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涩的风吹过院子,竹林摇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原本就陌生的环境无形中增加了季潇的孤单感,攥紧的手指像是失温般冰凉。
少女就这样站在茶厅外,脑海里中不断回放着魏轻语妈妈说的话,只觉得一团郁结堵在心口。
黑色的切尔西靴轻轻的碾过走廊上的木板,几片开落的荼蘼花瓣随着她转身的动作飘落在地上。
尽管季潇的心中已经有了些预感,但是她依旧不敢深想魏轻语妈妈的话。
逃避,似乎成了她现在不得不做的一件事情。
只是不想她刚要离开,却正正好好的撞上了拿着东西过来找自己的魏轻语。
魏轻语还不知道季潇听到了什么,语气依旧如平常般温柔:“你在这里啊,我刚才找了你一圈都没找到。”
可就是这温柔的语气,让季潇心中的悲伤感更甚。
风轻轻吹拂过来,她看向魏轻语的眼眶莫名的红了。
魏轻语看到季潇这个样子,一下就慌了:“季潇,你怎么了?”
被喜欢的人在询问,季潇方才一直压抑在心中的委屈瞬间爆发出来。
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视线中还有那一大捧被魏轻语妈妈证实了有特殊意义的荼蘼花,道:“荼蘼花的花语到底是什么?”
“这花其实是你为你的初恋种的是吗?”
魏轻语闻言怔住了。
她看着茶厅传来的她父母还有爷爷的谈笑声,瞬间就反应过来季潇可能听到什么误会了,忙唤着她的名字想要解释:“季潇……”
可是季潇却敏锐的捕捉到了自己话音落下时,魏轻语眼神中闪过的那种被发现的诧异。
此刻的她有些痛恨自己会如此的熟悉魏轻语,熟悉到她的一个眼神自己都能瞬间看明白是什么意思。
一种莫大的悲伤无声而沉重的笼罩在了季潇的头顶,压得她眼眶鼻尖通红。
她知道这里是魏轻语的爷爷家,她不可以大吵大闹,她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强装淡定的对魏轻语道:“抱歉失陪,不早了,我该走了。”
话音未落,无法抑制的颤抖还是出卖了她。
魏轻语看着季潇大步到近乎是奔走的背影,忙喊着她的名字追了上去,“季潇!”
寂静的院落忽的惊起一片飞鸟,魏轻语在走廊的声音也惊动了在茶厅的长辈。
魏妈妈闻声立刻起身朝外看去,却只看到魏轻语抛却往日从容的跑出院子的背影。
“怎么了?”魏爸爸不解的看着魏妈妈。
却见魏妈妈面露愁绪,目光沉沉的对在座的两个人讲道:“我感觉,咱们刚才好像说错话了。”
冷风如刀刃般刮在季潇的脸上,明明方才还觉得暖和的东郊一下就变得刺骨起来。
她就这样紧攥着冰凉的手指,沿着来时的路快步朝前走着,怀里还是抱着那一大束荼蘼花。
说来真的是没出息,尽管知道了这些花的含义,可是季潇还是做不到把魏轻语送给自己的东西丢掉。
一见钟情的人,哪有这么容易说忘就忘。
人迹罕至的两行道马路上传来一阵车子发动机的声音,一辆的出租车从绿意交织中驶了过来。
季潇忙停下脚步伸手示意,在车子停下的一瞬间便利落的拉开了车门。
却不想,一只骨骼分明的手在车门关上的瞬间拉住了门把。
魏轻语粗喘着着拦住了季潇乘坐的这辆出租车,凌乱的发丝下透出一双写满着急的眼睛。
司机瞬间就松开了刚踩下去的离合,一脸惊慌的看着窗外,“小姑娘!你这是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危险的!”
“抱歉师傅。我有些事情要对她说。”魏轻语粗喘着讲道,气息极其的不稳。
她在这个世界的体力不算很好。方才追着季潇一路跑来,削冷的风像是要把她的喉咙划破,里面满是铁锈的血腥味道。
季潇看着窗外狼狈的魏轻语,心上也跟着疼了一下。
她紧攥着手里的花将窗户玻璃降下来,主动问道:“好,那你说,我对你来说是什么?只是一个替身是吗?只是你用来怀念你的初恋的替身是吗?”
魏轻语摇摇头,“不是的。”
“那是什么?”季潇立刻问道,像是还抓着一丝希望。
魏轻语望着坐在车中的季潇,嘴唇微微微煽动,终于将这些日埋藏在她心中的秘密说了出来:“初恋。”
“你就是我的初恋。”
路旁的灯光直白的落进季潇所在的车后排,将她视线里的景物模糊。
她听到了心中那轻微的一声跳动,可连成的记忆却在提醒她魏轻语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
季潇不解的看着魏轻语,反问道:“魏小姐,您是小说写多了吧,五年前,我们根本就不认识,我怎么可能是你初恋?”
说到这里,季潇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瞳微颤微的看着面前的女人,质问道:“你是不是知道关于我跟你说的那些突然冒出来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的对不对?”
魏轻语终于等到了季潇向她问这个问题,可是她的喉咙却像是突然被扼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冷风骤然从地上卷起,寒冷刺骨的刮在她的脸上,就像是神给她的警告。
季潇看着魏轻语的眸子,几乎瞬间就意识到她肯定是知道其中缘由的。
她就这样看着魏轻语,声音不受控制的高了些:“你说啊!你明明知道我对这些突然出现的记忆感到苦恼,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
这些日,不属于自己这二十多年来任何一部分的记忆画面反反复复的在季潇的脑海中翻涌。
惶恐畏惧,忐忑不安。
没有人是会对未知完全欢迎,一点也不不恐惧的。
季潇尽可能的放平心态告诉自己这其实没什么的,毕竟它也没有影响你的正常生活。
可是这份勉强维持摇摇欲坠的平衡,终究还是在今天被打破了。
风在少女的声音中呼啸,那本就漆黑的天空开始变得愈发的阴沉。
乌云迅速在空中聚集,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压得人喘不过气。
季潇那本就泛红的眼眶被风吹得像是沁了血一样的红,连带着眼瞳都被染红了几分。
她看着面对自己的问题一言不发的魏轻语,又问道:“魏轻语,你究竟是谁。”
“为什么我会在看完你的《灼阳盛夏》后,突然冒出这些记忆?”
