的拜亚姆情报中介。这里不仅出售情报,还会偶尔给冒险家和海盗之间拉拉皮条。

但仅限于互相介绍,因为中介也无法保证双方到底会不会精诚合作。如果载到了海上就把冒险家悄悄做掉,或者去了某个隐秘的地方把海盗们杀死,这些事情屡见不鲜,因此中介服务往往不开张。

长着一副偏弗萨克人的面孔,看上去平凡且普通的理查在刚进入酒馆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只有几位灵感较高的非凡者多看了祂几眼。报了暗号和加兰·德的名字之后,侍者以带祂去看酒之名进入了酒馆隐藏的附属建筑。酿酒坊的地下室内,上了年纪的却依然不减凶狠,脸上有数道疤痕的老情报贩子打量了祂两眼,伸手,嘶声道:“保证金。”

“我还没有说我的要求呢。”理查笑着看着他,也不等他回答,“我是一个研究组织的成员,要去一些特定的海域进行研究和捕捞,需要一艘船。”

“隐秘组织?”闻言,情报贩子微微思考了一下,“这么说,你需要的是一条船,和足够的人手。如果不买情报,中介费要收最后雇佣费用的10%。”

理查熟练地开始砍价:“10%?先生,这太贵了,我听加兰·德先生说你们的中介服务十次中至少能失败六次,而你们介绍的海盗则个个都是亡命之徒。我觉得8%就足够,本来我应该去请加兰·德先生来帮我,但这次的行动十分危险,我不想拖累他。呵呵,相信我,即便是8%也足够让你庆幸于做了这单生意。”

情报贩子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祂,不屑之色溢于言表:“小子,这里可不是菜市场,这是随心所欲的慷慨之城拜亚姆。要不是你与那位先生熟识,我现在就应该砍下你的脑袋泡苏尼亚血酒喝!”

理查想了想,觉得现在确实没必要动手,一个老牌的情报贩子要是就这么没了,在竞争出合适的候选人之前,自己的负责人也会很苦恼,他并不是很愿意和灵教团接触。再转念一想,反正这些钱可以给老师报销,自己不如爽快点——祂换上一个十分真诚的仿佛春暖花开般的笑容:“真是吓人,想必你也是位赫赫有名的大海盗。好吧,10%就10%,请您为我联系合适的海盗团队吧。”

情报贩子已经彻底觉得祂是个涉世不深的白痴了,居然说得出海盗团队这种话,忍不住嘲讽道:“你要是真有那么多钱,就去请四王七将吧!”

理查十分认真地回答:“可以是可以,但我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

情报贩子一时语塞,对这个天真的小子无话可说:“那就说说你的要求和价格。”

“这是一次比较危险的任务,而且我个人比较希望能够在十二月之前返航,年前我想回国。”

理查一本正经地说,情报贩子顿时觉得身上邋遢随意的海盗招牌乱搭变成了正装,头巾变成了礼帽,手里的匕首变成了羽毛笔,自己不应该在拜亚姆的地下情报站里,应该在某个城市的事务所里,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不自在地换了个更正经的坐姿:

“我的预算充裕,用鲁恩金镑结算。出海预付六百镑,顺利返航再加二百。此外,我希望雇佣的海盗团队也是非凡者,而且不能太低,他们的船也不能太差,不然很有可能在任务中损毁。”

情报贩子无语:“你把我这儿当什么了?”

理查眉头一皱:“你找不到吗?”

“你小子……”

情报贩子刚要发飙,一个手下从门外跑来,做了个“外面有客人”的手势。他觉得自己确实和这个高个子小子扯的有点久了,于是敷衍地把这些需求记了下来,挥挥手准备送客:“你走吧,留个……你是看门人介绍来的,那我就直接联系看门人。有消息会通知你,哼,如果真的有海盗愿意接你的活的话。”

理查表示了解,随后从后门离开。

祂走后,下一个进来的人随意地扎着深色的头带,一头海草般曲卷的深蓝色头发随意地披到了肩膀上。他一进来就直奔情报贩子的桌子,压低声音道:“……还没有南大陆奴隶失踪之类的消息吗?”

