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立在小太监的带领下,敲了元庆斋的大门。
“状元郎自己进去吧,我在旁边守着。”
“有劳公公。”
秀秀跑着出来,打开门,看见莫立。
头上白色方巾束发,容长脸,剑眉入鬓,悬胆鼻,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带着谦逊的笑容,暖入人心。
他穿的是一件黑灰丝绸,绣了白蟒的袍子,腰系白玉带,腰上戴着块玉佩。
这是他妹妹为他置办的最好的衣服。原本就是等他金榜题名,金殿面圣时穿戴,不敢想,真成了现实!
秀秀看着他愣了许久,直到莫立第三次重复:“姑娘,莫灵儿可在?”
“啊?哦,你说什么?”秀秀羞红了脸,然后回过神来,又反问他一遍。
“我来找莫姑娘。”
“我说,你是哪来的野男人?宫里的女子岂是谁想见就见的?谁让你来的……”她刚才那仰慕的眼神,瞬间就有了凶气。挽起袖子,似乎要大打出手。
“在下莫立,灵儿是家妹……”
“秀姐姐,谁呀?”莫灵儿从半墙篱笆往门外看过去,正好被秀秀挡住。
“你是……”秀秀羞的满脸通红,骂了半天,骂错人了。
“灵儿,你哥哥来了!”秀秀突然反应过来,激动大声的叫嚷着。如同街上的妇女抢了不要钱的菜。
“谁?”莫灵儿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受了牢狱之灾,刚刚想要出去,他来了。
兄妹患难与共,许多天终于相见,两人都有了依靠。至少,心里头有了着落。
莫立走到她跟前,脸上还有些疤痕,他低头看她手时,看见那刚刚长出的指甲。不禁鼻子一酸,却不知如何安慰她。
“没事,真的没事……”莫灵儿说着没事,立刻就泪眼模糊。
“为兄不称职,对不住你……”
“考了状元,什么都值得……”
秀秀在一旁看着,然后感动的直抹眼泪。
梁雨望在杨云钊家门口等他下朝。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受了伤。
看见杨云钊的轿子从巷口转来,他退后两步。
“你等了许久了?”
“也不久……”
“进来吧,我有些事跟你说。”杨云钊迈进大门,他却不动。
“不想让香儿看见我。”原来,还是怕妹妹记恨。
“行,那就往河边走走。”
两人走在河岸上,两边的青苔都已经枯萎。轻轻一阵风,两旁的梧桐如同下雨一般洒落着树叶,坠落在他们肩膀。
杨云钊轻轻将秋叶拨掉,等梁雨望说话。
“我想见见莫灵儿。”
许久,梁雨望才说出他此行的目的。
“听说,她被当做张贵妃同伙,遭了刑具,我心里愧疚。”
“为何愧疚?”
“我劝她回去的。”
这样,杨云钊就明白了,原来是他把人家劝回去受罪的。
“你这一劝,她十指指甲被拔了。十指可是连着心呢,得多疼。她竟然都没有说一句怨恨的话。”
梁雨望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切了一下,手脚发凉。
“
我是不是错了?”
“错也不算,这事没有捷径可走。如今的情况,也许是最好的结局。”杨云钊这种安慰人的方式,还是很受用。梁雨望的负罪感,稍稍减轻了一点。
“你也不用进宫了,今日莫立进宫面圣了。很快,她应该就出来了。”
“也好,她要是出来我就不见她了。莫立一定会走官上任,以后也就过得安生日子。”
“还有两件事,你需要一定的承受能力。”杨云钊不瞒他。
“你说,我承受的起。”
杨云钊看到他自信的样子,谦逊一笑,先说了第一件事。
“信王让子良和香儿相见了,确切的说,是香儿看见子良了。子良这孩子,也是一心为香儿。硬是说看上其它女子了,好让香儿死心。”
“你们怎么能这么做?”梁雨望有些生气,这不是让她长久的伤心吗?
“我也觉的不妥,可信王说他做主。况且我知道之后,已经来不及了。”
“香儿现在呢?”
“一蹶不振,昨天摔了一跤,头流血了,不过没什么大事,可我看着都心疼。盛平亲自去宽慰她。”
“第二件事呢?”
“你父亲今日摔了一跤,可能伤了脚骨,所以……”
“我回去看看。”他转头就跑。
“你等等,事情的原委我还没说。”杨云钊喊住他,讲了今天朝堂上那个榜眼——木流云。
杨云钊听完,也甚是惊讶。
“查不出他什么来历吗?”
