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显面对这个问题,挠着后脑勺,姿态十分矜持:“财富排行榜什么的真的没上过,不够格。”
沈之川眯起眼睛,看着他:“不能说就算了。”
话是通情达理的话,就语气不怎么通情达理。
方显赶紧坐起来,就枕在沈之川的肩头,伸手去搂他:“没不能讲,就是每次讲出来气氛都怪尴尬的。”
他这么一说,沈之川反而更好奇了:“难道你家发家致富的路子是从刑法上找的?”
得,越描越黑。
方显叹口气,只好坦白,语气幽幽里仿佛夹杂着不为人知的心酸:“那我说了你别笑啊。”他顿了顿,对着沈之川白皙的耳垂一口,以一种郑重的自首语气继续说,“那什么,我家吧,主业挖煤。”
沈之川当场忍住了,确实没笑,就是转身去找手机,一边找一边又问:“那副业呢?”
方显清清喉咙:“也挖黄金。”
沈之川忙着拿手机捣鼓。方显凑过去一看——嚯,这人正忙着给他把通讯录里联系人的姓名改成“煤老板。”
方显气得几欲撞床,最后被沈之川勾住脖子,一句话轻而易举就哄住了:“过来,让我品品你到底是个煤味儿还是金子味儿。”
沈之川不用说了,方显也正儿八经素了好久,亲两口就不行了。
都到了这个岁数,也懒得再慢慢揣着,从指缝儿里一点点往外露。
人生苦短,良宵更短。
沈之川闭上眼的时候心里在想,他以前总想那么多,也没落个好下场。有什么意思,想他妈什么想呢?
以后不行就以后分手,他又不是没分过手。
方显如愿上了全垒,当天晚上激动得差点失眠。
沈之川早上睁眼,方显一张大脸几乎要怼到他脸上,下意识抬脚就给人踹下去了,踹下去了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家的床。
方显兴奋到后半夜才睡着,大清早惨遭横脚,拍拍脸上的灰还能毫无怨言地爬回床上。
沈之川再次确认,这货真的是属狗。
方显终于如愿以偿,这几天飘得厉害,自重都比平均低了好几个牛。
他约沈之川下班去泡温泉,结果临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坐不住了。他拎着车钥匙早退,结果电梯门一开,里面站着左手拎公文包右手拿车钥匙的谈恪,俨然也是一副早退的样子。
两人面面相觑,相当默契地同时开口,冒出同一句话:“你这么早就下班?”
谈恪相当理直气壮:“谢栗那边有点事,我过去看看。”
方显也丝毫不显心虚:“我和川川恋爱纪念日,要出去庆祝。”
谈恪看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吐槽:“沈之川知道你们还有恋爱纪念日吗?”
方显捋一把头发:“他去了就知道了。”
谈恪上了车还是觉得非常魔幻。沈之川那样一个人,最后竟然真的和方显搅和在一起了。他忍不住替方显的这段新感情进行风险评估。
显然最大的风险因素来自于方显他自己。毕竟过去将近三十年在国外约会文化的熏陶下,他接触了太多人。
谈恪在东方文化中长大,不能接受这种观念——但不代表方显就是错的,至少方显从不觉得自己过去感情经历丰富是一种错误。
但沈之川会怎么理解这件事,那就不好说了。
谈恪开着车想了一路,最后觉得自己实在是多管闲事——沈之川再怎么难搞,好歹没有一个倚病卖病满脑子算计的爸。
其实他妈妈的坟究竟在哪里,他爸真的在乎吗?
他妈妈去世了这么几年,他爸难道就没有能力自己给妻子迁坟,非得求着谈恪操办吗?
这种事情不能细想,就像个没包好的饺子,水一开饺子皮就破了,里面裹着个残酷的事实,满锅地飘。
他知道世界上有很多控制狂父母,但有没有哪一个和谈启生一样卑劣,他真的不敢打包票。
当年妈妈在地震中遇难,谈启生压着消息不通知谈恪。妹妹沉溺于悲痛无心顾及其他,直到下葬前谈恪才知道了这件事。
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可能只有谈启生自己心里明白。
而现在谈启生又再度利用他妈妈来插手干预他的感情生活。
世界上有这样的父亲吗?
谈恪感到无比厌烦和疲惫。
他明明该让谢栗过得无忧无虑,而不是为了这种没名堂的事情分心。
谢栗上车的时候,敏感地察觉到谈恪的情绪很低。
两个人说几句有的没的,便陷入沉默中。
车往城外开,道旁的绿荫飞速地后退着。
谢栗想再说点什么,却也无从开口,脑子里千头万绪,甚至顾不上关心他们要去哪。
他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太幼稚。
他指责谈启生,除了激化矛盾,没有任何作用。
他止不住地想今天干的蠢事,越想越无地自容。
车速放缓,路过减速带时仍免不了颠簸。
谢栗被颠得回神,一抬头发觉已经他们进山了,周围绿意葱葱,再不见城市的踪迹。
山路尽头矗着一座中式的大门,古香古色,上面龙飞凤舞的四个字,天华山庄。
谢栗这才有些好奇起来:“谈恪,这是什么地方?”
