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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永斗匆匆赶到燕京,便得到了满清摄政王多尔衮接见。
摄政王府的大堂上,多尔衮戴着红宝石顶珠的圆形暖帽,暖帽中间装饰有用红色丝绦编成的帽纬、顶珠之下,一支两寸长的翎管,插以孔雀翎毛做成花翎。身穿绣五爪九蟒的蟒袍,坐于交椅之上,神情不怒而威。
范永斗从多尔衮身上感受到强大的压力,趴在地上,大礼叩拜,毕恭毕敬。
“起来吧,你倒是来得快,可知本王召你们来所为何事?”
“摄政王相召,是天大的恩德,草民岂敢不日夜兼程赶来,只是草民愚鲁,不敢妄自忖度摄政王上意。”范永斗爬起来,躬着身站在堂上。
多尔衮脸色平静地说道:“坐吧。上茶!”
“不敢,不敢,在摄政王面前,哪有草民的座位,摄政王折煞草民了。”
多尔衮见他一副诚惶诚恐之态,也不再客气,转而说道:“我大清入关之前,你山右八家对我大清贡献良多,以我大清之信义,但凡持有龙票之人,我大清自不会忘记他的功劳。本王有意奏明皇上,封你山右八家为皇商,专营关外贸易。只是.........”
多尔衮提到龙票时,范永斗心中一喜,还以为多尔衮准备还债呢。
还在努尔哈赤时期,由于物资紧缺,努尔哈赤向有贸易关系的山西商人借债,为了表示自己的诚信,努尔哈赤向借债的商人出据了盖有玉玺盖章的票证,这种票证被称之为龙票。
范永斗等人手上都持有不少龙票,只是满意清入关后。他们不敢再提龙票的事,向皇帝讨债,恐怕只有周赧王时才有人敢这么做。
如果多尔衮主动偿还,封他们为皇商,给他们关外贸易的特权。那自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只是多尔衮接着来了句“只是.......”,范永斗顿时明白,想做这皇商恐怕没那么容易。
他连忙表态道:“摄政王有何吩咐,但请示下,草民定将肝脑涂地,以报摄政王隆恩。”
这下多尔衮却不说话了。轮到范文程上场,海阔天空地侃了一番。
范永斗是十足的奸商,范文程还没进入正题,他就开始哭穷了,什么南边的商品过不来,北边的药材少。什么家里养着一大群人,都快发不出工钱云云。
范文程枉称血智计多端,在范永斗面前也是无计可施,现在不好明抢啊。
好在范永斗哭穷只是为了表示自己多么不容易,他眼巴巴地先赶来,就是要比其他七家抢得先机,自不会真个一毛不拔。
特别是多尔衮先提到的关外贸易特权。虽然不可能独揽,但可以先抢夺最肥的那块内嘛。因此,在哭穷一番之后,他又作出一副砸锅卖铁的样子,答应凑出三十两的钱粮来。
多尔衮听后很高兴,但却没有立即表态让他做八大皇商之首。
等后面的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家宾、田生兰、翟堂、黄永发七家都赶到燕京,范文程抢得了主动,以关外贸易的特权和长芦盐场的食盐经销权为代价,一下子从这些晋商手中得到了两百万之巨的钱粮。
这个结果对双方来说,算是皆大欢喜的事。两百万看似很多,但对范永斗等人来说,一家的家产就超过了这个数。
现在他们的生意确实没有以前好做了,成了皇商,得到了关外贸易的垄断特权。还得到了长芦盐场的食盐经销权,这在他们看来,价值远超两百万两了。
而多尔衮通过一些经销权的转让,筹到了两百万两的钱粮,这对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的多尔衮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有了这批钱粮,清军很快又能组织起一次全面的攻势了。
燕京的多尔衮松了一口气,福建的隆武却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在午门外当众烧毁的“通敌书信”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很多大臣暗松了一口气。
隆武实则是想通此举向郑家表明,自己胸怀大度,对以往通敌的行为一律不计较。
