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银河系 四(1 / 1)

程光一步三回头,连打火机都没拿。

沈之川恨不得站起来给他一脚:“赶紧出去,把门关上。”

师兄弟两个身形交错的瞬间,谢栗求救地看着程光,程光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望师弟一路走好。

沈之川靠在椅子里看着自己招的这两个抓马坤在在他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恨不得演一出十八相送,终于忍无可忍,语带警告:“谢栗。”

程光立刻关上门,丢下他师弟就跑了。

谢栗一步三挪地走过来,在程光的椅子上坐下,低眉顺眼地喊了句老师。

“你见过谈教授了?”沈之川开口。

谢栗还有些茫然:“学生办的老师找您了?”

沈之川一晒。

谈启生因为身体原因刚从西北回来的那两年,多少学校趁着他的名气大人正热乎想反聘谈启生,想请谈启生去做演讲做报告,都被谈启生拒绝了,最后只松口在核科院搞搞科研带带学生,还放话说绝不参与任何行政工作。

兰大是个好学校,但比兰大更好的学校不是没有,高院长哪来那么大的脸能把别人都请不到的谈启生请出来做演讲站台?就凭一个高能物理论坛吗?

明眼人都清楚谈启生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只有谢栗这个傻孩子不明白。

但沈之川才不愿意替谈恪做这个好人。要有事情该说清楚,也该是谈恪来告诉谢栗。

“谈老爷子见你,说什么了?”沈之川岔开话题。

谢栗照实一五一十地说了,尤其是最后那句“不要浪费光阴”。他盯着沈之川的表情,指望着沈之川能替他稍稍答疑解惑,好让他安心一些。

沈之川听完没说话,站起来就要走。

谢栗没忍住,喊了句老师,巴巴地望着沈之川,还等着沈之川能在这种事情上传个道授个业。

沈之川被他望得直想叹气,欲言又止,末了指指谢栗拿在手里的手机,说:“该问谁就问谁去吧。”

谈恪把客户送出长鲸,肖助理跟在他后面,这才欲言又止地把手机递上去:“老板,你刚才有电话。”

谈恪拿过来一看,连着两个未接都是谢栗打的。他皱着眉头回拨过去,面色不善地看了肖助理一眼。

肖助理汗都快下来了。

谢栗打的是谈恪的工作手机,以前他从来不打这个手机。肖助理没法判断这通电话是真有事还是打错了,里面开会正谈到关键的地方,他哪敢用这种事情进去打断。

电话拨过去,谢栗也没有接。

谈恪收起手机,领着人回办公楼。

一辆黑色轿车远远开过来。肖助理眼尖,老远看见车玻璃上头贴的那张蓝黄相间的核科院通行证,心里咯噔一跳:“老老老老板,老爷子来了。”

他话音刚落,车已经开到跟前。

谈启生不等车停稳就气势汹汹地推开门一步迈下来,吓得司机和在场所有人都差点心脏停跳。

“谈恪!”一声中气不怎么十足的怒吼接踵而至。

肖助理忍不住打了个颤。

在长鲸,比老板更可怕的存在就是老板他爹。但大多数人都没见过老板他爹,所以老板他爹的可怕也只是长鲸的都市传说罢了。

但肖助理倒霉,每回谈启生来长鲸都能让他赶上,而且次次身处前线。

谈启生最看不得肖助理鞍前马后伺候谈恪的样子。每回他来骂谈恪,必要先拿肖助理做个药引子。

肖助理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一般人家养出这么一个儿子都要去烧香了,偏偏谈启生看自己的儿子左看右看不顺眼。

肖助理赶紧迎上去要去搀谈启生,谈启生一手给他挥边上去:“用不着,老头儿自己能走。”

肖助理讪讪一笑,赶紧蹿到前边去开门按电梯。

等把老板和老板的爹送进会客室,肖助理衬衣里面的短袖衫都被汗打湿了。没等他擦擦汗,底下前台又打电话上来,捂着话筒声音小小的:“肖助,老板娘来了。你要是有空就下来接一下吧?”

肖助理回头看看会客室大门和时不时从里面传出来的咆哮声,心道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谈启生一激动就连咳带喘。

谈恪抱着胳膊坐在另一张沙发上:“我又没有答应宋家人什么。再说医生反复交代,叫您不要情绪激动。”

谈启生咳完了,喘平气:“没有你和宋濂那一家子来来往往的,他们能把这种歪脑筋动到我的头上来吗?”

谈恪心里也窝火。

上回他拒绝了宋濂的请托,没想到宋濂干脆厚着脸皮自己找到谈启生跟前去。

谈启生这辈子刚正不阿,怎么可能替一个学术不端的宋易去活动门路?当即连人带礼一块轰出门去。

宋濂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居心,还向谈启生透露了谈恪正在和一个兰大博士生交往的事情。

谈启生找人到兰大去一查,果然确有其事,而且学院上下基本都知道。气得谈启生差点爬起来吸氧。

“还有你那个小博士,我今天见到人了。”谈启生见儿子不说话,又扔下一颗大雷。

谈恪立刻抬头,警惕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你去兰大了?你和他说什么?”

谈启生一看儿子这个反应,越发来气:“你还怕我去找他的麻烦?我自己的儿子没有养好,我去找人家的麻烦干什么?我连你都管不了,当年你背着我说退学就退学,不是人家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我还一点不知道,我管得到你吗?”

