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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满清治下,遍地饥民。有饥民,就必定有流寇,且多如牛毛,山头林立,大者数千人,小则数十人。
这些流寇与反清的义军不同,他们纯粹是为了活下去或活得更好而四处打家劫舍,没什么正义感可言;
如果满清官员出得起价钱,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帮着满清去对付那些义军。
遇上这样的流寇,清军的侦骑掂量自己如果能打得过,自然不会放过,因为这些流寇身上通常都有些抢来的财物。
但如果感觉对方实力比自己强的话,清军的侦骑自然是能避就避,尽量不去招惹。眼下清军连吃都吃不饱,士气低迷,谁有心思去找流寇拼命?
现在阎应元他们看上去,就象是一股流寇,穿着打扮流里流气,刀枪剑弩,样样不少,哼着淫词滥调,吹着胡哨喝着烈酒。
他们通常昼伏夜行,黄昏来临,就是他们出动的时候;
出动时马背上还带着几个女子,似是抢来的良家妇女,个个姿色不俗,腰肢纤细,体态窈窕,引人遐思。
日色西斜,晚风习习,曾经繁华如梦的中原大地上,如今变得人烟稀少,一派荒凉。
孤村茅屋多崩坍,桑园田地野草生。陌路不见人,唯有白骨陈。狐鼠相戏残阳下,鹧鸪时啼晚风中。
来自关中的郭少寒,据称是唐代名将郭子仪的后人,他身材魁梧。典型的关中大汉,骑在马上。倒拖着长长的马槊,正用那粗犷的秦腔高唱着:
“我中原人灵杰物产丰盛,岂能够让胡儿蚕食鲸吞。恨只恨小白龙豺狼成性,在河东修战表欺压孤穷。今日里领大兵一举平定,寡人御驾亲去征。
欧阳芳军中为帅领,呼延寿廷做先行。黄道吉日把兵动,大小三军你们听。一路买粮要公正,莫要骚扰好百姓。
马踏民田砍马蹄。拆人民房问斩刑。那个大胆不尊令,三尺宝剑不留情。号炮三响人马动,不灭白龙不收兵......”
郭少寒的秦腔激越高亢,悲壮苍凉,属宫而杂商,如神虎之啸风,雄而且壮。那种气势豪情,响遏行云。
大家看到野露白骨,一派荒凉,本来心中有些沉重,听了郭少寒这气势雄浑的《下河东》,激情一下子都被激发了出来。纷纷叫好。
翟傅笑道:“郭老三,这秦腔唱得真不错,改天有机会唱给秦王听,定能得赏。”
郭少寒一听不乐了,喝道:“屁话!大丈夫在世。功名只向马上取,岂能靠卖唱讨赏?”
“哟哟哟!能有机会给秦王唱曲。那是你的福气,对了,你真是郭子仪的后人?”
这下可真摸到郭少寒的逆鳞了,他最忍受不了的就是别人怀疑他的祖宗,还直呼先祖的名讳。
他那长长的马槊朝翟傅一指,冷着脸喝道:“道歉,立即给我道歉,我祖上英名,岂容你不敬!”
阎应元一看真要打起来了,这还得了,他连忙道:“翟傅!郭忠武英雄一世,万代流芳,不可不敬,快给郭老三道歉。”
“好吧,郭老三,我错了。”阎应元发话了,翟傅只好乖乖道歉。
阎应元接着说道:“好了,都别闹了,咱们这次出来,任务重大,万不可闹内讧,大家加快行进,天亮前一定要赶到落乌岭。”
“阎将军,落乌岭离商丘太近了吧,万一..........”
“本将就是要防止万一,才选择落乌岭。你们放心,现在建奴心思都在蒙都督那边,只要咱们不去招惹建奴,他们肯定不会为咱们大动干戈。”
郭少寒豪情满怀地说道:“大动干戈又如何,咱们还怕他不成,大不了直接杀进商丘城去,活捉多铎那个狗贼。”
“哈哈哈.......”
对郭少寒的豪言壮语,大家只是报以一阵笑声。
两百骑在荒野上又奔驰了几里,暮色四合时,遇上一小股清军游骑,计有二十人,沿着一条小溪飞驰而来,阎应元他们也不避让躲藏,反而有意迎了上去。
清军游骑停在半里外张望,样子十分警惕,郭少寒怀里拥着个女子,策马小跑上去,长长的马槊拖在马后,发现咔咔的声音。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郭少寒流里流气的大吼着,跟在后面的翟傅等人随之发出桀骜不驯的冷笑,一个个开始摘下弓弩。
“好大的胆子,我们是大清.......”
