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引兵攻向濮阳,令众将十分不解。
东郡的治所在东武阳(今山东省莘县南),黑山军于毒部一直驻扎在濮阳。现在于毒部生力军基本上倾巢而出,其濮阳屯所仅留下一些老弱兵看守。曹操手下众将以为应当直接奔袭东武阳,若拿下濮阳无非取得一个空营,殊无趣味。
曹操却不这样以为,道:“孙膑救赵而攻魏,耿弇欲走西安而攻临淄。若流贼听说我军西攻濮阳而回师,则东武阳之围自解;若其不回师,我们也可拿下濮阳使其心寒,再寻机歼之。”孙膑的围魏救赵为人所熟知,耿弇则为汉光武帝刘秀的手下大将,为攻下临淄城,却扬言要攻击临淄西北方向的西安城,使临淄守军放松警惕,从而利用夜色的掩护拿下了临淄城。
曹军于是开始攻打濮阳,并将大部分人马放在于毒部回救的必经之路上设伏。后来发生的事儿其实毫无悬念,于毒得知自己的老巢被围,毫不犹豫地下令全师回救。他们行到曹军设伏的地方,就听号角声响,曹军依靠有利的地势冲杀过来,于毒部于是大败,残兵退回濮阳,又被围城的曹军截杀一阵。
曹操此后故技重使,派出白绕入濮阳城向于毒陈说利害,并示招揽之意。于毒衡量形势,觉得归附官军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于是大开城门,徒步走向曹营,从此降了曹操。
夏侯惇甚为佩服曹操的谋略,衷心赞道:“孟德兄以弱旅出战,事先示强,再行招抚,实窥诸兵法之精要,诸弟皆不及也。”
曹操不乏得意之色:“是啊,想起汴水之战,我军本身就是弱旅,又不惜以步卒与对方马骑硬碰硬,实蠢笨无比也。我们今日虽是弱旅,毕竟能示强点,由此上来就震慑敌方之心,后来方有招抚之举。元让你想啊,这两股黑山军人数皆数倍于我,若上来就向他们谈招抚之事,他们能理这个茬儿吗?”
夏侯惇正色道:“不能!委实不能!”
董卓入了西京长安,自以为东有函谷关等天险阻挡,义军难入关中;南有终南山阻隔,则汉中的张鲁和益州牧刘焉不能踏上一步;至于陇西的马腾、韩遂非为敌手,自己就可稳居长安作威作福。董卓初入长安,就让汉献帝授任自己为太师,并号曰尚父,还让百官入太师府议事,汉献帝真正成了摆设。
董卓在长安作威作福,也知自己这些年杀人太多,深恐有人图谋自己,因令义子吕布贴身护卫。吕布弓马娴熟,膂力过人,号为飞将,由他来做董卓的护卫,等闲人难以近身。只是董卓和吕布日夜待在一起,并且董卓性格刚烈偏激,往往因小事而大发雷霆。某一日,两人一言不合,董卓大怒吼声如雷,并拿起身边小戟怒投吕布。
吕布毕竟身手矫健,他觑准小戟的来势,先是快速闪躲,继而一个箭步跨出门外,然后拱手向董卓告罪。董卓将小戟掷出的时候,心中忽然清亮,明白自己非是吕布的对手,假若现在吕布以命相搏,自己如何是好?因而心中已生悔意。看到吕布在门外施礼谢罪,他心中的恼火已熄去大半,挥挥手道:“罢了,你且进室来,我不该拿手戟掷你。”
经此一幕,吕布对董卓如烈火一般的性子有了深深的恐惧。他这些日子与董卓旦夕相处,就日日在太师府中厮混,渐渐地与中阁的一个婢女勾搭成奸。今日因为一言不合,董卓就忘了父子之情而大打出手,他日若被董卓觑破私情,自己岂非要被活活打死?
王允被授为司徒之后,渐成朝中并州人士的领袖。吕布为董卓的心腹之人,王允当然将吕布敬为上宾,并嘘寒问暖。吕布性格向为喜怒形于色,他遭董卓掷戟后的次日来到王允府中,王允看到他闷闷不乐知道他有心事,遂问询究竟。
吕布一开始不愿说原因,然数盏酒入肚之后就开始泪水涟涟向王允诉说了昨日发生的事儿,心中委屈无比:“我敬太师如父,他却因为一句话就想取我性命。唉,我为护卫太师不能回宅,夜晚和衣而睡,他这样待我也太不该。”
王允道:“董太师久在军中,脾性不免粗暴一些,且他视奉先如子,言语上就少了些温婉,奉先不必在意。”
“司徒有所不知啊!太师当时吼声连连,仗着身大力沉,一把将戟掷来,我若被掷中,不死也得重伤,他当时哪儿有一丝父子之情?”
