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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雾沉问得认真,而谢九黎则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舟惊讶地直起身体,双手都离开谢九黎的车子,举手做投降状:“我太冤枉了。”
沈雾沉抿着嘴唇盯顾舟,他虽然毫无证据,但就是知道顾舟这人肯定一肚子坏水。
但顾舟表面功夫做得太足,沈雾沉又不是牙尖嘴利的类型,对着顾舟时根本使不出杀招来。
谢九黎觉得沈雾沉再憋下去就又要触发他那敏感体质了,于是打了个岔:“顾舟说来给你送谢礼。”
“我不用。”沈雾沉立刻回绝。
“应该会很有用的,”顾舟已经把笔记拿了出来,眨眨眼睛半开玩笑地说,“我刚毕业的时候,到处都有人高价收购我的笔记。”
通常有人这么纠缠,沈雾沉的回应就是直接离开,但当下他走不了,于是冷冷开口:“我对高考很有把握。”
顾舟歪了下头:“那好吧,是我多此一举了。”
谢九黎抽了一本翻过几页大致浏览,确实是学霸级别的笔记,更难能可贵的戳条理清晰、字迹整齐,让笔记主人以外的人也能看得懂。
“真不要吗?”谢九黎转头问沈雾沉。
沈雾沉摇摇头,嘴唇并成一条倔强的直线。
谢九黎遂反手把笔记还给了顾舟:“那他大概是真不需要,让你白跑一趟了。”
“我的谢意传达到了就行,”顾舟笑着收回自己的笔记,“因为学生卡如果真丢了会非常麻烦,沈雾沉来得那么及时,为我省了很多功夫。”
谢九黎看了顾舟两眼,拍板道:“顾舟来都来了,干脆我们今天一起在外面吃饭吧。”
沈雾沉倏地把冷肃的目光像利剑似的插到了顾舟脸上。
顾舟毫无所察地把几本笔记放回包里,抱着包笑道:“会不会太麻烦姐姐你啊?”
“总要吃饭的。”谢九黎大公无私地说,“天天让沈雾沉做饭太辛苦他这个准考生了。”
沈雾沉本来正在往副驾驶座走,才走了两步就听到这句,像是没有想到还有自己的事情似的,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谢九黎,然后又转了回去。
谢九黎眼尖地看见沈雾沉不自觉地向内抿嘴唇,那是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一个窘迫动作。
就这么个容易害羞的性格,听说在学校里走的却是高冷男神范。
谢九黎觉得有点好笑。
沈雾沉在副驾驶的车门旁站定,和顾舟对视了一眼。
顾舟早就站直了身体,两人在车这一边的表情,谢九黎是看不见的。
沈雾沉给了顾舟一个警告的眼神,后者带着微笑耸耸肩往后退了一步,主动去了后座。
沈雾沉觉得顾舟不该在车里而应该在车后备箱里。
他从十六岁开始就见过形形色色、性癖古怪的人,太懂得分辨带着欲望的眼神。
顾舟对谢九黎所抱有的,并非正面、也并非什么纯粹的感情。
他是想利用谢九黎。
沈雾沉懂,是因为他也一样是在从谢九黎身上索取暂时的庇护。
所以他更明白,顾舟就算暴露了目的,谢九黎有很大可能还是会帮他的。
沈家人都说谢九黎看上他的外表,馋的是他的身体。
可顾舟也不差啊。
沈雾沉垂着眼想道。
……而且,几天下来,谢九黎又完全没有对他出手的意思。
谢九黎请两个长得赏心悦目的小伙子吃了顿饭,又把顾舟送回了航天大学。
顾舟仍然没有提出和她交换联系方式的要求,就好像真来跑这一趟都是为了给沈雾沉送资料一样清清白白。
沈雾沉也以为顾舟今天打算就做这些,刚刚要放松下来,就看见才走了没几步的顾舟突然掉头跑了回来,直奔谢九黎的驾驶座那边,顿时又提起了注意力。
谢九黎在顾舟调头时就已经伸手去降车窗,等他跑到跟前时正好落下。
她朝顾舟扬扬眉:“又忘记东西了?”
