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和我的中间/只剩倾盆的思念/如果相识/不能相恋/是不是还不如擦肩/在失去你的风景里面/你却占据了每一条街/一步步曾经/一步步想念/在脚下蔓延/在充满你的回忆里面/我独自流浪海角天边/一步步走过当时心愿。——五月天《步步》

宋一一的心，像被地震摇晃的旧楼，几近崩塌。

她必须紧紧抠住自己的手心，才能抓住脑海里残存的理智。

她自诩看过梁又西之前所有的电视剧，不管他是苦情的男二号，还是矫情的男一号，每次他嘴里说出煽情的台词，她都觉得又尴尬又好笑。

刚刚的这番话，无疑是他所有角色台词里最矫情、最不梁又西的一段，但她听在耳里，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当真了。

她知道他这不是演戏，也不是台词，而是真真切切的在对她讲。

她在混杂了惊喜和惊吓的情绪里仓皇起身，丢下一句“我去洗手间”，就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蹲在洗手间冰凉的瓷砖旁，她才稍微恢复了一些神智。

她的手微微颤抖，手心已经被指甲抠出几个血印子。

她翻出手机想找时雨求救，但因为肢体有些失控，手机摔在地上，滑出去一米多远，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这声响让她再度失控。

她把自己的脑袋埋在两个膝盖和胳膊之间，双手紧紧的箍住自己的后脑勺，让自己那一起决堤的宿命感，能像身体的姿势一样有所依附。

她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刺猬，只有这样，她才能勉强让埋藏已深地情感不至于一泻千里。

她以从小练就的防御姿态保护着柔软的自己，这时候，不管谁来碰触自己，对她而言都是一种侵犯。

以致于前来打扫的保洁阿姨关切地问她“怎么了”时，她突然发出一阵呜咽似地悲鸣，吓得对方赶紧离去。

果然，她还是搬家吧。

面对这样的梁又西，她迟早要溃不成军。

她的伪装，也只能在心墙没被推倒前，用来骗一骗墙外的人。

可一旦有人走进来，看到了那些表里不一的东西，一定会厌恶至极。

与其被人拆穿虚伪的表象，不如保全自己，别去索取。

她愿意永远隐瞒，做那个乖巧完美的天才，至少她还能保全，自己表皮上那点骄傲。

这世上爱而不得人那么多，应该不差她一个。

回到影厅时候，电影已经快结束了。

从她从消防通道进来的那一刻起，梁又西的目光就一直锁定在她身上，一直到她表情从容地在身旁坐下，也没看出有什么异样。

“怎么去这么久？”他低声问。

“迷路了。”宋一一淡然的答。

梁又西点了点头。

他本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刚刚的那番话才仓皇出逃，现在看来，她似乎根本没怎么把那段话放在心上。

也好，他并不急于一时，他相信宋一一对自己的感觉，他们之间，只有来日方长，没有就此作罢。

连轴看了四五个小时的电影，走出电影院的时候，两人都有些累了。

宋一一把梁又西塞进一个自助迷你KTV里，自己则去一旁的饮料店排队买点喝的，临走前还叮嘱他坐一坐就行，不要付费唱歌。

等她捧着两杯果汁回来的时候，梁又西已经戴着耳机，举着麦克风，像模像样的唱了起来。

她只好把两边的窗帘都拉起来，自己则艰难的爬上了一旁的高脚凳。

这种街边的迷你KTV隐私性还算不错，坐在里面虽然耳朵都要震麻了，但隔音效果奇好，外面的人几乎听不到里面的人在唱什么。

反正也累了，她干脆翘起二郎腿，嗦着果汁，戴上耳机，悠哉游哉的享受起这场一对一的歌友会。

梁又西以前的唱功，不算很好的范畴，顶多游走在不跑调边缘。

因为做练习生的几年专门学习过声乐课，如今听起来，已经有那么点样子了。

虽然距离专业歌手仍旧有十万八千里，但也属于完全拿得出手的水平了。

梁又西也很了解自己到底几斤几两，所以在一些需要表演唱歌的场合，他总是会选择一些难度系数不是很高的歌曲，一则，不会出错，二则，不会暴露缺点。

至于是什么缺点，嗯，他记不住歌词。

再简单的歌词，他也会丢三落四。

即使看着提词器，都能唱串行。

所以在梁又西切歌之际，她一时兴起，问了他一句：“你有能记住歌词的歌吗？”

本来在认真点歌的梁又西杀气腾腾的看了她一眼。

“太多了。”

“例如？”宋一一表示不信。

“等着。”梁又西飞速的在点歌器上选了几首。

宋一一惦着下巴偷瞄了一眼。

开不了口，回到过去，米兰的小铁匠，爷爷泡的茶。

“怎么全是周杰伦的歌？”他的歌可是出了名的歌词难记。

“信不信我不看歌词，也能一字不差？”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吹牛，梁又西把椅子转了90度，避开显示屏，正对着宋一一的方向。

