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银河系 十三(1 / 1)

谢栗的脑子转得像个固态硬盘,当年搞建模时学的对抗理论这会又重出江湖了。

吃了,还是没吃,这个问题要命。

他现在就是经典博弈案例“黔驴技穷”里的那只驴。

谢栗干脆一掀牌桌,挨上谈恪靠在扶手上的那只手,厚着脸皮去捉谈恪的手指,拉住晃一晃,软下声音:“我也饿了。”

谈恪看都不看他,不做声,也不抽开手。

谢栗继续加码:“我一会想吃炸鸡。”

谈恪那张不动声色的面具终于“咔嚓”一声,裂开一条缝。他抽回自己的手:“几点了还吃炸鸡?”

还是去过的那家日本料理店,这回坐在了前堂。

服务员送上菜单,谢栗还没接到手里,就被谈恪抽走,重新递回到服务员手里:“一碗味噌拉面。”

谢栗表情都变了:“我不……”

谈恪立刻转头:“不什么,你不想吃?”

他的语气冷而硬,逼得谢栗生生把抗议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程光坐在谢栗旁边,已然发觉这气氛不大对劲。他也飞快地点了一碗面,赶紧把菜单递回去。

面端上来,谢栗皱着眉头,表情极为艰难,每一条面部肌肉都大声控诉着他对这碗面的拒绝。

他不喜欢味噌的味道,上次和谈恪来这里尝了一口就不要吃了。

谈恪分明是故意的。

旁边的程光吃得唏哩呼噜,谢栗举着筷子挑针绣花,半天咽不下去一根面。

谈恪不理他,只看程光吃完了,立刻叫服务员来结账。

程光刚掏出钱,谈恪已经冷着脸把卡递了过去,他只好默默地收起钱包。

服务员送回信用卡时,谢栗仍没有吃完。

他又累又饿,还要对着一碗讨厌的东西和谈恪的冷脸。他的脾气也上来了,筷子一扔:“走吧,我吃完了。”

程光还想说点什么,哪料谈恪闻声抬腿,站起来就往外走。

这下程光再瞎,也看出来这两个人在吵架了。

回程的路上,座次奇妙转变。

谢栗拉开门一屁股坐到后面去了。

程光左右看看,实在不好意思真让谈恪坐在前面开车,只好拉开门,自己坐到副驾驶去。

谈恪恍若不见,一路和程光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学习忙吗,任务多吗,学校食堂饭菜怎么样。

大总裁心机重得要命,忽悠别人贱价打包出售资产时的那点心眼,全用在了常年泡在象牙塔里的程光身上,一句一句地往外套话。

程光哪里是对手,实诚得宛如一个实心球,有问必答,还额外赠送举一反三。

谈恪问他食堂饭菜质量,程光顺嘴说食堂卖的牛奶只有一个本地小牌子,有股子怪味,大家都不喝。

谈恪问他吃饭方便吗,过了时间还有没有饭,程光说方便方便,外卖能送进学校,放眼兰城的学校只有他们有这福利,中午晚上经常叫个小烧烤辣米粉,白天免费,晚上五十起送不要太方便,谢栗他们一个楼的经常凑一块叫夜宵。

程光使尽浑身解数想活跃气氛,可万万想不到正把自己的师弟往坑里越埋越深。

谢栗坐在后座,盯着程光的后脑勺,恨不得拿书包给他套头上。

总算到了兰大门口,谈恪把车停在不显眼的街角。

程光连连道谢,和谢栗打个招呼,一个健步跳下车。

谢栗坐在后面,拖着包板着脸,挺着小胸脯,雄赳赳气哼哼地伸手去拉后座车门。

一拽,没拉开。

再一拽,还是拉不开。

“你干什么去?”谈恪坐在前面,冷冷地开口,“话都没说清楚,你去哪?”

谢拉着车门开关撒气,拽得吧嗒响:“你开门,让我下车!”

谈恪压着火气,指指副驾驶:“栗栗,你坐过来,我们谈谈。”

谢栗脖子一梗:“谈你为什么故意给我点味噌拉面吗?”

砰。

谈判破裂。

谈恪摔门下车。

车身被关门的力道震得微微一晃。

谈恪拿着钥匙开门,坐进后座。

谢栗见状,赶紧伸手去拉门,谈恪立刻飞快地按下钥匙。

高手过招,手快有,手慢无。

车门又被锁上。

谢栗简直要被这种骚操作气炸了。

他起身从中控钻过去,越过驾驶席去按驾驶席那一侧的车锁开关。手指还没触到按键,又被人拖了回去。

他气得大喊:“你放开我!你凭什么不让我下车?!”

谈恪一只手轻松地箍着谢栗的腰,另一只手顺势搂住两条细腿,硬是把人抬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小骗子,骗了人就跑。”谈恪气得咬牙切齿,“你自己说骗我多久了?”

谢栗的脸上一点不见心虚,他还觉得气得要命:“那能算骗吗?”