王允出身于并州的望族,十九岁被举为孝廉从此踏入仕途,一直官声不错,官至豫州刺史,因与宦官张让等人的交恶而下狱。张让投河自尽后,董卓当时假惺惺地起用朝中名士,王允被授为太仆,最后迁为司徒。面对董卓的种种倒行逆施之举,王允表面上顺从董卓,心中则坚定了推翻董卓的信念,暗中与尚书仆射士孙瑞、司隶校尉黄琬和尚书郑功业等人联络,共同商议诛杀董卓的计策。现在吕布来说愁闷,令王允看到了一条捷径。
吕布当初背叛丁原,多为利益驱使,王允又在与吕布数年来的接触中还发现了他的另外一种特性:心思敏感,往往因小事而做大决断!譬如眼前之事,吕布很容易从恐惧变成对董卓的愤恨,进而做出令人想不到的大事。王允知道,在吕布的脑海中,没有忠义的概念,这样的人往往行事决绝,令人瞠目。
王允于是脸现同情之状,叹道:“董太师糊涂啊,奉先为其护卫日夜操劳,何必枉生口角而大发雷霆呢?众人皆知董太师这些年伤人甚多,可谓仇家环伺,若非奉先守在身侧,他能有今天吗?”
吕布心中怒意大盛:“是啊,他今日架空皇帝做了太师,就以为君临天下了。不说我日日护卫的功劳,若非我当日斩了丁原,他能在京城中立足吗?”
王允脸色黯然:“只是董太师今日气候已成,从此唯我独尊,别人又能奈他何呢?奉先啊,我劝你,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朝中格局已成,凡事还要忍耐一些最好。”
吕布依然心有余悸:“我忍耐忍耐也行,然万一哪日他又大发雷霆,说不定我的小命就此没了,如何是好?”
看到吕布心结依然难解,王允心中窃喜,因说道:“奉先若烦恼难解,还不如换一种想法,即一劳永逸的法子。你想啊,董卓退守长安四面楚歌,他还筑郿坞,听说其中积谷可用三十年,说明他看到风头不顺,就会逃入郿坞当缩头乌龟。奉先为一世英雄,却认此人为父,实在是堕了威风。不如我们联手,一举除此祸害,奉先也可心安。”
吕布大为惊疑:“联手?莫非日常恭顺无比的司徒大人心中早怀异志了?”
“哼,董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为汉帝之臣,岂容逆贼逞凶!不瞒奉先说,我早已暗暗联络朝臣,寻机推翻董贼,只是忌惮奉先护卫在其身侧,以致隐忍至今。若奉先愿意联手,则可一举洗脱追随董贼的污名,事成后又是恢复汉室的第一功臣,既掌董军之权,又少不了高官厚禄。”
吕布眼神灵动,快速地计算得失,然后说出了最后一丝忧心:“替汉室诛除逆贼,当然很好。只是我与董卓名为父子,我若反他,岂非违了孝道?”
王允哈哈笑道:“奉先自姓吕,逆贼自姓董,你们本非骨肉,又何谈孝道?”
吕布于是断然道:“如此,吕布谨听司徒号令。”
到了四月初七这日,汉献帝有病新愈,要与百官于未央殿集会。王允早于前日,暗暗将此讯息通告吕布,决定要利用这个上朝之机除掉董卓。吕布依计而行,令骑都尉李肃带领十余名亲兵换了守宫禁兵装束,于七日一大早即在西掖门值守,此门是董卓自太师府入宫的必经之路。且说辰时三刻,董卓待群臣入宫后方缓缓向宫中行来,车子到了西掖门,李肃持戟逼着车夫驭马停车,那十余名亲兵也挺槊围上前来,董卓在车中隔窗看到势头不好,就敞开大嗓门吼道:“奉先安在?”
吕布持戟骑马走上前来,喝令李肃等人将董卓逼下车,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董卓对这个卷轴最为熟悉,明白这是皇帝诏书。
董卓道:“哪儿来的皇帝诏书?奉先儿,我待你不薄,何必这样?”