“幽灵船长,你太心急了,上周你刚问过。”

“你知道我很关心这件事情。”

“但这方面我实在搜索不到消息,你要找的奴隶贩子也摸不着踪影,就好像和他卖掉的那些人一起掉进了海里一样。”情报贩子恢复了正常状态,犹有余裕与和阿尔杰打起了太极,你来我往地互相绕了几句之后,情报贩子忽然灵机一动,随口提到:

“不过你来的正好,我这里有一单生意。”

阿尔杰皱眉,冷笑:“还有人敢跟你们做中介生意?是谁那么有钱,还是不怕死?”

“他要一个有非凡者的团队,一艘结实的船,去海上做一些调查。”情报贩子说,“年前结束,鲁恩的货币结算,报酬500起,当然,其中有我的10%。”

这个价格让阿尔杰挑了挑眉,忍不住思索起来。作为风暴教会在外扮演海盗的“船长”之一,适当地接接私活完全可以,还能为教会赚取一些情报。而且丰厚的报酬会让水手也乐意替船长做遮掩,报假账,因为他们自然能分到一笔享乐的薪水。

是个肥羊。阿尔杰没有拒绝:“我考虑一下。”

但他不准备通过情报贩子,10%的手续费会让他损失不少的一笔钱,阿尔杰准备动用自己的人脉去联系提出要求的买家,这样才能给自己留下更多。

214

“阿蒙,想出去走走吗。”

“什么?不,我还没有看完这本……”

“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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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夜晚,克莱恩正在厨房里为自己简单地准备晚饭,忽然听到一楼的凸肚窗方向传来一阵轻轻的敲窗户声。他转头,于是看到了一只乌鸦。

这只乌鸦古怪得很,通体黑色,但是右眼上有个白眼圈,头上还像模像样地戴了一顶黑色的小尖顶巫师帽子,看样子是家养的。乌鸦叼着一个小小的纸卷,站在克莱恩的窗台上,很有灵性地用翅膀敲窗户,克莱恩打开窗户它就往旁边跳跳,防止自己被窗户刮到。这只乌鸦也不怪叫,安静的像只黑色的鸡。

“信使?”克莱恩大为好奇,看向乌鸦嘴里的卷起来的纸条,“这是给我的吗?”

乌鸦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在克莱恩的面前松开嘴,让纸卷刚好落在克莱恩的手心里,并且十分有礼貌地往后退开。但是并没有离去,反而在窗台上趴了下来,似乎在等着克莱恩把纸条打开甚至回信,这让占卜家更加感兴趣,这份灵性十足的模样让他越发确定面前的肯定不是一个单纯的被驯养的动物,至少是和“正义”小姐的宠物狗一样的非凡生物。

就是……看着好像有点眼熟……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是想不起来了。

克莱恩展开纸条,看见了工整的鲁恩语:

“最近还好吗?我想在明天晚饭时间前来拜访你,请把回答告诉乌鸦,它可以转告我。如果明晚不方便,我改日再来拜访。

如果有什么想吃的菜,也可以告诉乌鸦。”

克莱恩惊讶地看了一眼纸条,又看了一眼乌鸦:“你是爱德华先生的信使?(乌鸦摇头)果然,我之前见到过一次,我还以为那是一只猫或者狗(乌鸦点头),原来可以拥有不止一个信使吗?(乌鸦摇头)”

占卜家更为惊讶,关于纸条上的最后一句话他颇为动心,但觉得也不好麻烦天使前辈。

“你真的可以转告给爱德华先生?”

乌鸦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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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扑棱棱地飞到了乔伍德区,落在了那个外表低调内部奢华的别墅外墙。他从专门留给他的小窗户里钻了进去,正下方是打通了一二三楼的超高空间。他自由落体地向下坠去,在下落的过程中迅速恢复人的形态,然后双脚稳稳地站在地上。

“好香。”阿蒙嗅了嗅,站在一楼的大厅里看向厨房的方向,“您在做什么?”

