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蒙培古一离开,斯佳丽立刻经过厨房上方的过道赶往费茨太太的房间。
她忘了该派人去叫女管家来见她的“原则”,她必须找个人说说话。
斯佳丽还未叩门,费茨太太便已打开门走了出来。
“你应该派人来叫我的,奥哈拉太太。”
她低声说。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那样太费时间,我等不及了,我有话得马上告诉你!”斯佳丽的心情激动极了。
费茨太太冰冷的表情很快使她冷静了下来。
“不能等也得等,”她说。
“厨房女佣会听到你说的每个字,再加油添醋传出去。
慢慢跟着我走。”
斯佳丽觉得自己像个受责备的小孩,乖乖照费茨太太的话做。
费茨太太在厨房上方过道的半当中停下来。
斯佳丽跟着停下来,克制住不耐烦的心情听费茨太太说明厨房有待改进的地方。
栏杆宽得可以当椅凳坐,斯佳丽漫不经心地想着,不过她仍像费茨太太一样站得笔直,俯看厨房,女佣们一个个显得极端忙碌的样子。
费茨太太行走的速度极慢,但好歹总算在走。
当她们好不容易回到正屋,斯佳丽等通往过道的门关上,就一股脑儿地把心里的话吐出来。
“真可笑!”她把蒙塔古太太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之后说道。
“我也是这么告诉她的。
‘我是爱尔兰人,’我说,‘我不想被英国人追求’”斯佳丽说得很快,满脸涨红。
“奥哈拉太太,你做得很对,那个女人说得出那种话来,比小偷好不了多少。”
费茨太太激烈的言词使斯佳丽噤声了,她还没说出蒙塔古太太的反应呢!�罗莎琳·费茨帕特里克又将斯佳丽告诉她的话转述给科拉姆,科拉姆勃然大怒。
“斯佳丽怎会让她进屋?”他吼道。
罗莎琳试图安抚。
“她大寂寞了,科拉姆。
除了你跟我,她没有其他的朋友。
虽然孩子是母亲的一切,但不是伴侣。
我在想,她若能有多种多样的社交生活,对她会有好处。
对我们也有好处。
如果你在这方面留点心的话,对我们也有好处。
肯尼迪客栈就要完工了。
我们马上就要忙于送往迎来。
如果再多一批进进出出的人来分散英国人的注意力,不是更好?“我一眼就看穿了那个姓蒙塔古的女人。
她是个冷酷、贪婪的人。
她一定会先唆使斯佳丽对大公馆进行布置、装饰,这个蒙塔古会在每一件东西的费用上耍鬼把戏,而斯佳丽则会照付不误。
以后每天都会有陌生人从特里姆送画、天鹅绒、法国时装等来巴利哈拉。
没人会去注意多出一两个这样旅行的人。
“已经有人对这个漂亮的美国寡妇横生猜测。
她为什么不再找个丈夫?我说我们最好把她送出去参加英国人的聚会。
否则的话,英国军官就可能到这里来向她求爱了。”
科拉姆答应“在这方面留点心”。
那天晚上,他在外面走了几英里路,思考哪一种决定对斯佳丽最好,对芬尼亚兄弟会最好,如何调整两者间的冲突。
但是近来他忧心忡忡,根本无法理情思绪。
传闻有些芬尼亚成员与芬尼亚运动已逐渐脱节。
连续两年的丰收,让人们的生活舒适许多,而一旦舒适了,便不愿再为任何事情冒险。
再者,据打入保安队的芬尼亚成员打听到的消息,芬尼亚兄弟会里有内奸。
地下工作人员随时有被内奸出卖的危险。
过去两次起义就是因被出卖而功亏一篑。
但是这次的行动策划进行得特别谨慎、缓慢。
采取了每一个预防措施,不让敌人有任何可趁之机。
现在万万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他们是如此息息相关。
本来最高委员会计划在冬天采取行动,那时候有四分之三英国义勇军离开要塞,参加猎狐活动。