“已经去查了,据我所知,皇上,信王,都派人去查了。”
“我知道了,我先回去看看。”
梁雨望跑到家里时,门口被皇上的栾驾车马挡的水泄不通。
“少爷,皇上来了。还来了一群御医。”
“我知道了。”
梁雨望进去,看见皇上坐在正堂,于是上前一步问安。
“参见皇上。”
“平身。”
他起来以后,原本想去看看父亲,可是赵祯让他坐下,讲今天的事。
“朕把宫里最好的御医都带来了,你放心,不会有事。”
“谢皇上,可我还是想去看看父亲。”
“去吧。”
季娘站在御医的后面,因为开的药方起了冲突。
木流云慢慢走进,掀起他的被子,抓了梁候的脚,疼的他大汗淋漓。
“你干什么?”季娘冲上来。
“他是大夫,让他看。治不好,朕就治他的罪。”赵祯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梁雨望就盯着他看,二十五岁左右,眉如泼墨,目若朗星,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发髻一般高束,一半撒肩。
他安静的半蹲在床头,轻轻捏了梁候的脚,然后转几圈,突然一推,嘎吱一声,似乎骨头断裂的声音。
“啊!”梁候疼的心肺都挤在一起,然后浑身发热,似乎能感觉到血液在流淌。
所有人跟着梁候的一声惨叫,提心吊胆的愣住了。
他不是汉人!凭梁雨望的见识,他至少是个族人,可又不知道,他是哪族的。
“舒服多了。”梁候转尔一笑,不疼了。
“哎呀,真是神医呀!”
赵祯心里有些尴尬。宫里既然没有他这
样的高手。都是年过半百的资深老御医,今天被这年轻的书生一言不发的羞辱一番。
“我该走了。”他半蹲的姿势站起来,身高约五尺八,算不上威猛,可鹤立鸡群。
“先生不用开药?”
“明日辰时我来送药,白银一两,请准备好。”
看见赵祯坐在旁边,他只是拱手作揖,然后退三步走出房间,任何人都没有拦他。
“这位先生,是何方神圣?”季娘对自己刚才的失态表示歉意。
“家里祖上世代行医,不足挂齿。”他连头都没回,梁雨望只看见他的侧脸,高挺的鼻子,幽怨的眼睛。
“公子哪族人?”梁雨望追出来,此人突然扽了一下。
“梁先生好眼力。”他只此夸赞一句,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然后从容不迫的走出梁候府。
“你还别说,舒服多了。”梁候的汗稍微落了一些。
“皇上,刚才那个……”御医们也是望着他走去的背影,好一阵猜测。
“他是榜眼,也是神医。”赵祯突然对他充满好奇心。
“梁候好好休息,今日不用上朝,朕就走了。”
“老臣谢皇上隆恩。”
“好。”
赵祯走出去,梁雨望跟随送他上轿。
“恭送皇上。”
“你要是查出那人的消息,也跟朕通个气儿。”
“是。”梁雨望看着赵祯远走,突然莫名的不安。
“王爷,查不到木流云的信息。只能查到他住的地方,他有些高深。”
秦忠查了一天,就跟着他去了一趟住的地方。
“他住何处?”
“悦来客栈,然后山洞。”
“山洞?”赵祉看看秦忠,他是不是说错了。
“山洞里全是药材,门口支了两块木门。”
“他白天在客栈,晚上回山洞炼药?”赵祉百思不得其解。
“还不明确,属下明日在跟他一天。”
“去吧。”
赵祉对于突然冒出来的木流云严加防范,这人出现的太蹊跷。
一个卖药的,竟然还文采出众。那也就罢了,不仅长的俊俏,宫里的文臣武将他还都抓底,如此恐怖之事!问题就在于,他今天明目张胆的提了梁雨香的名字,信王耿耿于怀。一个子良终于快熬不住了,万一……这人从中插一脚,岂不是麻烦?
杨云钊坐在凉亭上看着梁雨香一天没有出门。
盛平不停的派人去送吃的,结果就是怎么端进去的,怎么端出来。
“这孩子,这么拧!”盛平气的摔了碗筷。
杨云钊听见动静,赶紧跑下来,看见碎了一地的渣。
“都怪你和信王!”盛平实在没地方发火,冲着杨云钊喊到。
“我也是……听了信王的话嘛……”杨云钊无辜又委屈。
“算了,吃饭吧。”盛平觉的自己对夫君的态度不对,于是拉他坐下吃饭。
“我就是急了点,你别生气。”
“无妨,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等下我再劝劝她。”
杨云钊吃着饭都能睡着。他昨夜一晚没合眼,今天又发生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总感觉大事在后面发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