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在教学楼响起,天井下停在树荫里的麻雀被这声音惊起,扑闪着翅膀划过天空。
两个少女的影子印在光影斑驳的小路上,低矮的老式建筑挂着常绿的花藤,消毒水的味道在刚走进大厅就包围住了季潇跟魏轻语。
魏轻语还是被季潇带着来到了校医院。
她捏着肩膀上的小西服外套,淡淡的桃子白兰地的味道包裹住了她。
她知道她不应该信任季潇的,可还是在她扶起自己的那一刻,抬脚跟她走了。
医院走廊的灯光柔和的落在魏轻语的视线里,她感觉面前少女好像有那么些同过去不一样了。
外科诊室坐诊的是一个年轻的女Beta,看到魏轻语左手手心的伤口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小同学,你这是怎么弄得?”
“玻璃划伤。”魏轻语收回了思绪,简单的回答道。
“玻璃划伤可不会这么深,是有人故意的吗?”医生一边准备着消毒棉签,一边讲道。
魏轻语不语,方才发生的事情她半分都不想让旁人知道。
医生却不打算将这件事视而不见,“怎么,是不是被人欺负了。这种事情可不能咽下就完了,得告诉班主任的。”
医生:“你放心,学校公正的处理每一件事情的。”
魏轻语单调的“嗯”了一声,道:“但这个伤是我自己弄得,还麻烦您帮我处理一下。”
这声音冷冷清清的,有这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医生怔了一下,拿起手里的棉签,“行吧,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问了。接下来会很疼,你忍耐一下。”
魏轻语淡淡的点了下头,将手心摊开放好,端正的坐在桌子前,任凭医生处理。
沾着棕褐色碘酒的酒精棉慢慢的在伤口周围打转,不过一圈就被血迹染红了。
整齐的伤口被水浸泡过,狰狞的翻着白。
季潇站在魏轻语身后瞧着,棉签每落一下,她的心就跟着抽疼一下。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一旁的魏轻语,却见她面容淡定,清冷的眸子安静的注视着医生为自己清理伤口的步骤,没见她脸上带一点痛感。
难道这就是女主吗?
季潇不由得心里感慨,魏轻语是该拥有一颗多么强大的心脏。
过了一会,托盘发出“哒”的一声轻响。
医生放下了手中的镊子,叹了口气:“这伤口要是再深一点,就得缝针了。”
“嗯。”魏轻语淡淡的应了一声。
医生像是适应了魏轻语的淡然,看她这个反应笑了一声,“我处理这么多伤口,大的小的都有,能这么淡定的,你还是第一个。”
魏轻语闻言淡淡的抿了下唇。
季潇却敏锐发现了她唇侧微微泛着白色。
头顶的灯光柔和的落在魏轻语的身上,细看就可以发现她的表情有些绷紧。
打湿的长发很好的掩盖了她额头沁出来的汗,偶尔有一秒季潇可以看到她忍不住轻颤的睫毛。
有些人不是不会痛,而是不会喊痛。
魏轻语依旧还是那个清冷孤高的小女孩。
但那些个能让她撒娇卖乖赖在怀里不走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季潇的心底就一阵酸涩。
狗作者不做人啊。
不知道是不是这波感慨拨动了季潇的心绪,或者是这一路扶着魏轻语来有些中暑。
季潇站在诊室里,空气中淡淡的薄荷味道贴在她的身上,莫名的开始觉得身上有些发虚。
视线里,白色的纱布一圈一圈的缠在魏轻语削薄的手掌。
季潇强装着一副规矩的样子靠在了一侧的墙上。
“伤口结痂前记得不要沾水,如果沾水要迅速把纱布解开,让伤口透气知道吗?”
“嗯。”
“你这几天不要经常弯曲手掌……”
……
心脏扑通扑通的小幅跳动着,密集又狠狠的在砸季潇的胸口,砸的她直发晕。
医生跟魏轻语对话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开始变得飘忽起来。
季潇以为自己这是低血糖,掏了掏口袋,果不其然从里面拿出了几颗彩色流光纸的糖果。
她这具身体仿佛还残存这一点原主的习惯,季潇每次路过家里放糖果的盒子,都会掏两块放口袋里。
“啪嗒、”
季潇的手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抖,手里的糖没拿稳掉到了地上。
“怎么了?”医生跟魏轻语都被这声细小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没事……手滑了。”季潇说着就佯作无事的摆了摆手。
魏轻语却发现季潇嘴唇泛白,脸颊还泛着异样的红晕,提醒道:“你脸色很不好。”
“是……吗……我觉得……我还好……”季潇断断续续的讲着,却觉得自己现在连喘息都变得沉重起来。
魏轻语皱起了眉头,站起身来:“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还是……”
少女的视线一黑一亮,一黑一亮。
她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魏轻语,还没有等她说完话,一头就栽进了她的怀里。
……
明媚的夏日阳光温柔的铺满了整个世界,季潇的耳边传来风扇嗡嗡运作的声音。
她看着手里握着的白色粉笔,黑板上写着的还是昨天她备课的三角函数公式。
她诧异的转身朝身后的教室看去,整齐的木质课桌椅后坐在她眼熟的学生们,整间教室都蒙着一层朦胧又温柔的光感。
季潇摸
了摸放在讲台上书本,有些不敢相信。
她回来了吗?