现在却有命令传下来:行动暂缓,等清除了内奸再说。
这段等待期间,令他坐立不安。
太阳升起后,科拉姆穿过染着玫瑰色的薄雾,走向大公馆,拿钥匙开了门,便直接去敲罗莎琳的房门。
“我同意你的说法,”他告诉罗莎琳。
“这下你可以沏杯茶慰劳我了吧?”那天的晚些时候,费茨帕特里克太太委婉地向斯佳丽道歉,责备自己太草率、太有成见。
她鼓励斯佳丽借夏洛特·蒙塔古的帮助,开始建立自己的社交生活。
“我觉得这主意很无聊,”斯佳丽答道。
“我太忙了。”
当罗莎琳将斯佳丽的决定转告科拉姆时,科拉姆哈哈大笑,她离开他家时,砰地把门带上。
收割,收获节的庆祝活动,金色的秋日,金黄的柿子陆续凋落。
斯佳丽陶醉在丰收的喜悦中,也为耕作期的结束而感伤。
九月是缴纳下半年租金的日子,她知道她的佃户还剩有不少盈余。
身为奥哈拉族长,这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她为猫咪的两周岁生日举行了一次大型聚会。
所有巴利哈拉十岁以下的小孩全受邀到大公馆一楼空荡荡的房间里玩耍,吃着可能是他们平生第一次吃到的冰淇淋,小口小口地咬着发酵果子面包,面包里除了有加仑子、葡萄干外,还有小小的礼物。
每个孩子回家时都带着一枚闪闪发亮的两便士硬币。
由于万圣节的迷信和禁忌,斯佳丽早早就打发他们回家。
然后便带猫咪上楼睡觉。
“喜欢过生日吗,宝贝?”猫咪昏昏欲睡地笑着说:“喜欢。
我想睡觉、妈妈。”
“我知道你想睡觉,小天使,你睡觉的时间已经过了。
来……到**来……你可以在妈妈的大**睡觉,因为今天是你出生的大日子。”
斯佳丽刚把猫咪放下,她又坐了起来。
“猫咪的生日礼物呢?”“我去拿,宝贝。”
斯佳丽从盒子里拿来大瓷娃娃。
猫咪摇头。
“我要另外一个。”
说完便翻身钻出鸭绒被,滑下床,咽的一声站到地板上,然后又爬入床底下,抱出一只黄色虎斑猫。
“我的老天!猫咪,那东西是从哪儿来的?把它交给我,免得被它抓伤。”
“你会还给我吗?”“当然,如果你想要的话。
可是它是谷仓的猫呀!小宝贝,它可能不想待在屋子里。”
“它喜欢我。”
斯佳丽只好迁就了女儿。
反正小黄猫抓伤猫咪,猫咪跟它在一起显得十分愉快。
让她留下小黄猫有什么关系呢?斯佳丽将两个小东西安置在她**。
我也许最终会惹上一百只跳蚤,但生日毕竟是生日。
猫咪舒服地贴靠在枕头上,沉重的眼皮倏地张开。
“等安妮把我的牛奶端来时,我要让我的朋友喝。”
她的绿眼睛又闭上,沉沉睡去。
安妮叩了叩门,端进来一杯牛奶。
等回到厨房后,她告诉其他人,奥哈拉太太不知怎么回事,一直笑个不停,口里说了些什么猫啊牛奶的。
玛丽·莫兰说,如果有谁想要知道她的想法的话,她认为那个小女孩需要一个正经一点的教名,愿神保佑她。
三个女佣和厨子都在胸前画了三次十字。
费茨太太在厨房上方的走廊听到底下的谈话,也跟着画了十字,默默念了一句祈祷文。
猫咪很快就会长大,无法全天价受到保护。
人们害怕被仙女调换过的小孩,而人们害怕什么,就会千方百计地加以毁灭。
在巴利哈拉镇,母亲们正用泡过白芒根的水替小孩洗澡,据说如此可保护小孩,不受女巫和妖精侵犯。
号角声响起时,斯佳丽正在训练半月,她和半月都听到号角声和猎犬的吠声。
附近某个地方有人在打猎。
而且依她的推测,瑞恃可能跟他们在一起。
她骑着半月跃过巴利哈拉的三道沟渠、四道树篱,但这种感觉仍和打猎不同。
隔天她立刻写了封信给夏洛特·蒙塔古。
两星期之后,三辆运货马车吃力地爬上车道,运来了蒙塔古太太房间的家具。
这位太太带着贴身女佣乘坐的漂亮马卒紧跟在后。