吕布脸上恼怒红色一隐而现,骂道:“我堂堂男儿,岂能拜逆贼为父?李肃,速速动手。”
李肃闻言毫不含糊,只见寒光一闪,董卓那庞大的身躯顿时倒在地面,脑袋分离,还在地上转了数圈。
吕布怀中的诏书并不假,却是王允自汉献帝那里请来,然后交付吕布手中,可见汉献帝也是不甘寂寞之人。
董卓死后被夷三族,其亲信及阿附者皆下狱死。那些日子长安庶民士人竞相庆贺,可见董卓早已民心失尽。
吕布被授为奋武将军,假节、礼仪如同三司,并晋封温侯,除了总典天下兵马以外,还与王允共掌朝政。
曹操被迎入东武阳城中主政,他当即兑现了承诺,派白绕返回山中,将寨中之人悉数迁出,然后安置在濮阳境内。
曹操任济南国相数年,此国相与郡太守相同,所以此次被袁绍授为东郡太守主政后,可谓驾轻就熟。奈何东郡地势平坦,近年来天下大乱,此地被诸方人马拉锯般地**数遍,百姓早都逃离了故土,基层官吏大多残缺,所以这个太守做起来有些名不副实。
受黑山军民屯于濮阳种植的启发,曹操嘱各县想法安抚流民,以期恢复生产。只是流民恐惧难消,不敢在此乱世中固定住所并开荒种植,他们知道,天下兵荒马乱,东郡如何就成了安全的乐土?粮食种植许是未成熟,早被匪人抢劫殆尽。数番下来,曹操的这个美好愿望落了空。
不过曹操通过招抚黑山白绕部和于毒部两股人马,麾下的兵马一下子猛增了万余。比较而言,这些黑山军毕竟打家劫舍数年,且与官军有多次交战经验,其战斗力比起曹操仓促募来的兵丁要强许多,他们所缺乏的是对军令的执行程度和战阵操练。曹操遂在东武阳城南设置军营,令曹洪他们分班轮训。
说话间,时间就过去了大半年,转眼间就进入了腊月。三九天的时令滴水成冰,北风再吹触手成寒,曹操在室内独自烤火,心中庆幸自己决意跟随袁绍实为正确,否则在外颠沛流离,遇到这寒冬腊月的天气,没有一个栖身之所,委实可怜无比。
曹洪走入室内,向曹操请示道:“好教哥哥得知,文烈这一段日子领队操练尽心得很,可惜有些顾此失彼,哥哥身边的宿卫就疏散了一些,这就让子烈回到哥哥身边吧。”曹休字文烈,这些年一直在曹操身边领宿卫之兵,此次营中操练人手短少,曹洪早向曹操请示调入营中帮忙。
曹操问道:“子烈还算称职否?”
“甚好,甚好,此子悟性甚好,用着非常趁手。”
“他既然能在军中有作用,何必调回?我身边之人只要忠心,再有些膂力即可。吾观文烈啊,有机变,实吾曹家之千里驹也。子廉啊,为将者不可单凭膂力,最需谋略,就让文烈好好在军中摔打摔打,他将来能成事的。”
“文烈不再宿卫,哥哥身边还要有人才是,愚弟帮哥哥物色了一个人,此人姓典名韦,系陈留己吾人,生得形貌魁梧,膂力过人,惯使一双铁戟。”
“哦,他既为陈留己吾人,想我与他照过面。”
“哥哥应该见过他,还记得酸枣营的牙门旗吗?其又长又大,无人能动,唯典韦一只手就把它举起来,真神力也。”
“他就是举旗之人?我曾闻此事,难得他忠心跟随我们直到今日,好吧,就是他吧。”
典韦于是成了曹操的宿卫之首。
这时,一名宿卫从室外趋入,躬身禀道:“禀太守,门外来了一个人,他自称是从邺城而来,姓荀名彧,字文若,指名要拜见曹公。”
曹洪闻言接口问道:“荀彧是谁?”
曹操却喜动颜色,起身就向外走,边走边说道:“颍川荀氏名动天下,不可不知!快随我出门迎接。”
门外站立一名清瘦之人,他身穿一袭用麻织造的白色袄襦,外用笼裙裹就,头戴白缣幅巾,大约其行走甚远,一双葛制分梢履面及袄襦下半截皆沾满了尘土。曹操快步行到此人面前,躬身施礼道:“不料文若光降鄙地,曹操幸也何如!请、请,且请入鄙陋室,以尽曹操待客之道。”
那人脸现惊讶之色,也躬身施礼道:“荀彧冒昧来访,不料曹太守如此多礼!曹太守,鄙人前来首访东郡,非是来行游历之旅,实因慕曹太守风度,特来投效!”