顾舟摇摇头,跑完这几部距离的他仍然气息很平和:“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这种显得有点狡猾的问话方式贺孤舟也常用。
谢九黎于是纵容顾舟的狡猾:“问。”
顾舟弯腰扶着车窗,音量一点没有收敛,表情真诚地问:“沈雾沉说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那我有没有机会?”
副驾上的沈雾沉听得一清二楚。
谢九黎略一思索:“有吧。”机会的高低就不论了。
毕竟就连%概率的故障都会发生呢。
顾舟像是听到了什么秘密似的笑了起来。
他速度很快地用眼角扫了一下副驾上坐直身体的沈雾沉,收回目光后又将身体压低几分靠近谢九黎耳边。
在沈雾沉警惕的逼视中,顾舟带着笑意、用极轻的音量对谢九黎耳语道:“姐姐你最好还是不要这么照顾沈雾沉,他的性格很容易误会你喜欢他。”
谢九黎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但我不一样。”顾舟的手掌竖在嘴边拢住声音,他用气声轻轻地接着说,“我分得清。”
说完这句,顾舟就退了回去,他含笑注视了谢九黎一眼,倒退几步,然后这次真的转身走了。
谢九黎边将车窗重新升起,边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思考了一下顾舟话里的深意。
系统严肃地:【玩家,他在勾引你。】
系统大概是感情模块安装得不太好,在这方面的发言总是自带笑点。
谢九黎勾了勾嘴角没回应,重新启动车辆时才问身旁的沈雾沉:“我对你的态度,会让你误会吗?”
心不在焉地低着头、好像在沉思什么难题的沈雾沉猛地抬起头,好像被谢九黎的突然发问吓了一跳:“什么?”
谢九黎耐心地重问了一遍。
过了好一会儿,沈雾沉才像是终于联网跑完了这个问题的含义似的摇了摇头:“不会。”
谢九黎松了口气:“你知道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就好。”
“……嗯。”
系统不耻下问:【玩家和沈雾沉是什么关系?】
谢九黎眼睛也不眨地:是监护人和被监护人。
当然不是替身。
也不可能是金主和被迫卖身的小白花。
更不可能是刚才顾舟说的那样,会让沈雾沉误会的暧昧关系。
不过沈雾沉还没成年,又是个即将走上人生最重要一场征战的高考生。
可顾舟不一样。
——年轻鲜嫩的大学新生,成年人,而且心思通透,上来就做那样“你应该选我”的暗示发言。
或许要睹人思人,选顾舟会比选沈雾沉好吧?
这个想法在谢九黎脑中一闪而过。
当天晚上,谢九黎小心地给沈雾沉手腕上的绷带重新上了药。
因为沈雾沉皮肤好得像个娇嫩的小姑娘,谢九黎总有点担心他会在这么重要的地方留疤,仔细看了几眼,觉得恢复效果还算不错,才放下心来。
换药途中想到顾舟的话,谢九黎的力气又小心了两分,就差捏着兰花指给沈雾沉包扎了。
等换完了药,谢九黎长舒一口气。
沈雾沉已经习惯每天晚上的这一过程似的,垂眸拿起了手边才念到第十九页的《高中知识清单》。
谢九黎正在收拾医疗箱,见到沈雾沉的动作,抬手阻止了他:“不用了。”
沈雾沉的动作一顿,手指还插在书页当中,眼睛先看向了谢九黎。
谢九黎利索地把药品纱布都放回箱子里扣上:“高考不到一个月,你好好复习,这半小时还是算了。”
沈雾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沉默几秒钟后,才嗯了一声当作应答。
“还有,”谢九黎提着箱子站起来,又说,“把顾……”舟的号码给我一下。
后面的话谢九黎及时咽了回去。
这似乎不是一个适合对沈雾沉提出的要求。
毕竟怎么说,沈雾沉也是她的被监护人。
“……顾?”沈雾沉问。
“不,我是说明天开始就有阿姨来了,她会负责做饭买菜和家务,你明天可以睡得晚一点。”谢九黎立刻找到一个合适的话题进行替换。
沈雾沉又可以早睡一点,又可以晚起一点,一来一去这不是就多睡了一个小时吗?