她的卧室和起居室在斯佳丽房间附近,她交代了家具摆设的位置后,又把整理行李的活儿留给了她的女佣。
“我们可以开始了。”
她对斯佳丽说。
“我看我也不用待在这里了,”斯佳丽抱怨道。
“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签发一张张的巨额银行汇票。”
她对猫咪的小黄猫奥克拉斯说。
奥克拉斯在爱尔兰语里是“饥饿”的意思,是厨子在盛怒之下给它取的,奥克拉斯不理睬斯佳丽,但她没有其他说话对象,夏洛特·蒙塔古和费茨太太在任何事情上都很少征询她的意见。
她们都知道应该如何布置管理大公馆,她却不知道。
而她对那些事也不太感兴趣。
从小到大,她所住过的房子大都是原本就已经存在的,她从没想到过要去改变。
塔拉就是塔拉,佩蒂姑妈的家就是佩蒂姑妈的家,尽管佩蒂姑妈的家有一半是属于她的。
她只对瑞特买给她的房子下过功夫。
她曾买过最新式、最昂贵的家具饰品,曾为它们而高兴,因为它们证实了她多富有。
房子本身从来没有带给她喜悦,她对它几乎视而不见。
就像她没有真正看清过巴利哈拉的大公馆一样。
夏洛特·蒙塔古说是什么十八世纪帕拉弟奥风格,老天!那真有这么重要吗?斯佳丽在乎的是土地,因为它的富饶和庄稼,还有镇changeling,西方民间故事中被仙女调换后留下的又丑又蠢的怪孩子。
子,因为它的租金和服务设施,更重要的是,没有其他人,连瑞特也包括在内,拥有自己的城镇。
然而她也明白,一旦接受别人的邀请,就有义务回请人家,但她住的地方只有两个房间稍有装璜,她怎么能请人来呢。
亏她运气好,夏洛特·蒙塔古要替她装修大公馆。
她还有更感兴趣的事要做。
有几件斯佳丽认为要紧的事她固执己见。
猫咪的房间必须紧靠斯佳丽的房间,不能随奶妈住在育儿室;斯佳丽要自己管帐,不请地产管理人。
除此之外,夏洛特和费茨太太尽可放手去做。
花费的数目虽然多得令人咋舌,不过她先前承诺过让夏洛特全权处理,想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她现在对金钱的态度,已不像从前那么看重。
于是斯佳丽整天躲在地产办公室里,猫咪则把厨房当作她自己的避难所、任由工人们在房子里做了好几个月的装修活儿,整天乒乒乓乓,臭味熏人,花费昂贵却不知干了些什么。
斯佳丽至少还有农场要经营,有身为奥哈拉族长的责任要轻。
而且她还得去买马。
“我对马所知甚少,或者说一窍不通,”夏洛特·蒙塔古说。
这句话使斯佳丽扬起了眉毛。
她还以为夏洛特是万事通呢!“六匹猎马!我的妈呀!夏洛特你说的那些起码得花五百多英镑呢!”斯佳丽大声嚷嚷。
“你疯了!”随后又把声音降低,恢复常态,她知道对蒙塔古太太吼叫只是徒然浪费体力,那个女人根本不在乎。
“我来教你一点马的知识,”她口蜜腹剑地说道,“你只能骑一匹,成对成组的马是用来拉车或犁田的。”
和往常一样,她又输了。
所以她才不想争论要不要请约翰·莫兰帮忙,她对自己说。
但是斯佳丽知道其实她早就想找个借口去找巴特。
也许他有瑞特的消息。
第二天,她骑马前往邓桑尼。
莫兰很乐于帮她忙,他会替她找到全爱尔兰最好的猎马……“巴特,你有没有你那个美国朋友的消息?”她希望这句话不至于太唐突,她等了许久才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说出口。
约翰·莫兰甚至比爸爸和贝特丽丝·塔尔顿更能谈马。
“你是指瑞特?”一听见他的名字,斯佳丽的心里立刻翻腾起来。
“是的,他比我勤于写信。”
约翰指着桌上堆得零零乱乱的信和帐单。
