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又西化好妆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

因为已经过了吃饭的点，导演那边又催的紧，他没来得及去接宋一一他们，就直接奔了片场。

他看了拍摄单，今晚拍摄的前半部分，还算正常，吊威亚的部分也不算多，基本都是他跟凶兽打斗的镜头。

后半部分就比较麻烦，他要浑身涂满血浆，断一只胳膊，最后还要跳进泥坑里。

泥坑是临时做的，不知道道具组从哪里找来的淤泥，人还没走过去，已经能闻到阵阵臭味。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一丝不苟的戏服。

这是他所有的定妆里，自己最喜欢的一个扮相。

据说也是书粉们最喜欢的一个扮相。

也不知道宋一一什么时候能过来，希望她能赶在自己身上还干干净净的时候过来，看到的还是鹰眉剑目、潇洒倜傥的燕诚。

如果来晚了，看到的可就是一个掉在臭泥坑里，还断了一条胳膊的血葫芦了。

没有太多的时间胡思乱想，副导演那边已经就位，梁又西就收了收绵延三百多里的思绪，踏进了取景框内。

宋一一和秦时雨跟着大王来到拍摄区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来的路上，大王就滔滔不绝的跟她们讲了许多，包括拍摄禁区的注意事项，道具布景不要乱碰，不能用手机不能拍照，导演喊开始的时候不能讲话，不能影响演员的情绪之类的等等。

宋一一认真听着，完全好学生的样子。

而秦时雨则一手插兜，一手摇着一罐可乐，很明显的“左耳进，右耳出”。

人还没踏进禁区，远远地，就看到被威亚吊在半空的一黑一白两个人。

黑色的是“元离”，手持白柄长剑，被一个巨大的凶兽模拟道具夹在中间，正在半空中拼命地蹬腿。

白色的是“燕诚”，一袭白玉色长袍，金色滚绣的莽纹腰带，碧色的水纹从袖口一路绣到肩头，配上头顶束发的碧色发簪，格外赏心悦目。

“燕诚”手持黑柄长剑，被威亚吊着从高处仗剑而下，层叠的裙摆御风而行，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风味。

单看两个人的行为动作，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但两个人同框出现在巨大的绿幕前，无实物表演着与凶兽厮杀，就有点像两个傻子在跳舞。

宋一一记得梁又西之前跟她提到过，他最讨厌的事就是吊威亚，如今看他能这么长时间的吊在空中，还能神情专注的沉浸在表演中，心底涌起一层浅浅淡淡地心酸感动。

一旁的秦时雨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元离”被威亚吊在空中甩来甩去，她的眼珠子就跟着“元离”甩来甩去。

要不是之前大王再三叮嘱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影响拍摄，估计她还能鼓掌叫好。

导演一声“卡”之后，这条一镜到底的“傻子跳舞”总算是过了。

现场工作人员开始紧急转场，绿幕被迅速撤了下去，工作人员七手八脚的把场地内的无用道具迅速转移，被吊在空中不知道多久的梁又西和孟渠终于被放了下来。

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拍摄区周围的照明一夕之间被全部点亮，照的人非常不舒服。

宋一一不喜欢暴露在这么晃眼的光线下，悄悄地挪到了背光的暗处。

脱掉威亚衣的梁又西正想过去找宋一一，却中途被副导演叫走了。

因为接下来的戏份非常重要，且条件非常艰难，不仅梁又西要下到泥坑里，孟渠大部分的戏份也需要在地上爬。

导演非常慎重的强调了一遍安全问题，又事无巨细的给两位主演讲了几遍等下的戏应该怎么控制情绪，怎么收放，怎么配合镜头和收音。

导演最后确认了一遍大家都没问题后，就直接喊化妆组过来给两个人化妆。

看着化妆老师带着几个模拟血浆包走过来，梁又西又低头看了一遍身上的衣服。

“又溪老师，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开始上第一包红了。”

“等一下吧。”梁又西第一次没有乖巧听话，“我有点私事，十分钟就回来。”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抓起一旁的黑柄长剑，朝着拍摄区背光的一面而去。

等得有些无聊的宋一一，正在把玩一个小道具葫芦，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抬头时，就看到一个白衣飘飘，手持长剑，浑身散发着浩然正气的古装美男朝自己走过来。

因为现场灯光的关系，他的半个身子被强光照射，半个身子隐没在黑暗中，神色有些匆忙，眉头微微皱着，握剑的手骨节分明，身后的长发微微拂动，像极了原著小说里，作者对“燕诚”初登场时的描述。

她想起之前秦时雨问过她的问题：“燕诚和元离，你喜欢哪一个？”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无趣的人，对文学作品的认知，不过是一个故事，再感人，再跌宕，也不过就是作者笔下虚拟出来的而已，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可这一刻她推翻了自己的论调。

她喜欢燕诚。

尤其是，被梁又西赋予了血肉的燕诚。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她的爱屋及乌，或是她的亲友滤镜。

但不可否认，这一刻，书中的人物与现实突然交汇，是多么的神奇。

梁又西走到宋一一面前时，有点轻微的喘。

他用剑柄戳了戳宋一一，宋一一就一把抱住这柄黑色的剑。

“这就是向生剑？”宋一一仔细研究着剑身上的纹路，果然，每个细节都跟小说对向生剑的描述不谋而合。

“嗯。”