“选一首。”梁又西信心满满。

“米兰的小铁匠。”宋一一选了四首歌里难度最高的。

梁又西清了清嗓子，跟着节奏点着头，手上脚上甚至还带了点舞蹈动作。

说实话，这首歌的歌词宋一一都记不全，于是在梁又西唱的时候，她一直专注的盯着屏幕上的字幕。

果然，一字不错。

连每一个气口，都非常准确。

中间的古典吉他solo甚至也能跟着哼唱。

一曲结束，梁又西把麦克风往宋一一面前一伸：“夸我。”

宋一一立刻鼓掌，狗腿子似的伸出一对大拇哥。

梁又西嫌弃的把她的大拇哥拨到一边：“夸我。”

“棒！”宋一一如他所愿。

“多棒？”梁又西不依不饶。

“好棒！”宋一一的大拇哥再次竖起来。

“好棒是多棒？”幼稚鬼的问题真是可怕至极。

“好棒棒！”宋一一的表扬也是敷衍的不行。

看来今天是得不到一句像样的表扬了，梁又西干脆把话筒收了回来，不再搭理她。

“我伦歌词这么难，你竟然记得？”宋一一嘴上不夸，不代表心里不夸。

“听得多了不就记住了。”梁又西有些臭屁回答。

“你干嘛听我爱豆的歌？”问出这个问题，宋一一就有点后悔了。

梁又西突然转过身来，两只手按在宋一一的腿上，身体前倾，把宋一一逼得身体一直后仰，为了避免尴尬，她赶紧把饮料的吸管塞进嘴里，隔开两人之间距离。

“宋一一，这五年你是不是根本没有关注我？”梁又西像个讨债的恶霸，步步紧逼。

“关注了呀，我可是你的后妈粉呢。”宋一一赶紧给自己辩解。

“哦？是吗？”梁又西勾出一个深表怀疑的微笑。

宋一一赶紧点了点头，又试探性地把他的身体往后推了推，却发现怎么也推不动。

“你往后退退，我腰要断了。”宋一一退到无路可退，只能靠腰的力量支撑着自己不至于向后倒下。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2012年我回国后的首秀舞台，压轴表演的曲目是什么？”

宋一一立刻开启大脑里的搜索引擎。

那场表演她是记得的，那是他归国后的首次舞台，在容纳八千人的爱乐剧场，公司为他专门斥巨资打造的首秀，他两个小时内表演了12首歌，其中10首都是全程唱跳，据说演出结束后，因为体力不支，是被工作人员抬回去的。

那场秀的极尽完美，也帮他打响了国内市场的名头，让他成为同期归国四子中，第一个走红的艺人。

只是问到具体的表演内容，她已经记不清了。

看她眼神迷蒙，眉头微皱的样子，就知道她根本不记得。

“你就是这么当我的粉丝的？你去超话，或者贴吧里问一问，同样的问题，保证你一分钟内收到三千条正确答案。”

宋一一没打算放弃，继续努力回忆着。

“就是《米兰的小铁匠》。”梁又西怕她想破脑袋，直接公布了答案。

“可是这首歌很少有人拿来唱跳吧？”

“很少人拿唱跳，不代表它就不适合。”梁又西讳莫如深的笑了一下，“并且，我记得没错的话，这是你最喜欢的几首歌之一吧。其他几首是《以父之名》《夜曲》《稻香》《对不起》。”

宋一一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当时我还在想，我要是表演了这首歌，你会不会特别开心，然后主动联系我呢。”梁又西轻描淡写地说着惊涛骇浪的话。

“这首歌的歌词有多难记你知道吗？我当时做梦都是在背歌词。谁知道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竟然完全无动于衷。”

梁又西终于松开宋一一，宋一一的老腰获得了救赎。

“现在看来，你根本不是铁石心肠，你是压根就没关注过我。”梁又西有些怨念的语气，让原本没什么愧疚之意的宋一一，一下子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可她又不能为自己辩解。

她总不能说，那个首秀，她反反复复看了十几遍，每一遍都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脸吧。

他跳的《米兰的小铁匠》也是她这些年来最爱的他的舞台，没有之一。

而且，就连B站上那个播放量TOP1的首秀舔屏混剪，也是当年的她亲自操刀的吧。

她只是忘记了，这个表演的出处而已。

虽然不能辩解，但她还是想哄一哄眼前这位生气的“小学生”。

她拿起一旁的另一支麦克风，捅了捅梁又西的腰窝。

“我毕竟是后妈粉，别生气嘛。这样，我给你唱首歌当赔罪，如何？”

梁又西飞速的点开点歌页面，生怕宋一一反悔。

“是不是我点什么，你就唱什么？”

宋一一点点头。

梁又西的手指在点歌界面翻飞，很快，歌曲前奏就跳了出来。

宋一一不可置信看着歌曲的名字：

“《回娘家》？！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那个？？！！”

－－－－－－题外话－－－－－－

我忍不住祭出了我的小铁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