这个人到底会不会说到正题儿呢?瑞特怎么样了?巴特耸耸肩,转身背对着桌子。
“他决定骑那匹向我买的小雌马参加查尔斯顿的赛马会,我告诉他小雌马是养来参加障碍跳栏的,不能参加平地赛马,但是他执意认为它的速度可以弥补所有缺点。
恐怕他要大失所望了。
再过三、四年,也许可以证明他是对的,但是别忘了它母亲的血统——”斯佳丽不想再听下去,约翰·莫兰可以一路细数那匹马的血统一直上溯到诺亚方舟的时代!他为什么不谈谈她想知道的事?比如瑞特快乐吗?有没有提起过她?斯佳丽看着年轻的从男爵认真且生气勃勃的脸,也不忍心苛责他了。
他自有其独特的风格,也可算得上是世界上最有魅力的男人。
约翰·莫兰的生活全绕着马打转。
他是个有良心的地主,关心他的地产和佃农。
不过育种的马厩和训练赛马的圆场才是他真正的热情所在,其次便是在冬天骑他为自己所保留的最优秀的猎马去猎狐。
也许马匹使巴特的爱情悲剧得到了补偿。
他的意中人叫格雷丝·黑斯廷斯。
在他俩还都是孩子的时候,她就赢得了巴特的心,巴特对她一往情深。
但是她后来嫁给了朱利安·黑斯廷斯,至今已快二十年了。
在爱情上,约翰·莫兰和斯佳丽同病相怜。
夏洛特·蒙塔古还告诉过斯佳丽一个“全爱尔兰人”都知道的事实——约翰对有猎夫企图的女人都具有相当的免疫力,因为他没什么钱。
他的头衔和财产虽具有悠久历史,但他唯一的收入只有租金,而他又将钱全都花在马身上。
纵然如此,他仍有一种不加雕饰的帅气,个头高大,彬彬有礼,灰眼睛透着关怀人的温馨,摄人魂魄的甜蜜笑容反映出他善良的本性。
像他这种在英国社交圈周旋了四十余年的男子,仍然稚气未脱,实在令人惊讶。
偶尔有像尊敬的露易莎小姐那样自己有钱的女人爱上他,并一心一意地追求他,还会让他窘迫难堪,别人倒给逗得哈哈大笑。
他的怪癖变得更加惹人注目;心不在焉的毛病严重到近乎失神,背心扣子常扣错,具有感染力的嗬嗬的笑声有时显得很唐突,他还经常变换他所收集的斯塔布斯动物画在墙上的位置,把墙壁弄得千孔百疮。
斯佳丽注意到一幅漂亮的名驹埃克利普斯的画像搁在一叠书上,摇摇欲坠。
至于它会不会掉下来跟她无关,她只想知道瑞特的近况。
我得直截了当地问他,她心想,巴特根本忘了我刚刚问他的话。
“瑞特有没有提起过我?”莫兰眨眨眼,他还在想着那匹小雌马的祖先。
过了会儿才听进她的问题。
“哦!有,他问我你是否可能出让半月,他考虑重新开办邓莫尔狩猎队,要我替他留意是否还有类似半月这种优秀的猎马。”
“他会回来买马吧!我想。”
斯佳丽暗中祈祷有一个肯定的答案,结果巴特的回答把她推入了绝望深渊。
“不会,他不得不全权交给我负责。
他太太怀孕了,他不能离开她身边。
不过目前我会全心全意帮你,暂时把瑞特的托付搁在一旁,我一有空就会写信跟他解释。”
斯佳丽的心思全被巴特提供的消息占满了,他不得不摇晃她的手臂,拉回她的注意力。
他问斯佳丽什么时候出发去挑选猎马。
她回答:今天。
整个冬天,她每个星期六都随约翰·莫兰去参加米斯郡内的打猎活动,四处寻觅出售的猎马。
要找到合她意的马并不容易,她要求马具备和她一样无畏无惧的精神。
她一骑起马来就像魔鬼在后面追赶似的,只有骑在马上奔驰,才能最终使她不去想象瑞特是任何孩子的父亲,偏偏不是猫咪的父亲。
一回到家,她就设法给她女儿更多的关心和慈爱。
猫咪和往常一样,不喜欢让人搂抱。
但是她倒肯听斯佳丽说些马的事情,不管斯佳丽能说多久她都不吵。
二月来临时,斯佳丽仍然怀着和前几年一样快乐的心情翻起第一块泥土。
她已成功地将瑞特锁入回忆的箱底,很少再想起他。
这是新的一年,充满美好的期待。
假如夏洛特和费茨太太能完成大公馆的装修工作,她甚至可以办一场家庭聚会。
