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八(1 / 1)

身体沉沉浮浮,一会轻若鸿毛,一会重若千斤,折磨地我十分焦躁不安,我知道这是我的梦境,但我使尽全身力气也无法睁开眼,甚至连动一下小手指都做不到。

我就这么在梦中挣扎着,无声的在其中崩溃地呼喊,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直到冰凉的水兜头泼下,我才惊醒。

我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睛逐渐恢复焦距,那老头问我:“清醒了吗?”

我点了点头,呼吸慢慢平复了下来。

环顾四周,发现此处是个幽暗潮湿的牢房,我被吊着双手双脚,痛已经感觉不到了,大概是已经恢复了,我自嘲的笑了一下,感叹自己居然还没死。

“你笑什么?”老头问我。

我沉默片刻,缓缓说:“我在算自己的死期,你打算什么时候杀我?”

老头摆摆手,“不急不急,你这么配合,我一定给你个痛快,然后把你变成我手下最强的幻奴,你说怎么样啊?”

“什么是幻奴?”我问。

他指了指整齐地站在墙角的四个黑衣人。

原来这四具行尸走肉叫做幻奴,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其中一个幻奴的手指在微微颤抖,那老头并没有察觉,我觉得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情,我还是不要告诉这老头比较好。一会那个幻奴又恢复如初不动了。

“你是商家人吗?不知道你叫什么,你大概是我活着的时候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了。”我说。

老头笑了笑,“我虽是商家人,但我却不姓商,我叫谷长幽。商家的大长老。”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悲喜交加,表情十分的精彩,又是怨恨又是骄傲,还夹杂着我看不懂的情绪,这老头不会疯了吧?

商家的内部消息,我知之甚少,只知道商家分三姓,商为本姓,居中决策,谷为分家,掌管宗族戒律,容为客卿,执行商谷二姓分派的任务。自我到商家开始,谷家的人鲜少露面,如果不是商云跟我说起,我根本不知道还有谷家,客居商国多年,也根本从未听过谷家的名号。

但是,如今看见谷长幽,这老头的表现也绝不是甘心屈居人下的性格,难道这个时间商临沧的神秘失踪是他搞得鬼?自从我和商行渊来到这里开始,商临沧着实待我二人不薄,我也应该投桃报李,虽然自己自身难保,但尽自己一份微薄之力也是十分应该的。

等我回过神,谷长幽已经走远了,留下了两个幻奴看守我,估计我很快就会变成

和他们一样了。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可期待的事了,商行渊被我重伤,自身难保,商临沧已经做了很多,他断然不能再因我这外人和谷长幽翻脸。

不过我宁可在土里一点点腐烂发臭,也绝不成为幻奴这样的行尸走肉。

想到这,我想投桃报李也是万万做不到了,商临沧抱歉了,我默念。

然后我就要咬舌自尽,咬上舌头的一瞬间,嘴被一双有力的手钳住,再也无法动一下,我抬起头,发现这人竟然是一个幻奴。

“很惊讶吧?我还要多谢你那口血。”他见我不再挣扎,就松开了手,继续说:“许久不说话,倒是还真是不习惯。”他扭动着僵硬的脖子,骨头缝发出嘎吱的声音。

“你是活人?”我惊讶地舌头都有点打结。

他嗤笑了一声,手与我的颈部皮肤接触,那是活人的温热。

他的手并没有离开我的皮肤,而是顺着往下滑。

我一阵战栗,想要躲开他。

他十分戏谑地看着我,手停在了我胸口处,不再往下。

片刻后,他说:“你果然是天生来覆灭商家的。”

他收回了手,开始给我讲述他的故事。

“我本来谷家的低阶门客,像我这种人,谷家有无数个,但是我与他们不同的是,我是谷长幽的私生子,当年我带着他的信物来认亲,他答应我要给我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可是后来他却用天幻珠将我变成了行尸走肉一样的幻奴,从此我的灵识被封印在身体的一角。你明白那种能感知一切,却无法说一句话,做一个动作的无助吗?而他则是将我推向深渊的罪魁祸首。为了推倒商家而自立,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眼中充斥着泪水,目光坚定而决绝,我似乎明白了他想做什么,于是我问他:“你想让我怎么做?”

他看着我,“谷长幽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掌控了天幻珠,其实这世上唯一能掌控天幻珠的只有你,但是你已经忘记了,所以由于本能驱使,你才会不断地杀人剖心,寻找合适自己的心脏,天幻珠曾在你的胸膛跳动,只有你的血才会使它出现波动,我才能冲出桎梏。只要找到合适的时候,用你的血催动天幻珠,它就会反噬谷长幽。我只想要谷长幽的命。”他的眼睛闪着幽光。

我陷在这目光中,叹了口气,说:“好吧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保证别伤及无辜。”

人生在世,总是错的多,对的少,但求问心无

愧而已。

我只希望我的这个决定不会让我后悔,但是我每次都是这么想,大多数事情发生之后的结果都是坏的。如果这个决定的结果超出预计,不知道我这条命够不够赔的。

时间过得极为漫长,最后谷长幽连幻奴都撤去了,这回真的是度日如年了。每天唯一期盼的事就是每日一顿少的可怜的食物,只够维持生命,多一点都没有。看着每天翻着花样做出来的绿叶菜,我脸都绿了。谷长幽真把我当大白兔养活了啊!

我浑身无力,谷长幽自然不担心我逃跑,所以早就把我手脚的束缚解开,我叼着菜叶子,萎靡不振地趴在牢房潮凉的地上,心情难过极了。这种感觉在很久之前也有过一次,我是真的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但是事态发展还真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如果我有这能力,也不会困守于此,逃脱无门了。

我开始慢慢回想起那件让我极为难过的事,我本以为我已经把它忘了,记住的只有感觉,然而我只是把它埋葬在记忆深处,随时都可以挖出来。

我这个人,想得太多,但是表达的却太慢太少,许多事情发生后,我的情绪会来的特别迟,时间久到别人已经忘记了这件事,而我才开始释放我的情绪,所以我应该是个很奇怪的人吧。

那个人已经离开我很久了,我虽然鲜少梦到他,但是每次梦中相见,我都是哭着醒来。他的离开是我永远都不能接受的。生老病死人之常态,那是劝别人的,话谁都会说,而接不接受全看自己。对于别人而言,那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数字,对于当事者,那是曾经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人。

我拒绝接受他离开的事实,天人永隔,不,我绝不接受,我始终抱着这个态度,终日流连春恩楼,或是买醉,或是寻欢,每天如同一摊烂泥,只期待突然在某一刻抬头,他伸出手,对我说:“跟我回家吧。”当然这永远不可能发生,收获的是午夜梦回之际,梦中他清晰的脸,和我无声无息的哭泣。

那时,他是得了急病离世,走的匆忙,并未给我留下一句话,我曾经以为他会陪我一辈子,但是是人总避免不了一死结局。我记不得我是如何安排他的身后事了,直至他坟上最后一抔土撒上,我突然放声大哭,我才意识到我失去了他,这就叫做死别,永远不会再见。

曾经有人希望我此生平安喜乐,但他走了,那么我现在也希望商行渊能一世长安,愿他不会像我这样孤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