曹操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话语,以致愣怔片刻,待他确认了荀彧的话头,脸色变成了狂喜,他上前执住荀彧之手,似乎怕荀彧转身走了。他执手荀彧向室内引去:“好、好,且请入室慢慢叙话。”
曹洪不明白曹操何以如此在乎此人,脸色现出诧异颜色,就依曹操之意向荀彧略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侧身让他们二人先行。
颍川郡为豫州八郡之一,其地处中原腹地,自汉代始,这里成为天下私学最盛之地。私学内容为儒家与法学的知识,又有名士大家的许多从政经验,使得就学之人有了入仕得天独厚条件,从而使颍川士人英才辈出。由于这些家学以家业相传,某些家族得以世代能才迭出,这些人或入朝为官,或以家学教授学问,形成了士人望族。到了汉末,颍川最负盛名的四大望族为荀氏、陈氏、钟氏、庾氏,其中颍川颍阳(今河南省许昌县)荀氏最为著名。
荀彧的祖父荀淑官至朗陵侯相,最重要的是他学识渊博,当时的大名士李固和李膺都拜他为师;八个儿子人称“荀氏八龙”,其中六子荀爽官至司空;到了荀彧这一代,如荀谌、荀彧、荀衍皆有才名。
曹操所以狂喜,首要者是因为这样的智识者主动来投靠自己,将会对自己今后的事业大有助益。许多时候,尤其是每当紧要关头,曹操苦于身边无人可以商议以定大事,若荀彧这样一个有识之才加入自己的队伍,则他再也不孤单;荀彧加入还有另外一个无法对外人言的好处,要知荀氏家族为清流之人,而曹操则为宦官之后,多少年来士人与宦官势不两立,那么荀彧来加入曹营,意味着清流士人从此承认了曹操!
他们入室后分宾主坐定,曹洪觉得无趣就主动辞别离去。曹操见荀彧风尘仆仆,心知他定会口渴,遂唤人不用取酒,让奉至荀彧面前一瓯清水,并附水盏。
荀彧取水入盏,然后一饮而尽,谢道:“人言曹太守心思细腻体贴,仅从这饮水一节,可知人言不错。鄙人行路匆匆,深知清水入腹既可止渴,又现清明,荀某深谢了。”
曹操笑道:“颍川荀氏避难冀州,由此多依袁本初。今日文若不嫌东郡简陋来投,对我曹某而言,恰似久旱逢甘霖,却比文若手中的一盏清水爽快多了。文若,你离开邺城,本初不怪你吗?”
荀彧颜色未动淡然道:“袁本初帐下谋士如云,仅颍川人氏就有家兄有若以及郭图、辛评等人,鄙人在与不在邺城,其实无关紧要。”他又抬眼看了曹操,发现他很专注自己说话,因思这个理由难令曹操信服,因说道,“鄙人离开袁冀州,实因他倒行逆施,鼠目寸光,不足以成大事!”
曹操大为惊异:“袁本初得了冀州,从此实力大增,羽翼已成,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文若为何这样说话?”
“不错,袁本初得了冀州,本该联络天下豪杰,西击长安以迎皇帝。然他不如此做,反而突发奇想,要拥立幽州牧刘虞为皇帝。袁本初如此做,使天下改易,天下动乱更甚!哼,最终刘虞还算明白自己的斤两,坚决不肯答应,此事方罢。曹太守,天下正朔在长安,袁本初却轻言废立,他不过如董卓一样,谋些眼前利益罢了。”
曹操没有料到袁绍竟然动过这样的脑筋,这确实为昏招。假若刘虞答应为帝,那么天下立刻变成两个皇帝,则天下乱象定能倍之。曹操此时忽然想起当初袁绍向何进建言引四方猛将入京吓唬太后,董卓因此而入雒阳使天下大乱。这两件事儿虽为一引猛将一立皇帝,但结局却大为相似。曹操刚才已和荀彧叙过年齿,得知荀彧比自己小七岁,是年二十九岁,他能从这件事儿中预知结局,足证他的眼光确实独到,于是接口道:“这个主意许是本初手下的某个谋士所提,却也怪不得本初。”
荀彧道:“人之智识有深浅长短之分,在一人一事上所虑不同,这才是人主广置谋士的原因。众人七嘴八舌,人主能从其中选出正确的策论以实施,方为明主。袁本初手下谋士众多,想绝大多数人定不会赞同拥立刘虞为帝,然袁本初偏偏要执意为之,能不怪他吗?”