她好怀念凯思琳和其他家人,都是讨厌的佩琴,害她几乎没再跟她的堂亲见面。
这事可以等待,不得不等待。
接下去就要犁田播种了。
六月,斯佳丽度过了漫长、疲累的一天,让夏洛特·蒙塔古从都柏林请来的女裁缝给她量体裁衣。
西姆斯太太真够冷酷无情,要斯佳丽把丰臂举起、伸出、摆在胸前、垂在腰侧,一上一下,一前一后,每种想象得出来的姿势都摆过了,甚至有一些还是她想都想不出的。
仿佛折腾了几个钟头后,斯佳丽再以坐姿重复相同的动作,接着又摆出方舞、华尔兹舞、宫廷舞的各种舞姿。
“她唯一没替我量制的是我的寿衣。”
斯佳丽唉声叹气道。
夏洛特·蒙塔古露出难得的笑容。
“也许她已经量过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黛茜·西姆斯是非常细心的人。”
“那么可怕的女人的名字竟然叫黛茜,鬼才相信。”
斯佳丽说。
“你可别这么称呼她,除非得到她的允许。
任何一个地位低于女公爵或公爵夫人的人都不能直呼她黛茜。
她是服装界的大师,没人敢得罪她。”
“你就可以叫她黛茜。”
“我也是我这一行的大师。”
斯佳丽闻言大笑。
她喜欢夏洛特·蒙塔古,也尊敬她。
虽然她不见得可以作知心朋友。
之后斯佳丽换上农妇装去吃晚饭——夏洛特提醒她该说“主餐”——再赶去骑士河附近的小山丘主持施洗约翰节前夕的篝火仪式。
当她随着熟悉的小提琴、笛子的乐声和科拉姆的宝思兰鼓的节奏翩翩起舞时,不禁为自己的幸运称庆。
如果夏洛特的诺言能兑现,她就将拥有两个世界——爱尔兰和英国。
可怜的巴特,她记了起来,连他自己土地上的篝火晚会都不欢迎他。
在主持收获节宴会时,斯佳丽又想到了自己的好运气。
巴利哈拉又有一个丰收年,虽然产量不如前两年,但仍然足以让每个人的口袋叮当作响。
哈利巴拉的每一个人都在庆祝自己的好运。
斯佳丽注意到,只有科拉姆除外。
他看起来活像一个星期没睡过觉。
她很想过去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对劲,可是近几个星期,他始终没给她好脸色看。
据费茨太说,他好像太也像也不再去酒吧了。
不管了,收获节这么热闹的聚会,她可不想让他的郁郁寡欢影响了她的好心情。
而且,狩猎季节随时都有可能开始,她的新骑马装样式是她所见过的骑马装中最迷人的,西姆斯太太不愧是夏洛特口中所称的大师。
“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去看看全部的装璜。”
夏洛特。
蒙塔古说。
斯佳丽放下茶杯,虽然难掩兴奋之情,却又不愿承认。
“你真好,夏洛特,除了我的房间,其他房间已有将近一年时间全是锁着的。”
她尽可能不急不慢他说,不过她怀疑像夏洛特这么聪明的女人,一定能听得出她也很兴奋。
“我去找猫咪一块去。”
“随你吧!斯佳丽,不过每项工程一完成她便都已看过了。
她是个奇特的孩子,只要有一扇门或窗子没关,她就会出现。
油漆工每次看到她偷偷爬上鹰架,就紧张得不得了。”
“别告诉我这种事,我会吓出心脏病。
真是一只小猴子,什么地方都敢爬。”
斯佳丽叫着猫咪,却半点影子都没见着。
有时候这小姑娘的独立个性令她相当头痛,就像现在一样。
不过通常她都是以女儿为做的。
“我想如果她有兴趣,她会过来找我们的。
我们走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还是招认了吧!反正也是瞒不了人的。
夏浩特先带她上楼走进长走廊,走廊两边是一间间供宾客下榻的卧室,然后往回走到一楼,照美国说法是二楼,斯佳丽仍然不太习惯用英国说法来代替美国说法。