“为什么?”沈雾沉突然问。
谢九黎当然不可能说“你做饭不好吃”,找了个很正当的理由:“我又不是为了让你做家务才带你离开沈家的。”
沈雾沉定定看她两眼,拿起那本《高中知识清单》,道了声晚安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前几天晚上,谢九黎躺在床上一闭眼睛,就能欺骗自己的大脑、把耳边的念书声当作是贺孤舟在哄她睡觉,随即飞快入睡。
可才过去区区三天,没了催眠语音,谢九黎就有点失眠,在床上翻来覆去到了凌晨三点多,忍不住去厨房倒了杯水,又在客厅里坐了会儿打游戏。
她已经尽可能地把游戏的声音调轻,但沈雾沉还是被吵醒了起来。
他推门时神情颇为警惕,见到谢九黎的身影后才把手里的椅子放了回去。
谢九黎眼尖地看见他的小动作:“……”你还想用那砸人呢?
“……睡不着?”沈雾沉站在门口问。
“一会儿就睡。”谢九黎敷衍道。
沈雾沉退回房间里,片刻就拿着《高中知识清单》去而复返:“我给你念。”
谢九黎看看手里的游戏,又看看一脸平静的沈雾沉。
她在想该拒绝还是顺势同意。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沈雾沉微微蹙着眉催促她:“谢九黎。”
这是他第一次喊谢九黎的名字。
……用那和贺孤舟一模一样的声音。
而谢九黎合上双眼,从心底发出一声长长的、缴械投降的叹息。
那是对自己的不坚定竖起白旗的声音。
谢九黎把电视机和游戏机一起关掉,起身朝沈雾沉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
听到她的回应,沈雾沉沾染上不悦气息的眉眼才似乎因为而终于稍稍舒展开来一些:“……嗯。”
谢九黎边往卧室走边在应用市场里找了个录音。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录几次音,就可以重复利用,也不用再担心沈雾沉误会她馋未成年人的身子。
……
第二天早上,谢九黎本以为自己会睡过头、来不及送沈雾沉上学,没想到生物钟居然硬是把她准时叫醒了。
正好早饭沈雾沉也没吃完,谢九黎随意吃了两口就带他出门。
沈雾沉刚上车,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离开沈家时根本没有手机,这一只还是谢九黎给他买的,他通讯录除了一个“谢九黎”就是空空如也。
沈雾沉看了一眼手机号直接按了挂断。
谢九黎以为是骚扰电话,本来没多在意,但很快第二个电话又打了进来。
沈雾沉等了一会儿,才冷着脸老大不乐意地地接起来。
他听了两句,默不作声地把手机递给谢九黎。
谢九黎刚出车库,干脆刹了车接过贴到耳边:“喂?”
手机里传出的是顾舟的声音:“你好。”
他这人有种特别的能力,哪怕隔着电话说话,声音里也能叫人听出笑意来。
……
沈雾沉在旁竖起耳朵听。
他本来不想帮顾舟转交这个电话,但他没办法为那样小肚鸡肠的行为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谢九黎打电话和她做别的事情一样利落,应了没几句就挂断电话还给了沈雾沉:“今天放学你自己打车回家吧,阿姨在家,会给你开门。”
沈雾沉握紧包带:“你有事?”
谢九黎启动车辆,眉眼弯弯地笑了一下:“顾舟说找我有事。”
沈雾沉:“……”
沈雾沉:“哦。”
他低下头去,动动手指就把通话记录里最新的那个号码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