“桂花糕。”

时隔数米,爱德华的声音清楚地传到了他的耳中,他对从未听闻过的食物充满了好奇,快步走到餐厅边上,非常有礼貌地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站在悬挂的横杆上的猫头鹰:“咕。”

阿蒙于是步伐轻快地跳到了餐桌边,规规矩矩地坐在空椅子上。桌上摆着一些半成品,一块揉好的正在密封发酵的面团,旁边还有一个猎人的灵体在可怜巴巴地保温;泡在温水里剥好煮熟的虾,旁边放着薄薄的面皮;包着肉和蔬菜的面皮卷……阿蒙一边看一边用解密学者的能力试图破解这些美食的名称,烙饼,虾饺,肠粉,奶黄包,海鲜粥,酥皮甜糕……

神话生物不知道这种期待品尝这些食物的味道的心情算不算一种人性,但不可否认旧日时代的食物让他觉得十分新奇。等了一小会儿,餐厅里传来声音,让他去把蒸笼和烤箱各偷走四十五分钟和半小时。

爱德华抱着胳膊站在叠着的笼屉前,阿蒙端详着这一层叠一层而且不断冒着大量蒸汽的奇特食器,问道:“这是旧日时代特有的做饭道具吗?看上去好像是用来蒸煮的,每一层都能放不少食物。”

爱德华嗯了一声。

等阿蒙精准地偷走了必要的时间后,祂掀开最上面的蒸笼,里面表面粗糙的糕点刚刚熟透,面层间夹杂着浅黄色的花瓣。白色的水汽中夹杂着淡淡的甜香味,雾一样弥漫在厨房里。

爱德华将一整块圆形糕点切成八块,拿出一块,撒上一些特制的桂花蜜水,装盘,递给阿蒙。

阿蒙端详着手里的糕点,觉得应该用叉子切一块下来,但这种充满弹性的食物并不适合刀叉。于是他用手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块,送入口中。

“好吃。”他咀嚼着说,“甜味很清淡,就像茶水,面团很有弹性,口感和面包、蛋糕都不一样,是因为制作方法不同吗?我可以再来一块吗?”

“可以。”爱德华点了点头,身后的笼屉和烤箱一层一层打开,幽影灵体们有序地取出新鲜出炉的食物,一一做好修饰和装盘,然后在主人的脚步之前送到餐桌上,很快便摆了慢慢一桌各式的美食。

半成品被收拾到桌子的另一边,爱德华捏起一块虾饺放进嘴里,问坐在对面每个菜都吃一口的阿蒙:“你有从克莱恩·莫雷蒂身上发现什么吗?”

“我没看出什么,可能是没有,也可能是没到时候。”阿蒙舀了一勺香菇鱼片粥,美滋滋地享受着旧日文明的文化结晶,“他答应了您的邀请……呼,好香,我觉得您没必要问他想吃什么,这些东西应该是旧日时代的人根本无法拒绝的,我也无法拒绝。”

“话说,有一些植物根本就不存在,您是怎么把它们复原出来的?”

“并不是不存在。”

爱德华伸出手,掌心向上,祂的手臂迅速地变得暗沉干枯,仿佛成为一截枯木的雕塑。手指化作根系,细小的藤蔓和枝丫从原本是静脉血管的地方长出,纠缠在一起向上生长成浅色的枝干,从爱德华的手心长出一棵小树来。随后树枝长出绿叶,开出阿蒙从未见过的的粉白色花朵,然后又在开到最盛时忽然崩散。还挂着花朵的树枝化作烟雾散开,几朵小小的花瓣刚好飘落在阿蒙面前的糕点和粥面上。

“有的确实已经灭绝。”

“但有一些之是不存在于这边的世界。”

“我从文明的记录里把它们捞了出来,重新赋予了生长的「可能性」。”祂的手臂变回了正常的肤色,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多了几片落花。

阿蒙若有所思:“或许您能在他身上看到您想要的答案,您从我身上看到了什么可能性?”

神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吃饭。

“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星空。”

“仅仅是你。你有走向那里的可能。也有成为我的学生的可能。”

TBC

断章日记(7)

无趣,无聊,乏善可陈。如果不是因为某个蠢货一厢情愿,自己根本不需要浪费时间来补救。

这是一条漫长到使人厌烦的路,风雪淹没了来处和尽头,也令祂养成了一些坏习惯。

比如开始憎恶毫无价值但活着的东西。

在路上,祂逐步放弃了作为一个生灵应有的东西,比如对时间的观念,对苦痛的同情,对快乐的感知。人性主动放弃了自己,理性和神性代替他成为了祂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不再懂得喜悦是好的,这样就不会因怜悯而改变自己的目的。无法理解悲哀是好的,这样就不会因为同情而让它们继续痛苦。