谈恪不说话了。

普通人家养出一个白手起家的年轻企业家,就该去给祖坟上香了。

但谈恪的人生和职业道路完全和父母的期待相背离,因此无论他在自己的路上做出多么优秀的成绩,谈启生始终不认可。

每回父子见面,说不了两句总要扯回当年谈恪自作主张退学的事情上去。谈恪年轻气盛的时候还会和谈启生争辩几句,后来他就什么都不说了。

“你这一天天吆五喝六,前面后面都有人跟着,看着好不威风,实际上有没有生产出一件真实的东西?人家行商是制造产品丰富市场,你这干些什么?”谈启生拍着沙发又开始翻旧账,“你不想学物理,那你也去干点有意义的,有利于社会有利于国家的事情啊?一天到晚钻进钱眼里面,投机倒把,乱中取益,我从小是这么教你的吗?谈家祖祖辈辈有你这样的吗?”

谈启生越说越来气:“小时候你还说要当个物理学家,结果长大了翅膀硬了就觉得搞物理穷没前途,转身就去赚钱了。国家社会培养你那么多年,是叫你干这个的吗?”

谈恪不说话,抱着胳膊就那么听着。

谈启生这两年从一线退下来,身体又不好,脾气越发暴躁。谈恪除了闭嘴听着,别无他法。

“还有那个小博士,才多大,二十岁?”谈启生猛咳一声,“你多大了?你好不好意思和人家在一起?你要是还有良心,就早早滚蛋,不要耽误人家孩子!”

“谈恪没有耽误我。”

谢栗站在门边,昂首挺胸,掷地有声,像个要上刑场去的义士。

肖助理跟在后面,哭丧着脸快给这位祖宗跪下了跪下了。

他把谢栗领上来,本来是要带去另一间会客室安排他等着,没想到这小祖宗自己蹿到这边来,还不怕死地一头冲上战场前线。

谢栗一开口,谈启生就哑火了。他盯着谢栗看了半天,愣没说出话来。

谈教授是有修养的,骂自己儿子没有心理障碍,但骂人家的孩子,还是个白白净净,看起来又乖又听话的孩子,谈教授干不出来这种事。

谈恪站起来,走过去牵着谢栗的手把他带进来,顺便给了肖助理一个眼刀。

肖助理心里登时一凉,已经看见自己的年终奖插上翅膀飞远了,强忍着泪水退出去关好门。

谢栗被谈恪拉到沙发旁边坐下。他还急着替谈恪说话,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爷爷,谈恪没有耽误我。是我先喜欢他,向他告白的。”

他话音一落,谈恪和谈启生都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可不么,谢栗今年二十,谈启生快六十七了,胡子头发都白了,隔了两辈儿还有的找。这要是在公交车上遇到了,可不就是得给老爷爷让个座吗?

谈恪心酸得直想叹气。

看看,老头子忙到三十多岁才有了大儿子,这大儿子又三十了找个小朋友。到最后就是这么个下场。

谈恪捏捏谢栗的手:“栗栗,你应该叫伯父。”

谢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闹了多大一个笑话,快尴尬死了,脸一红,小声说:“对不起,我一不小心顺嘴了。”

谈启生这下可乐了,露出今天第一个笑脸,就差要拍巴掌:“好啊,顺得好啊,就喊爷爷嘛。你的年纪这么小,可以喊爷爷嘛。”

谢栗看谈启生笑了,又觉得这老教授没有在礼堂里见面时那么可怕了,鼓着胆子要替谈恪说话:“是我先向谈恪告白的。谈恪很照顾我,从来没有耽误过我。我知道我年纪小,没有什么成就,在很多人眼里和谈恪不登对,但我会努力的。”

谈启生眯起眼打量谢栗。

他要不是提前打听过一二,差点就以为自己的儿子在和未成年交往。但这孩子开口说话,有理有条。和谈恪坐在一起也是不卑不亢,眼神清亮,毫无阿谀攀附的样子。

谈启生点点头,又指着自己的儿子问谢栗:“你和他在一起,你的父母知不知道?”

谈恪握着谢栗的手紧了紧,想替谢栗说话。谢栗主动反握了他一下,自己开口:“我是个孤儿,没有父母。”

谈启生挑了挑眉毛。

谢栗坐在对面看得分明,那动作和谈恪简直一模一样。他迎上谈启生审视的目光,又说:“但是,不管有没有,我都可以为自己做决定。就算父母反对,只要我觉得对,我就会坚持自己的想法。”

谈启点点头没说话,隔了几秒,他突然转头对谈恪说:“你不用工作吗?资本家赚钱就是坐在这里和我们聊天吗?”

谈恪站起来,伸手要去牵谢栗,又被他爹开口拦住:“你上班还要带着对象去,是没断奶吗?”

这世界上如果有人能治得谈恪没话说,大概就非他爹莫属了。

谢栗赶紧推推谈恪:“我就在这陪爷,不是,陪伯父坐一坐,你去忙吧。”

谈恪捏捏谢栗的手:“之前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开会,手机在助理那里。”他十分不放心把小朋友和老头子单独扔在一块,“肖助理就在外面,有事就喊人。”

谈启生这辈子头一次见谈恪黏黏糊糊的样子,非常堵心,站起来赶人:“赶紧走,赶紧去赚你的钱。”

作者有话要说:--

谈启生:快,喊爷爷,给你包个大红包。

谈恪:他喊你爷爷,就得喊我爸爸,您自己可想清楚了。

谈家爷俩都是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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