曹操心中赞同荀彧之言,然他不愿意当着别人之面公开诋毁袁绍,遂转换话题道:“文若此来,定有大计相教曹操。”
荀彧拱手道:“鄙人来投曹太守,今后就成了曹太守的属下,曹太守就是鄙人的主公。主公但有所问,鄙人定衷心相答——却不敢称相教。主公,我听说吕布与王允刚刚杀了董卓,一个势强的恶贼骤然死了,其麾下定然大乱,则长安之乱甚于天下。大乱之下往往蕴生大治之人,鄙人非是恭维主公,这大治之人当是应在主公身上。”
曹操哈哈大笑:“文若言重了。我不过袁本初治下的一个小小郡守,大治之人?只怕轮不到我的身上。”
“怎么不能?我知道主公在酸枣大营慷慨陈词,那谋略、那气势,何等逼人!此后屡败屡战,又何等坚忍!窃以为,主公只要以东郡为根本,逐步稳扎稳打,定能遂其大志。眼前之势,一要巩固疆土,二要收揽人物。”
“巩固疆土?想是文若不知,譬如这东郡地面,如今百姓流离,县、亭官吏缺失,只有如东武阳这些城池,好歹可依城池来据守。唉,这巩固疆土,可谓是无根之水啊。”
荀彧微微一笑:“主公不可太谦!鄙人自邺城经过濮阳,见那里有耕有织,蛮有生气!哈哈,主公向邺城上书,言称打败二股黑山军,想来主公变剿为抚,使降来的黑山军变成有兵有民的耕织者,此计大妙啊。”
曹操见荀彧仅仅自濮阳经过,就瞧出了自己连胜的关键,因暗赞其如炬的眼光,又焦急问道:“招揽人物如何说?我今日有了文若,每遇大事就有了商议之人,何愁无人物呢?”
荀彧正色道:“鄙人刚才说了,每人智识不一,在诸事上各有所长,若主公今后仅信鄙人言语,定有失处。请主公今后招揽各方人物,主公再博采众长,则大事可成。”
“如此,文若有人相荐吗?”
“有呀,颍川戏志才最善筹划,其现在家中,主公可使人招之;另有钟繇现居长安、现居兖州的程昱以及舍侄荀攸可堪为用,主公可择机召之。”
曹操大喜,遂任荀彧为别部司马,让他在身边筹划大计。
曹洪得知荀彧因此一席谈话就大受器重,心中很不是滋味,认为曹操不该轻信,就向曹操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曹操本想斥责数声,转念又想得了荀彧实为欣喜之事,遂喜色上脸:“咳,你懂什么?荀彧至于我,犹若张子房至于太祖皇帝也!”
且说袁绍欲拥立幽州牧刘虞为皇帝,刘虞认为自己无胆无心,因而就拒绝了袁绍。事情过后,刘虞为表忠心,将自己的作为写就一书,派人入长安将书函送给汉献帝。其时董卓尚未被诛,汉献帝在其压制之下心有不甘,看到刘虞的奏表之后,犹如溺水之人看到了救命的稻草,立刻写就一诏,唤来刘虞在长安为官的儿子刘和,令他携书奔向幽州让刘虞派兵将自己迎走。
是时董卓与关东军对峙,诸道路隔绝,刘和只好绕道南阳再向北行走。袁术从刘和口中得知汉献帝的打算,又看了汉献帝的诏书,深知迎接皇帝是一件大功劳,若想如董卓那样专权,将皇帝扣在手中,就可奇货可居。袁术于是计上心来,将刘和留在身边以为人质,再修书一道,让刘虞先派兵来南阳和自己的兵马合兵一处,再统兵西上以迎皇帝。刘虞读罢皇帝诏书和袁术来书,深以为然,就准备派出三千兵马南下南阳。
公孙瓒执掌幽州兵马大权,刘虞欲调兵三千,他当然要问询究竟。待公孙瓒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立刻预见此事倘使成功,刘虞的名望地位更要增高,则对暗生野心的自己极为不利。于是,公孙瓒力劝刘虞不可派兵,刘虞不听,公孙瓒一面将刘虞所派之兵扣下,一面写就一书串通袁术将刘和扣下。经历了此事后,刘虞与公孙瓒的矛盾公开化,公孙瓒更加集权霸道,刘虞手中苦无兵权,愈益被架空。
冀州的袁绍阵营隔岸观火,将幽州的形势瞧得一清二楚。是日邺城州牧衙中,袁绍聚众议事,他近来与刘虞交好,甚至一度欲拥立为帝,却与公孙瓒交往平常,因此忧心忡忡道:“瞧幽州的光景,公孙瓒气势汹汹,终有一日会取代了刘伯安。诸位议一议,我们是否派出使者,前往幽州与公孙瓒修好?若有必要,我也可修书一道,烦请卢师从中说合。”
逢纪道:“我上次离开上谷军都山时,卢军师已身染重病,我前些日子奉主公之令派人再去探望,得知卢军师的病情不见减轻,反而加重。窃思主公若想与公孙瓒修好,就不要再请卢军师了。”
荀谌道:“元图此言,甚是仁爱。我以为,不用去寻卢军师,至于派使者主动修好公孙瓒,也不用派了。那公孙瓒鹰视狼顾,终将成为冀州大患,现在若去修好,实为障眼法儿只有一时之功,主公须整军以备,终有一日,我们要与公孙瓒撕破脸皮,两军对垒!”