“为什么我的这些莫名其妙的记忆里都会有你的身影?”
“为什么我能看到你十六七岁的样子?”
“……这到底是为什么?”
雷声隐隐的从两人头顶上方的天空响起,面对季潇的提问,魏轻语统统无法言说。
她的心脏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紧紧的握住,一股无法摆脱的外力扯着那跳动的心脏,脆弱的动脉血管被拉扯,发出狰狞的痛感。
天空黑压压的,衬得灯光格外的昏暗。
这是魏轻语第一次感受到季潇曾经感受到的那种疼痛。
就在这个时候,三人的手机里都发来了城市雷暴预警。
司机看着有些着急了,他单手敲了敲横在座位前的铁栅栏,问道:“小姑娘,你还走不走了?这马上就要下雨了,我这还要赶回家吃饭呢。”
季潇闻言,立刻对司机师傅点头道:“抱歉师傅,我这就走。”
而后她看着迟迟不肯给自己答案的魏轻语,闪烁的眸子中带着几分心灰意冷。
她用她最后的理智,平静的对魏轻语讲道:“魏轻语,如果你不能回答我这些,就请你放手。这里没有公交车站,师傅不做我这单生意,我今天就只能走回去了。”
“我可以送你的。”魏轻语强忍着心口的疼痛,对季潇讲道。
只是还不等季潇拒绝,她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
嗡嗡的震动在着安静的道路上响着,清晰而无法回避。
像是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季潇提醒般的委婉拒绝道:“有人找你了,快去接电话吧。”
可魏轻语却依旧握着车门把手,不肯接起那通电话。
解释的话被死死的卡在了喉咙,闷沉的雷藏在云中一下又一下的压迫警告着她。
神从不允许破坏世界的规则。
司机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劝说道:“我说姑娘啊,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你们要不要先互相冷静一下啊。你看这天都黑了,刚刚还发布了雷暴预警。你们再这样僵下去,下起雨来就真的不好了,身体要紧不是吗?”
季潇听到司机的这番话,这才钝钝的注意到了魏轻语放在车门把上的手。
那白皙娇嫩的手背被寒风冻得通红,微微凸起的青筋蛰伏在下面,显得格外的狰狞。
有的人明明方才已经决定心灰意冷,可是当看到那人被冻红的手背还是忍不住心疼。
季潇那只被花束遮住的手微微收紧,方才那有些激动地声音明显的收敛,“你快回去吧,魏轻语。天冷了,你冻会感冒的。”
话音落下,魏轻语还是站在车门外。
那平静的眼眸里写着要命的倔强,就像是一个死死的抓着自己唯一拥有的玩具的孩子。
她知道如果自己现在就这样放走了季潇,明天她就很有可能不会再见自己了。
季潇看着,方才还坚定的心一下就乱了。
她根本做不到喊司机开车,把她甩在这里,语气变得更软了几分,“魏轻语,你给我点时间,让你我都冷静一下,好吗?你比我清楚的,你现在无法解释,我现在也无法跟你回去。”
方才停下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两个“无法”透着少女的无奈。
魏轻语看着车窗里被季潇捧在怀里的荼蘼花,倔强的眼神有一丝微微的翘动。
她抬起了手,将口袋里的红木匣子放到了季潇面前,妥协道:“那你把这个收下我就走。”
季潇淡淡的说了一声“好”,伸出手来收下了魏轻语方才就说要送给自己的礼物。
两根手指轻轻擦过的瞬间,魏轻语松开了一直被她紧攥着门把的手。
虚虚扣着的手掌内侧深深地勾着一道又一道的红色印子。
天空乌云密布,雨点啪嗒一下落在了魏轻语身上的白色毛呢大衣。
她就这样目送着季潇乘坐的车子离开,心口的疼痛开始变得麻木。
暴雨在季潇回到家的瞬间倾盆而下,她草草的吃完了晚饭,便回到了房间。
柔软的床带着秋日的温暖将她包裹,可是无法纾解的难过就像是在这突然降临的雨下没有带伞的行人,找不到办法规避。
季潇的大脑乱的要命,傍晚发生的一切在她脑海中回放暂停。
少女的心绪前所未有的复杂。
她怎么会是魏轻语的初恋呢?
明明三个月前她才跟魏轻语第一次见面。
找不答案。
又不想将自己喜欢的人代入她只是走火入魔的把自己当做她初恋的事实。
季潇蜷缩着身子,望着窗外那棵在飘摇大风中顽强伫立的香樟树。
余光里却注意到了方才一进门就被自己扔到床上的那个红木匣子。
季潇目光飘摇的望着这个匣子,鬼使神差的摸过来打开了它。
却见铺得平整的红丝绒垫布上放着一条精致的红色编绳,一颗圆润而小巧的桃篮就坠在上面。
“轰隆!”
像是要将天地撕裂的雷兀的响起,乌云密布的天空中瞬间亮起了一长道裂痕。
电光从窗外透过照亮了季潇手里的小桃篮,伴随着魏轻语那年少青涩的声音,曾被她忘记了的记忆如潮水般向她逆流涌来。
“这次别把它弄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想到今天要渡劫[指指点点]
最近评论好少,抱着二更躺平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