她从那本书里回来了!
只是这种欣喜还没有维持多久,季潇微微扬起的嘴角就又落了回去。
那魏轻语呢……
她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是不是就意味着原主的意志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自己还答应了她,帮她解决刘美娜的事情。
原主回去了,保不齐又要被变本加厉的折磨。
她孤身一人,身边没个帮手怎么成啊……
季潇走到教室一侧的窗前,神情怅然。
无形的风吹拂过季潇的长发,带来一阵清凉的薄荷味道。
两个不知道是哪个老师的孩子嬉笑着追着一只胖嘟嘟的柯基跑进了季潇的视线。
那笑声像是铜铃一般,清脆响亮。
两个小揪揪一样的双马尾一跳一跳的,天真又可爱。
“潇潇,你跑慢着点,小心跌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季潇看到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男人目光关切的跟在两个小姑娘的身后。
在男人身旁还有一对夫妻。
女人穿着一条伞型半身裙,优雅的靠在丈夫的肩旁,道:“青云,你不用这么紧张,让她跑去吧,草地软。”
“这可不行。你们家轻语,文文静静的多好。再看我们家潇潇,这胳膊膝盖就没一处是好的。”
男人颇有些无奈,说着就回过了头看向了身后的那对夫妻。
季青云的那张天杀的渣男脸赫然出现在季潇的视线里。
季潇登时心中一震。
她不是回来现实世界了吗?
她的身边怎么会有跟季青云长得这么像的一个人?
“汪汪!”
季潇的掌心传来了一阵潮湿,方才视线里那只胖嘟嘟的柯基正伸着舌头舔舐着她的掌心。
她困惑的看着面前这只憨憨的柯基,发现自己的视线好像变矮了。
浅紫色的裙边垂在草地上,一双微微肉感的小手里拿着一丛白色的花。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一声稚嫩又不失清冷的声音从季潇的耳边传来。
不远处的草地上,蹲着一个小女孩。
她穿着一条娃娃领的粉点白裙子,头顶的两个小揪揪扎着两个大蝴蝶结,专心致志的采着周围的白花。
季潇鬼使神差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小女孩闻言嘴角微微上扬,介绍道:“这是荼蘼花,是开在夏日最末的花。”
说着,小女孩抬起了她的头,朝季潇看去。
微醺的夏风带着淡淡的薄荷清凉轻拂过季潇的脸颊,一双青绿色的眼睛平静的出现在了她的视线。
季潇眼瞳微微颤动,她认识的人里就有一个人有这样的眼瞳。
——魏轻语。
季潇心中一震。
她从草地上站起来,想要起身走向这个跟魏轻语有着同样眼睛的小女孩。
刹那,开满荼蘼花的草地向下陷去,她想逃却跟着一起的掉了下去。
失重感遍布季潇全身,她不知道下目的地在哪里,就这样永无止境的下坠着。
“哈……”
季潇狠吸了一口气,猛的睁开了眼睛。
阳光刺拉拉的直射入季潇的眼瞳,她有些晃神的打量着自己所处的环境。
陌生的消毒水味在她的鼻腔慢慢清晰,世界的真实感也回归了她的身体。
季潇看到窗边的椅子上安静的坐着一个少女。
灯光落在她的身上,梦中窥见的稚嫩褪去,清瘦的侧脸写着孤高。
干净合身的衬衫修饰着她笔挺的身姿,白皙的腿掩盖在裙摆之下,修长匀称。
魏轻语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校服,正低着头摆弄着手机。
季潇发现她的膝盖上还放着一只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白色机械表。
空气还游荡着一丝淡淡的薄荷味,就像少女身上的气质。
寡淡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季潇偷觑着魏轻语,心里居然生出了一种庆幸。
庆幸自己回到现实世界,只是一场梦。
她轻轻叹了口气,放下了这个令人盗汗的梦,病床却不配合的发出了“吱呀”的声音。
魏轻语敏锐的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见到季潇醒了,从容的戴好了放在膝盖上的手表。
她神色淡淡,“醒了?”
季潇点了点头,询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落日的余晖穿过明亮的玻璃,落在少女的身后。
季潇看到那樱粉色的唇角罕见的勾起了一抹笑。
“某人不是说,我的信息素根本不起作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