甚至连负面情绪都不会再有,因此可以在孤独中泰然自若地漫游。综上所述,这百利而无一害。

一步,又一步,通往最高处的阶梯上本就没有可以阻止祂的人。布兰恩卡错误的扮演让她的状态糟上加糟,连相邻途径的唯一性都无法容纳。倘若她不愿意放弃手中的一丝可能性,也不愿承认自己的世界早已毁灭,那她就永不可能接受「衰亡」的本质。

“无血无泪也无心的怪物。”她对祂说。

“无聊。”祂说。

观看乏味的世界太久,祂已经连乏味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都忘记了,大概是满心欢喜地终于能够得到某个东西,结果却发现这个东西并不如自己所想……不对,这应该是“失望”?或者叫“悲伤”?好吧,它到底是什么根本就无所谓。反正以后也不会再有人和自己讨论这些问题,而祂将会有无尽的时间慢慢思考这些东西。或许这只是自己的「情绪混乱」诅咒被相邻途径的真神引动,稍微地影响到了自己。

平心而论,祂——无论是现在这个,还是他,其实都不厌恶生命。活着的生命拥有无限的可能,经历了荒芜的大地迟早会焕发生机,战胜了痛苦的生命会更加美丽。痛苦和悲哀是必要的,但美好和希望也是必要的,把生命困在绝望的牢笼里,即便提前支付一千年的痛苦,最后的到的也只是毁灭而已。

当她在追忆过去,怀念美好的蓝天和广阔的草原,而祂将视线投向未来,对不可知的世界报以期待时,就注定无法互相理解,更不要说原谅。

“你无法接受的,我来替你接受。”

极夜的天空下,苍白的雪原上,天无声,地不语,漫漫长梦残酷美好。千年前的神不愿承认绝望凄惨的家破人亡,于是选择欲望和逃避,千年之后,寒风呼啸凛冽如刀,遮蔽哭声,掩埋祈祷。新神尚未坐稳神座,就忍无可忍地面对这残破的世界发出庄严的宣告:

“我诅咒我的家乡,就此迎来终结!”

“我诅咒这里所有的生灵,诅咒你们的残暴,自私和愚昧。你们将失去生命,存在,历史,迷雾和风雪会吞噬所有。而后,我祝福你们,终于能获得安宁。”

“……我祝福这颗星球,无论如何残破,无论如何衰落,都将诞生新的生命。”

“我祝福未来的生命,能够拥有开拓文明之路的臂膀,从此不必在阴霾和寒冷下存活。”

怒吼,哭声,欢呼,咒骂。充斥耳鼓,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因竭力求生却被神否认存在而咒骂神灵,有人因在痛苦的生活与一片迷茫中得到死亡的宣告而喜悦。新神自万丈高空俯视着脚下的生灵,有智慧的生物不过五六百个,动物和虫豸也是可以数清的数字。不过如此,不过如此,竟然也在唯一的净土上繁衍了千年尚未灭绝。若没有诸多前提条件,也没有神的干预和私心,这算得上可敬了。

很难说清那一次疯狂究竟对自己有多大影响,在窥见真实,自我觉醒,独自踏上寻找未来的逃亡之路那一刻,我就迎来了第一次漫长的死亡。如今,无尽虚空和冷寂中,偶尔还会听见意识中布兰恩卡在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怀念故土真诚地爱着家乡和星球之类的言语,过去还会感同身受,现在都已经随风飘去。

失去了她的庇护,狂风呼啸着冲入最后的草原,将青草染上雪白,用冰雪将肉体包裹,所有的生命都会在短短几分钟内死绝,千年的延续只为这一瞬间的灭亡。我不觉得悲哀,我松了口气,甚至终于诞生了想要好好拥抱这颗星球的喜悦。死去,布兰恩卡,去死,不必再在我的耳边低语,和神性一同永存的只会是我的理智。

苦难使生命进步,也使我终于放弃了我生而为渺渺众生的感情、眷恋故土的感情、怀念往昔的感情、以及怀念记忆中的笑容的能力。这是一种死去元知万事空的心情平静,终结将至,我只觉得无聊。

“哭吧,尽情地哭吧。”

“或者咒骂我,或者笑,或者恨我!”

祂对着死亡来临时千姿百态的生命,最后一次发怒道:“至少在最后一刻,为了自己活着!”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