这招本来很管用,若不是刚好郑之龙匆匆赶回,隆武真有机会“南巡”了,可惜他命不好,郑之龙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在他安排好“南巡”日程的时候,郑芝龙回来了。
一听说他要走,郑芝龙立即拦了下来,现在秦国大兵压境,分水关、仙霞关都有秦军在调动,福建面临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局。
秦牧还到处乱贴奸汉的标签,有隆武在,总能把这些标签分摊去大半,当初可是他派自己“北伐”的。
要是隆武跑了,所有的标签就全贴到自己头上了,因此,郑芝龙此时哪里还会让他走。
隆武一看走不了,惊慌之下,和曾皇后找了个由头出宫,然后在锦衣卫指挥使陆昆亨等几十个人保护之下,乔装打扮逃往广东。
然而才逃出几十里,就被郑家军追了来回来。
此事郑芝龙没有声张,但担心隆武再逃跑,便将他和曾后软禁在了皇宫里。
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黄道周、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蒋德璟,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朱继祚,工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曾樱等人,屡次三番进宫求见,都被阻拦,大家深感不妙,这进一步印证了郑之龙投清的事实。
耿直少谋的黄道周又惊又怒,竟带着自己招募来的两千扁担军直冲皇宫,打算将隆武救出。
结果他的扁担军不堪一击,郑芝豹只率领两百郑家军,就将他两千扁担军杀得落花流水,他本人也成为俘虏。
郑芝龙随后以黄道周兵变谋逆为由,要杀了他,经郑森苦苦相劝,黄道周才总算免于一死,不过也被郑芝龙拘押了起来。
这场大变来得很突然,然而对整个福建却造成了极大的振动,不少地方官员竟弃官而逃。
就连内阁大学士苏观生、礼部尚书朱继祚也逃了。
一时间整个福建人心动荡不安,谣言四起。
可惜的是,秦军压在仙霞关和分水关的兵力都只有几千人,而两关易守难攻,守军又都是郑家亲信,没让秦军捡到可趁之机。
平国公府的的书房里,除了郑芝豹、郑彩之外,连原先驻守分水关的郑鸿逵也被郑芝龙匆匆招了回来。
四人关着门,在书房里密议对策。
大家神色都很凝重,包括郑芝龙在内,也没想到黄道周那脑子一根筋的家伙会突然带兵闯宫。
扁担军虽然不堪一击,但带来的后果却让郑家十分被动。虽然他向外宣称是黄道周谋逆,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的是非曲直。
“大哥,现在怎么办?”郑芝豹忧心忡忡地问道。
郑芝龙心中也有些乱,一时没有作答。
被封为永胜伯的郑彩抢着说道:“我看呀,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现在留着蒋德璟那些唧唧歪歪的家伙,反而会坏事,不如以谋逆之名把他们都给宰了,咱们再放手大干一场,有仙霞、分水两关在手,秦牧未必能奈我何。”
“不可。”郑鸿逵连忙说道:“杀了这些人,于事无补,只会给我郑家招来更多的敌人。大哥,我看咱们不防派人去和秦牧谈谈。”
“谈什么?”郑芝龙皱眉道。
“大哥,事到如今有什么不能谈的,只要秦牧答应让我郑家永镇八闽,咱们就奉他帝号。秦牧现在背腹受敌,这条件他未必就不会答应。”
“好吧,那你就派人去找秦牧谈谈。”郑芝龙对此似乎不抱什么希望。
虽然对他来说,奉谁的帝号都没什么大不了。当初他交通洪承畴,实际上也只是当做是一笔买卖,只是现在与秦牧已经撕破脸,而且秦牧对待汉奸的态度,让他放心不下。
有鉴于此,他觉得必须另做谋划,为自己预留一条后路。他长吁一口气道:“看来,得血战一场了。”
郑芝豹和郑彩异口同声地问道:“和谁战?”
“红毛鬼。”
“红毛鬼?大哥,这个时候.......”
“咱们得先备一条后路,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