荀谌上来就亮明与公孙瓒开战的观点,场面上顿时现出一阵波动。郭图(字公则)为持重之人,委婉劝道:“如今董卓新死,董卓部下兵马毕竟势强,则防备董卓旧部东窜为首要之事。若贸然与公孙瓒开战,冀州须陷入南北两线开战的境地,此为兵家大忌。何况,我还听到一个荒信儿,说公孙瓒这次为对付李伯安,主动与南阳的公路先生联手。诸位知道,公路先生一直对主公颇有怨言,若此传言为真,主公就又添一敌手,还是要审慎啊!”
袁绍为袁逢的庶子,袁术为嫡子,然二人出世以来,袁绍的名头太响亮,令袁术心中愤懑不已。袁术近来割据南阳,有孙坚为恃,又拿到了传国玉玺,就认为有了与袁绍抗衡的资本。袁绍欲立刘虞为皇帝,派人持书告知袁术,希望兄弟同心同力,孰知袁术坚决反对,还以圣人的道理教训了袁绍一番,兄弟积怨多年终于彻底翻脸。袁绍后来得了冀州,群雄大多依附袁绍,袁术见状破口大骂:“群竖有眼无珠,自甘堕落去依附我家的仆役。”
沮授原为韩馥的骑都尉,当初韩馥决意出让冀州时,沮授坚决反对。袁绍成为冀州牧后,有人告知了沮授反对他的言行,袁绍不以为意,说道:“人各为其主而谋,并不为错。”将沮授授任为从事,让他继续留在自己身边议事。
沮授此时明显反对郭图持重的言论,其坐在后排,起身言道:“郭公则的话,鄙人不敢苟同。周遭强敌环伺,我等应该小心应付,但不可妄自菲薄!放眼天下,难有人能企及主公的名声和实力:若主公聚集冀州的人马,其威势可以控制黄河以北的土地;可以不费力气扫除青州黄巾军与冀州黑山军;可以活捉公孙瓒以及胁迫北方夷狄,终将成为冀州、青州、并州、幽州之主。待主公办完这些事儿,就可到长安迎接皇帝陛下,并复雒阳的宗庙宫殿,从而奉天子以讨不臣。主公实现这样的功业并不为难,何必因为眼前的两个小对手而自生恐惧之心呢?”
沮授其实为袁绍规划了今后的大致蓝图,可惜袁绍及座下众人不以为意,郭图则自恃久在袁绍身边立有功劳,现在却被一个降附者当众直斥己非,顿感大失颜面,遂大怒,拱手向袁绍说道:“请主公小心,佞者最爱用捧杀的伎俩来搬弄是非,若听了沮授言语,乱政事小,庶几会败军灭邦!”