夏洛特领她走过斯佳丽一直使用的房间,走到一楼尾端。
“你的卧室、浴室、起居室、更衣室、猫咪的游戏室、卧室、儿童室。”
随着一扇扇房门的打开,夏洛特的杰作也一一展现。
斯佳丽房间淡绿色镀金的女性化家具和猫咪游戏室内印有英文字母的动物图片,令斯佳丽顿时看傻了眼。
儿童尺寸的椅子和桌子,令她拍案叫绝。
她以前怎么没想到呢?猫咪的桌子上甚至有一套儿童尺寸的茶具,壁炉旁还有一张儿童尺寸的椅子。
“你的专用房间用的是法国式装璜,”夏洛特说,“确切他说,是路易十六时代的风格,强调出你的罗比亚尔家血统。
你的奥哈拉家血统则表现在底楼接待室。”
斯佳丽所知道的唯一的底楼房间是大理石地板的穿堂,斯佳丽常经过穿堂的门前往车道,或从穿堂内宽阔的石梯上楼。
夏洛特·蒙塔古领着斯佳丽快步走进穿堂。
她打开穿堂一侧高大的双扇门,领着斯佳丽走进餐室。
“哇!”斯佳丽惊呼,“这么多椅子,我可不认识那么多的人来把它们占满埃”“你会有的,”夏洛特说。
她领着斯佳丽从这个长房间走向另一扇高门。
“这是你的早餐室和晨间起居室,如果客人不多也可以在这里用主餐。”
她继续走向更多扇门。
“大客厅和舞厅,”她说,“我不讳言,我对这一切非常满意。”
面前一堵长墙嵌着一扇扇法国式门,门与门的间距很宽,中间镶着镀金明境。
对面墙壁中央是一座壁炉,壁炉上端也钉了一面镶金框的镜子。
所有镜子部略微倾斜,不仅可以照到全室,天花板也映入了镜中。
天花板上绘有爱尔兰历史上的传奇英雄人物。
伟大君王建在塔拉山顶上的建筑物看起来颇像罗马神殿。
斯佳丽喜欢极了!“这层楼的家具全都是爱尔兰制品,羊毛和亚麻布料,银器、瓷器、玻璃等等也几乎都是本地产品。
奥哈拉族长是这里的女主人。
来!就剩书房还没看了。”
斯佳丽喜欢皮椅和垫得又厚又软并有靠背扶手的坐卧两用长沙发,皮面精装书籍也非常漂亮。
“你干得好极了,夏洛特。”
她正经他说。
“是的,幸好没有我当初想象的那么困难。
以前住这里的人一定是用兰斯洛特·布朗的风格设计花园的,所以只需稍加修剪、整理就行了。
菜园到明年就会有相当的产量,墙边果树则可能两年后才会结果,必须先修剪成幼枝。”
斯佳丽压根儿不知道夏洛特在说些什么,也没有丝毫的兴趣。
她希望杰拉尔德·奥哈拉能看到舞厅的天花板,埃伦·奥哈拉能欣赏到她起居室的家具。
夏洛特接连打开许多扇门。
“我们又回到穿堂来了,”她说。
“循环式的通道最适合办大型聚会。
乔治派建筑师很清楚他们的职责……走这扇门,斯佳丽。”
斯佳丽踏到阶梯顶上,走下阶梯就是刚铺好的碎石车道。
“这些全是你的员工,奥哈拉太太。”
“我的天哪?”斯佳丽无力他说。
她面前站着长长的两排穿着整齐制眼的佣人。
右手边由费茨太太带头,后面分别站着厨子、四名厨房女佣、两名客厅女仆、四名楼上女佣、三名挤奶女工、一名洗衣服女工头及三名洗衣服女工。
在她左手边,她看见一位外表高傲、自负的男人,他只不过是个男管家,还有八名男仆、两名紧张得双脚站不稳的小厮、她认识的马夫、六名马童、五名双手沾土的人,她猜想可能是园丁“我需要坐下来休息。”
斯佳丽喃喃说道。
“首先你得对他们微笑,欢迎他们到巴利哈拉来,”夏洛特说。
她坚定的口气不容反抗。
斯佳丽一一照她的话做。
一进到屋内——现在变成了一处大建筑,斯佳丽便开始格格地笑了起来。
“他们穿的都比我体面哩!”她说。
她看着夏洛特·蒙塔古不露声色的脸。
“我知道你会忍不住轰然大笑的,夏洛特,你骗不了我。
你和费茨太太为了安排这个场面,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我们的确下过一番功夫。”