“我管你狗屁的大清还是大秦,遇上我过天星,要嘛留下身上的钱财,要嘛留下脖子上的狗头来。”郭少寒在怀中女子脸上噗地亲了一下,傲然抬头打断对方的话;
他那嗓门是吼秦腔吼出来的,中气十足,洪亮之极;
对面的清军很恼怒,但看看对方人数是自己的十倍,而且个个体形剽悍,桀骜不驯,显然不是易予之辈,二十个清军用满语嘀咕着什么,双方隔着一条小溪,相距二三十丈对峙着。
郭少寒挥了挥手,身后的两百人马立即向两边兜出,准备包围对岸的清军,二十名清军游骑一看这架势,一转马头,绝尘而去。
郭少寒他们装模作样地追出半里,便没有继续强追,等对方去远,翟傅不干了,哼哼道:“郭老三,你......”
“我怎么了?”
“你......你怎么能真亲小双姑娘的脸呢?”
“我........我不是为了演得更象点嘛。”郭少寒讪讪地辩解了一句,赶紧松开怀里的小姑娘的腰肢。
被他搂着的小双姑娘脸上酡红如醉。仿佛刚下山的太阳又升起来了。
自从秦王让女子随军作护理员后,这些女子就成了士兵们追捧的对象。只是平时军令森严,虽然大伙没事就往军医营蹭,但谁也不敢乱来。
象郭少寒刚才的行为,要是在平时,少也得打五十军棍。
阎应元轻咳了两声,似乎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几名妇子是他叫来演戏的,大伙既然要扮流寇。肯定会有些失礼之处。
“我.....我没事,阎将军别怪罪郭.....郭.....”那个叫小双的姑娘,吱吱地说到这,已经羞得说不下去。
阎应元怔了一怔,目光在她和郭少寒身上来回扫了一眼,这下连郭少寒都老脸大红了。
“郭老三,这次小双姑娘既然不予追究。就暂且饶你一回,若有下次,一定军法从事。”
“多谢阎将军,嘿嘿........”
“出发!”
这段小插曲一过,众人又向落乌岭进发。
离落乌岭其实已经不远,只有四十里。以骑兵的速度,用不了多久时间;
这一路上又遇到数股清军侦骑,由于是在夜里,有一股距离很近了才发现,双方还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战斗。清军的战斗欲望极低,一见阎应元他们实力比较强大。立即逃走。
三更时分,阎应元等人顺利到达落乌岭,这是一片七八里方圆的山岭,离黄河边上不到十里,离商丘城也只有三十里左右。
阎应元就是要以这里为据点设伏,实际上要伏击掘堤的清军不是难事,难点在于如何全歼,且不让多铎得知消息。
因为一但多铎得到消息,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商丘,转而到商丘上游去掘堤。
到时再想阻止,就不可能了。
所以,这次行动硬来不是办法,需要加一些陷阱才行。
夜色中的落乌岭,幽暗阴沉,寂静无声,只有虫子在林间啾啾啼叫,林间不时传出一些怪响,如野猫在叫,又象是婴儿在啼哭,众人的心不禁都提了起来;
翟傅是商丘附近人,据他所说,自从四年前,上万百姓躲进落乌岭被乱军屠杀在其中后,每逢天阴下雨,夜半月圆之时,落乌岭便会传出隐隐的啼哭声,就算是白天,人们也是避着走,到了晚上,更没人敢靠近落乌岭。
阎应元不信鬼神,他选择离商丘这么近的落乌岭隐伏,正是看中了没人敢靠近这里。
但真到这了这里,听到岭上的树林间传出如同婴儿的啼哭声,大家的心还是有些发虚,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阎应元杀人无数,鬼见了也要退避三舍,大家不必害怕,进去。”阎应元沉声说道。
翟傅犹豫地说道:“阎将军,要不.........要不咱们等天亮再进去吧。”
郭少寒跟他是冤家对头,立即不失时机地取笑道:“老翟,你也算是见过血的人,这胆子怎么这么小?瞧我的,我先进,你们跟着。”
“你知道什么?这儿真的闹鬼,我.........我亲耳听到过哭声,那可不是一个人在哭,是........”
“住口,别胡说,这世上哪有鬼,江阴城下也曾尸积如山,谁听到过鬼哭,这些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阎应元见翟傅越说越不象话,大家本来心里就有些发毛,再让他们这么扯下去,恐怕真没人愿意进去了。
在阎应元的喝斥下,众人只得硬着头皮走进树林,刚往里走几十丈,翟傅突然惊叫道:“啊......那是什么!”
大家忙向树那边望去,只见幽暗的夜色中,一团鬼火在林边冉冉飘动,幽森吓人,“啊!”一时间,人人都不禁头皮发麻,心慌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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