他拉开车窗,窗外淡淡的臭鸡蛋味瞬间解答了他的疑问。
“温泉,带你出来玩玩。”谈恪开口证实。
说话间车已经开进温泉山庄的停车场。
停了车,谈恪解开安全带兀自下车,径直绕到车的另一边,替谢栗拉开车门,朝他伸出手:“来吧,带你去玩。”
私募协会的这帮人都是这里的常客,从门童到前台都眼熟,不用谈恪多说,已经安排得妥妥当当。
礼宾引着两人进房间,替他们开门插卡,手脚麻利地拉开凉饮,倒进玻璃杯里送到客人面前,然后微微鞠躬,笑容得体:“谈先生有任何需要,我们随时效劳。请您慢用。”
谢栗被谈恪握着手坐在沙发里,直到礼宾退出房间轻轻关上门,才轻轻松出一口气。
谈恪拍拍他的肩:“浴衣和泳衣都在衣柜里,去换上,先泡会再回来吃饭。”
谢栗犹豫着站起来:“那你呢?”
“我要打个电话。一会就来。”谈恪说。
衣柜在里面的卧室里。
一次性泳裤都是均码。谢栗穿上以后,两条细腿在宽松的裤子里晃。
酒店提供的浴衣也长,白色的下摆一直垂到他的脚踝,再长下去大概就能全场奏起婚礼进行曲了。
谈恪从后面走过来,拢着小男生的腰一掐,看起来就更像条裙子了。
“我要去上厕所。”谢栗被闹了个大红脸,拽着着衣服下摆转身就要跑。
谈恪也不拦,由他跑出去。
约莫是工作日的原因,客人不多,从客房去汤池的路上几乎没有人。
天华山庄的公共汤池是露天的,就坐落在群山环抱中的一个低地,巨大的汤池被青灰色的石块一分为二,池底铺满珍珠般的乳白色鹅卵石。
汤池视野开阔,抬头就能看见不远处被薄雾环绕的天华山主峰。
一个人也没有,静得几乎能听见温泉水随风轻轻漾动。
没有陌生人让谢栗觉得自在了很多。
不用谈恪说,他自己脱掉外面套着的浴衣,只穿着黑色的一次性泳裤,像条没见过水的小狗一样扑进了左边的汤池里。
谈恪嘱咐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听见汤池里的小狗嗷地一声从水里爬起来,朝他冲过来:“怎么这么冷啊!”
虽然是夏天,但山里还是凉,更不消说刚在一池子冷水里涮了一趟。
谈恪哭笑不得,赶紧脱了自己身上的浴衣给他裹上:“那边是冷泉,是地下水抽上来的,只有十几度。”
他推着谢栗走到右边的汤池前:“这边才是热的。快下去暖和暖和。”
谢栗是第一次泡温泉,原本满腔激动,结果一进来就出了个糗,扑地一下就把激动全浇灭了。这会下进热池里,老老实实地靠在边上,也不扑腾了。
谈恪也顺着扶手走下来,在谢栗身旁坐下。他舒服地眯起眼,不自觉地舒了一口气。
热汤有种魔力,能把烦恼像肥皂那样消融掉。泡在热水里,许多事都变得更容易说出口了。
“我决定把我妈的坟迁回来了。”谈恪忽然开口。
谢栗正捧着一捧水凑到鼻子前在闻,听到谈恪这么说,立刻转头,脸上掩不住的惊讶:“为什么?”
谈恪慢慢抬起手,把热水轻轻地撩到谢栗身上。小男生挺白的,肩膀靠在镶有乳白色鹅卵石的池壁上,有一种很精巧的美感,让人不由得生出发自内心的怜爱。
“她已经去世了,不论我做什么,都只是为了让自己舒服。”谈恪说,“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他心里还有半句没说出来。
如果把坟迁回来能让他爸少一个闹腾的理由,让谢栗别再被掺和进他家的破事里,他愿意做这种取舍。
谢栗立刻敏锐地意识到真正的那个症结:“你是怕你爸爸为难我吗?”
他不等谈恪回答,又摇摇头:“我觉得他不会的。其实他也就是跟我说了几句话,什么也没对我……”
他心里的自责加倍。他今天冲动又愚蠢的行为什么都没改变,明明他可以做的更好。
“谈恪——”
“对不起。”谈恪却同时开口,抢了谢栗没说出口的道歉。
谢栗张着嘴哑了半秒:“你为什么要道歉啊?”
他还想说什么,但谈恪却一伸手,把他拉到自己面前来。
池底的鹅卵石有些打滑,谢栗被那么一拉,刚好踏在两块石头的之间,跌进面前的怀抱里。
“你的时间别浪费在这种事情上。”谈恪表情严肃,“我顺着他的意思,他就没理由再闹了。”
他十分爱惜地伸手在谢栗的脸颊上摸了摸:“你的时间不该用来管这些闲事。我会尽快解决掉的,好吗?”
谢栗低下头没说话。就算他觉得不好,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不是吗?
谈恪有心哄他,捏着小男生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岔开话题:“你的文章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谢栗犹豫,他不太想说下周视频的事情。如果不说,万一结果不好,还能当做这件事情没有发生。
他想逃避这个话题,于是伸手勾住谈恪的肩膀,踮起脚去亲男人的嘴角,像小动物那样舔了舔,含混不清地混淆事实:“就那样吧,还没有准确的消息。”
谈恪看他心虚的样子,就知道哪里不大对头,揽着谢栗的腰刚要追问,却听得旁边有人干咳一声,清清喉咙:“你们在公共场合能不能端庄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你的咕已上线。-
方显:川川,我也想玩鸳鸯戏水。
沈之川徒手劈开一块砖。
方显;!!!!这不是你的人设!你OOC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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