袁绍此时不想表态,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逢纪不满郭图动辄持大棒夹打他人的做派,就开言调解道:“公则持重,沮授尚猛,二人皆是心向主公而献计,并不为错。主公啊,我认为董卓死后,长安乱局刚刚开启,董卓旧部自顾不暇,难以向东进攻,我们不可过于持重。再看公孙瓒已与公路将军联手,这两路强敌在卧榻之侧,终有面对的时候。我认为,主公可北连辽东公孙康,南结荆州刘表,东郡的曹操可倚为同盟,让他与公路将军周旋,冀州之兵可以全力对付公孙瓒。”
荀谌也赞成逢纪之言,颔首道:“元图之计甚好,远交近攻,就是这样办的。”
座中的其他谋士如田丰、许攸、辛评等人也纷纷发言,众人大多推崇逢纪的计策。袁绍此时就顺势采纳了逢纪所言,下令麴义带领大军前往冀州北境布防。
曹操对降附来的黑山军赞不绝口,这些兵丁吃苦耐劳、身手矫捷,并惯于凭坚而守,然后觑准时机出外劫掠,所以很重视队伍的机动性,其中的马军倒是占了一半。想起上次汴水不敌徐荣马军的情景,曹操决定大力发展自己的马军队伍。夏侯兄弟和曹洪、曹仁本来就喜欢马上作战,曹操就令这四人专门组织马军操练。
为了对付敌方的马军,曹操还令李典和乐进操练自己的弩盾队伍,其阵法精要为:正面甲士手持巨盾藏身盾下,后排甲士手持长槊伸在盾上,由此形成长槊之林来抵御飞驰而来的敌方骑兵,再后排即是数排手持强弩的甲士,他们事先发出的弩雨早已射杀了不少敌方骑手。
曹军经过这两次招降黑山军,曹操又在东郡太守的任上募兵,其兵力已经达到一万八千人。东郡本身就有些钱粮,袁绍还派人从邺城解送过来一些,使曹操辖下衣食不愁,这样就为练兵提供了物质基础。半年下来,曹军练兵就有明显效果。某日,李典得意地对乐进说道:“哈哈,文谦啊,我们今日若再碰到徐荣,还会如汴水之侧那样一触即溃吗?”
乐进道:“看来曼成对徐荣念念不忘啊!可惜,想是曼成不知,董卓死后,其辖下混战,徐荣刚刚在新丰被李傕、郭汜击败,死于乱军之中。”
“徐荣死了?可惜、可惜,今后再难交手了。”
“曼成啊,一个徐荣何足挂齿?比徐荣强的人很多很多。譬如那个刚刚诛杀董卓的吕布,‘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是说他个人骁勇无比且坐骑了得,他手下的马军更是堪称天下第一,徐荣与他相比,实乃小角色也。”
李典道:“文谦不必笑我,要知我们汴水之战时实力太弱,故而一败涂地。现在主公既练马军,又增强弩盾,就是吕布率军来此,我也不惧。”
乐进笑道:“对呀,主公看重曼成,非唯勇力,实乃信心更甚。我们还是好好练兵吧,吕布远在长安不说,眼前的青州黄巾军号称百万之众,正在兖州地面上攻城略地,主公将之视为大患,我们首要者须防备他们窜入东郡地面。”
曹操此时正在太守衙中与荀彧相商,他们刚刚得了讯息,青州黄巾军攻破兖州任城国、东平国后,兖州刺史刘岱率领兖州兵出昌邑在金乡与黄巾军相遇,两军硬碰硬地打了一场野战,结果官军大败,刘岱战死。好在昌邑城城墙甚厚,黄巾军无法攻破,只好退回到任城国地面。
曹操叹道:“刘公山向来跋扈骄横,且数度辱我。想不到他能在黄巾大军压境之下敢于领兵相迎,他虽身死,倒是赢得我的一些敬意。”
荀彧道:“黄巾军攻破任城国和东平国,虽在进攻州府昌邑受阻,毕竟已占兖州的北境,且主公治下的东郡之东境一线完全洞开。”
曹操凝神观看了舆图,手指东郡相邻的济北国道:“任城国、东平国被攻破,允诚兄治下的济北国却岿然不动。文若啊,看来允诚兄的治军与守城能力还是值得称道的。”鲍信字允诚,时任济北国相,早年就与曹操、袁绍相熟。
荀彧颔首道:“是啊,正是鲍允诚治下的济北国未失,东郡方才有了面对黄巾军的屏障。主公,袁本初刚刚来书说让主公要注意袁公路的动静,此事不急,这眼前的黄巾军不可小觑。”
曹操道:“对呀,黄巾军征战向来飘忽不定,觑准缝隙当即楔入。唉,我自中平元年随皇甫嵩攻灭颍川黄巾军至今已历九年,这黄巾军为何却越剿越多呢?听说这次来攻的青州黄巾军就有百万之众,现在徐州、颍州等地的黄巾军也很是闹腾,官军越剿越多,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
“官府压榨,兵匪袭扰,百姓无法过活,只好聚集成堆,以抱团生活,这就是黄巾军屡败屡兴的缘故。主公前两次剿抚两股黑山军用活了‘抚’字,实仁者之心也。刘岱以硬碰硬,须知‘困兽犹斗’的道理,黄巾军面临生死关头,定会全力来拼,刘岱力战而死,有些可惜。然刘岱身死,兖州顿时无主,主公与兖州相邻,难道不施与援手吗?”荀彧说到这里,用热切的目光瞧着曹操。
荀彧的意思是趁着兖州大乱,让曹操带领训练有素的东郡之兵东进,可以拿下兖州的一些土地,就是再不济,夺取一郡土地还是有把握的。曹操甚是明白荀彧的主意,微微一笑道:“乘人之危,我不为也。”
“分明是帮助解困,如何成了乘人之危了?主公想呀,方圆数百里以内,有哪支队伍比东郡之兵战斗力强?又有何人能如主公这样剿抚黑山军?”