夏洛特承认。
斯佳丽充其量只能得到她的微笑,这是最接近“轰然大笑”的了。
斯佳丽邀请所有巴利哈拉和亚当斯城的人前来参观装修一新的大公馆。
长餐桌上摆满点心、饮料,她忙碌地穿梭在各个房间,鼓励来客随便吃,或拖着他们去看舞厅天花板上的伟大君王。
夏洛特·蒙塔古静静仁立在大楼梯一侧,满脸不悦。
斯佳丽不理会她。
她试图佯装没看到她的堂亲和村民们不自在与尴尬的表情,可是他们来了还不到半个钟头,她就难过得差点掉泪。
“你这么做是违反传统的,奥哈拉太太。”
罗莎琳·费茨帕特里克悄悄告诉她,“你不该这么做。
在爱尔兰,没有一个农夫的靴子曾踏进过大公馆门槛。
我们是受旧传统礼教约束的人,我们还没准备好要改变传统。”
“但是我想芬尼亚人要改变一切。”
费茨太太叹口气。
“的确,可是那种改变是回复到比不准农夫踏进大公馆还要古老的习俗。
我真希望我能解释得更清楚一点。”
“省省吧!费茨太太,反正是我错了,我不会再犯了。”
“这是慷慨之心犯的过错,你应该引以为荣的。”
斯佳丽强挤出微笑,内心却感到彷徨、沮丧,如果连爱尔兰人在爱尔兰式装璜的房间内都觉得不自在,那拥有这样的房间还有什么意义?为什么她的堂亲在她自己的家里,却待她像个陌生人一样呢?大家都离开之后,佣人们开始收拾善后,斯佳丽独自一人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
我喜欢,她断然肯定。
我真喜欢。
邓莫尔码头农场过去从来没有、将来也永远不会比这里漂亮,她想。
斯佳丽站在从镜子反映出来的伟大君王的影象中间,幻想瑞特也在这里,充满羡慕与嫉妒。
那将是好几年以后的事了,等猫咪长大后,他会因为没有看到他女儿从天真可爱的小娃娃,长成奥哈拉家漂亮的女继承人,而伤心断肠。
斯佳丽奔上楼,顺着长走廊直接走进猫咪的房间。
“哈罗,”猫咪打着招呼。
她正坐在小桌子前,小心翼翼将牛奶倒入杯子,给她的大黄猫喝。
奥克拉斯坐在桌子中央,居高临下、目不转睛地看着。
“请坐,妈妈。”
猫咪说。
斯佳丽弯身坐在一张小椅子上。
要是瑞特能来参加茶会,该有多好!可是他没来,他永远都不会来了,她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他将和他另外的孩子,和安妮生的孩子,办他们的茶会。
斯佳丽克制住将猫咪揽进怀抱的冲动,“奥哈拉小姐,请为我加两块糖,谢谢。”
她说。
那天晚上,斯佳丽失眠了。
她裹着鸭绒被,笔直坐在精致的法国式、大床中央。
鸭绒被的暖和舒适不是她所需要的,她要的是瑞特搂抱她舒适的感觉,她要的是听他低沉的声音嘲笑一团糟的聚会,然后她会跟着笑,然后自动认错。
她需要有人安抚她失望的心情。
她需要爱,需要成年人的关怀与了解。
她的心已学会如何去爱,爱从她的心里溢出,却无处宣泄。
全是该死的瑞特从中作梗!她为什么不能爱巴特·莫兰呢?他既善良又迷人,她也喜欢跟他在一起。
如果她真的要他,她绝对有把握让他马上忘掉格雷丝·黑斯廷斯。
问题是,她不要他。
除了瑞特,她不要任何人。
不公平!她像个孩子一样思忖。
又像个孩子一样哭啊哭啊,终于睡着了。
清晨醒来后,斯佳丽又能克制自己了。
大家恨她的聚会又怎样?科拉姆没有待满十分钟就走又怎样?她还有其他朋友,往后还会交到更多朋友。
现在房于终于装修完毕,夏洛特像只织网的蜘蛛一样,忙于编织未来的计划。
同时天气又最适合打猎,西姆斯太太已经为她裁制了非常合身的骑马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