“道具组真是用心，只听说你们还原度高，没想到这么高，好想看看孟渠手里的湮亡剑啊。”宋一一惊喜的摩挲着向生剑，完全忽略了眼前的剑主人。

“秦时雨呢？”为了吸引沉迷大宝剑的这位女士，梁又西只得主动出击。

“去找孟渠了。”宋一一随口一应，目光又被梁又西的戏服吸引了。

“金色滚绣蟒纹腰带，袖口碧色的水纹，翡翠瓒金燕氏簪，额间隐见鸢尾花，果然，是燕诚。”

梁又西见她的目光终于算是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心情稍微舒服了一点。

他左右看了一下，他们所处的位置还算隐秘，不远处的拍摄社区灯火通明，显得他们所在的背光处格外隐秘，这会剧组的人都在忙着布景，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闲杂人等。

于是他上前一步，在宋一一面前微微弯了弯腰，在自己的目光与宋一一的目光平行的高度停下，伸出右手的食指，指了指自己的眼角。

“看，连右眼角的泪痣都还原了呢。”

光线昏暗，宋一一哪里看得清，于是努力靠近了一点，在距离梁又西的脸只有几厘米的地方，看清了那颗小小的，轻轻点在眼角的痣。

“啊，果然。”宋一一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摸摸。

“别给我摸掉色了。”梁又西的身体赶紧躲了躲。

宋一一无意识的撇了撇嘴，收回了自己好奇的小手。

“要不要跟如此帅气的燕诚合个影？等下我就不是这个造型了。”梁又西发出邀请。

“考虑考虑。”宋一一假装犹豫。

“考虑个屁。”梁又西一把揽过她的肩膀，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手机。

宋一一一向不擅长自拍，每次看到别人拿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就会莫名的紧张。所以当梁又西掏出手机，举到两人的面前，她就开始紧张了。

梁又西是知道她这个毛病的，所以每次跟她拍照都会非常迅速，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咔嚓咔嚓”就拍好了。

但这次他好像故意的，前置摄像头打开了半天，两个人的大脸在取景框里晃悠了好一会，他也没按下拍摄键。

奈何这个手机的夜拍功能极强，这会光线这么差，镜头里两人的脑袋也是明晃晃的，这让宋一一的脸愈发僵硬。

“宋一一，你那是个什么表情。”取景框里的梁又西半挑着眉毛，跟他的古装扮相搭在一起，像极了一个玩世不恭的江湖浪子。

“你再不拍，我表情更难看。”取景框里的宋一一面无表情说。

“你笑一下，我拍好了要发给老梁和老叶的。”

听说要发给家长，宋一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你还是别笑了。”笑容刚上线两秒，就被梁又西无情否决。

“快拍，别废话。”宋一一烦的不行，想速战速决。

取景框里的梁又西不紧不慢，慢慢的把自己的头向宋一一靠过去，最后停留在宋一一的咫尺之侧。

“宋一一，五年前你说过什么来着？”梁又西突然发问。

宋一一突然扭头看向梁又西，梁又西也低头看向她。

“你喜欢燕诚吗？”没等宋一一回答，他又迅速换了个问题。

宋一一的呼吸都要停止了，不知道梁又西怎么会在此时此刻问这些问题。

梁又西却没打算就此停下来，而是收起了举着手机的手，非常认真的正视着目光闪烁的宋一一。

“问你话呢，喜欢燕诚吗？”

“……喜欢。”宋一一艰难的找回语言能力。

梁又西突然非常甜腻的笑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笑还不够好看，笑了一个八拍之后，又紧接着给了她一个更加要命的笑。

“你吃错药了？”宋一一搞不懂他，为什么今天这么疯狂的散发魅力。

“大概是真的吃错药了。”梁又西收起要命的笑容，只留了一丝微微的甜蜜在嘴角。

他俯下身子，再次让自己的视线跟宋一一的持平。

黑暗中，宋一一忽闪着两个小白兔一样的大眼睛，让人忍不住想给她一个胡萝卜。

但奈何自己手里也没有现成的胡萝卜。

于是梁又西微微歪了一下头，吻上了小白兔的唇。

清甜柔软的唇慢慢厮磨着小白兔的唇，带着无限的留恋和恶作剧般的调皮。

许久，才把呼吸的自由还给她。

“这是燕诚送给小白兔的礼物。”

（啊看完这段一定要听这首歌！）

你是巨大的海洋

我是雨下在你身上

我失去了自己的形状

我看到远方爱情的模样

曾经孤单的彷徨

曾经相信曾经失望

你穿过了重重的迷惘

那爱的慌张终于要解放

你是谁叫我狂恋

叫我勇敢地挑战全世界

在一样的身体里面

一样有爱与被爱的感觉

我爱谁已无所谓

没有谁能将爱情划界限

在一样的身体里面

迷样的魔力却是更强烈

星星在夜空中闪亮

星空下我不停流浪

此生我无知的奔忙

因为你眼光都化成了光亮

这世界全部的漂亮

不过你的可爱模样

你让我举双手投降

跨出了城墙长出了翅膀

你是谁叫我狂恋

叫我勇敢地挑战全世界

在一样的身体里面

一样有爱与被爱的感觉

我爱谁已无所谓

没有谁能将爱情划界限

在一样的身体里面

迷样的魔力却是更强烈

你是巨大的海洋我是雨下在你身上

我失去了自己的形状

我看到远方爱情的模样

——《爱情的模样》五月天

－－－－－－题外话－－－－－－

你是巨大的海洋，我是雨下在你身上。这是我最近最喜欢的对爱情的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