谈恪气极反笑:“问你吃饭了吗,你说吃了。”他伸手在谢栗屁股上的软肉掐了一把,“你吃了吗?叫你吃早饭要有鸡蛋牛奶,每次你都说吃了。现在你再说,你吃了吗?”

谢栗眼见逃不掉了,破罐子破摔,别着头,像个义士:“我没吃,我不爱吃,以后我也不想吃。你非要管,我说没有你又要训我,你以为我愿意骗你?”

几句话堵得谈恪哑口无言。

这小骗子看着乖顺,其实牙尖嘴利,不光能噎谈启生,还能噎谈启生的儿子。

谈恪气不打一处来:“管你是不是为你好?”

谢栗嗤之以鼻:“你干嘛非要管这个?我又不是傻子,好不好我自己不知道吗?”

这话简直说得狼心狗肺。

谈恪生平头一次体会到“被气得两眼发黑”是什么体验。

谈恪的脾气很难用好或者不好去形容。

一个庞大规模资金的管理人,一个常在谈判桌上博弈的投资人,最基本的修养是保持冷静。

谈恪也很久没有真的动怒过了。

但他此刻突然明白了当年他爸看到他不及格的卷子后,不顾身份在众目睽睽之下揍他的心情了。

总之一句话,他谈总,现在也想打自家的崽子了。

谢栗还在气头上,撒完气还没想好后面是怎么个说法,突然被人拉着腿掐着腰,紧接着天旋地转。

等他反应过来,一只钢筋铁骨的手已经死死按住他的背,两腿也被谈恪股四头肌发达的大腿压得一动也不能动。

接着他屁股一凉,迎来响亮的一巴掌。

第一个巴掌谢栗生挨了下来,整个人都被打懵了。

他呆过的那家福利院比较文明,是不流行用打来教育孩子的。

同龄人熟知的类似于“皮带炒肉丝”或是“男女单\混打”这种家庭活动,对谢栗而言只是一件遥远的“别人家的事”,他偶尔还会拿这个来安慰自己——没爹妈也挺好的,至少不用挨打。

谈恪是真的打,掌下带风,掌掌到肉,绝对不是和小男朋友玩情|趣的。

谢栗挨到第二下,疼得立刻开始掉眼泪。

他两只手无用地扑腾几下,同时还顾着这是在马路边,不敢在车里闹腾怕引人围观,压着嗓子干嚎:“谈恪你凭什么打我?”

谈恪不理他,连续揍了四五来下,眼见谢栗的屁股是真的红了,这才停手:“你知道错了没有?”

这个问句很经典。

普通孩子经过多年锤炼,这会就该上道儿地连哭带悔,先麻溜认错,结束肉|体之苦再说。

但谢栗一个石头里蹦出来泥猴子,显然没有这种经验。

他一个二十大几的人还要被人按在腿上大屁股,屈辱和委屈一块涌上心头,梗着脖子拒不投降:“我错什么了?你是神经病吗?打人犯法!我要报警告你!!!”

谈恪的声音里怒意满满:“你告,你看哪个警察会受理?骗人还不认错,打你怎么了?”

谢栗连爬带滚地从谈恪腿上下来,抽噎着伸手去拉自己的裤子,活像个刚被恶霸侮辱完的小媳妇。

他的心里充满了绝望。

谁家会有这种事情?一个一被零按在腿上打屁股?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屈辱的一吗?

他都要留下心理阴影了!

以后再当着谈恪的面脱|裤|子,他能不记起今天这一幕吗?

谢栗红着眼捂着裤子躲在门边的样子着实可怜。

谈恪冷静半晌,这会也觉得自己动手是过分了。

“就算你不想吃,你也该诚实地告诉我。”他余怒未消,说话的口气还硬邦邦,却朝谢栗伸出手,“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谢栗一把拍飞递过来的橄榄枝,针锋相对:“我也不喜欢别人管我!还有打我!”

战后谈判也破裂了。

车里一时间只有谢栗吸鼻涕的声音。

谈恪想不明白,明明他做的说的,都是为了谢栗好,谢栗不愿意听也就算了,不听还骗他也算了,为什么现在还这么理直气壮?

这种不讲理的样子一点都不是像平时的谢栗,完全没法沟通。

谈恪捏着车钥匙,打开车门:“去吧,你要下车就下吧。”

谢栗看着谈恪,慢吞吞地伸手去拉车门,果然拉开了。

他二话没有,拽着书包就下车了,跑得飞快。

谈恪仰着头靠在座椅上,觉得自己像个被人抛弃的老父亲,莫名悲凉又可笑。

他捂着眼。

没良心的小混蛋,叫他走他就真的走了。

谢栗揉着眼睛回到办公室。

程光眼见他眼睛红红,早就回过味来,八成就是他那句话说错了。程光十分愧疚:“栗啊,你没事吧?”

谢栗也想不起来怪程光坑他了,只是摇摇头,把书包一扔,坐上自己的座位接着干活。

键盘敲得噼里啪啦,每一声都透着丧气。

作者有话要说:--

问:孩子不听话怎么办?

谈总:谢邀。可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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