曹操沉吟未答,他在思索这样一个问题:自己的东郡太守系袁绍表荐,现在若东向进取兖州土地,意味着从此摆脱了袁绍的控制,变成了独立自主之人。那么自己现在是否有摆脱袁绍独立的资格?曹操在心中快速地想了一遍,最后确认为:这种能力虽然勉强,但值得一试!他于是转换话题:“文若,允诚的使者是昨日走的吧?”
“不错,济北国使者满心希望能够借去救兵,不料仅带回主公的一道回书,瞧其颜色,满心不高兴哩。”
“搬取救兵何等重要,岂是来一寻常使者就轻轻松松把事儿办了?允诚办事,向来跳脱简单。文若啊,我现在想亲自往济北国走一遭,可以会会允诚,又可观看前线形势,若想定下什么事儿,我和允诚谈话之间就把事儿办了。”
“主公不可!眼前形势危急,主帅如何能够轻出?若主公想驰援济北国,鄙人可以替主公赴济北国走一遭。”
曹操张嘴欲言,这时门房侍卫入内报道:“禀太守,司马陈宫求见。”陈宫字公台,东武阳人,此前就在郡府任司马,曹操来任东郡太守,令陈宫继续留任。
曹操对荀彧说道:“陈公台学识渊博,与诸郡名士交游甚广,我来东郡,他等闲难得与我晤谈,今日单独求见,其实难得。”遂示意侍卫放陈宫入内。
陈宫个子不高,眉目疏朗,显得很有精神。他入内先向曹操行了礼,然后再向荀彧施礼,荀彧也当即还了礼。
曹操问道:“公台难得单独入衙,今为何事呀?”
陈宫拱手道:“属下近日来关注兖州形势,刚刚得知兖州刺史刘公大败,且身死乱军之中。属下就想,说什么也不能让青州黄巾在兖州肆虐,更不能让他们兵犯我郡。曹太守英武神姿,前些时候救东郡于危难之中,现在兖州有难,曹太守也应该施与援手。”
曹操与荀彧对视一眼,心想许是英雄所见略同,这陈宫竟然怀了一样心思,答道:“施与援手?我听说青州黄巾有百万之众,东郡有兵不超过两万,如何去援?”
陈宫道:“十万之众,许是有的。若说百万之众,定是将其随军的妇女老幼都计算在内。东郡兵虽少,若再合兖州官兵,定能与黄巾军周旋!”
荀彧插言道:“公台之言差矣,如今兖州新败,他们皆依仗城池而自保不暇,如何能与东郡之军合兵呢?”
陈宫笑道:“荀文若为颍川名士,最谙天下军机纵横,难道看不出兖州正虚位以待主公吗?若主公做了兖州刺史,与东郡合兵岂足道哉?”
这句话说得有点狂,令荀彧颜色为之一变。曹操听出了其话中的深意,与自己和荀彧刚才议论的谋取兖州一二郡土地大为不同,心中大为震动:“哦,不过公台有些自说自话,兖州与我何干,如何就虚位以待了?”
陈宫道:“禀主公,兖州被青州黄巾攻下二郡土地,刺史刘岱带兵迎敌却死于乱军之中。现在残兵退入坚城与敌相抗,守城者有朝不保夕之感,他们现在最盼有援军出现,然如袁冀州等能派援军者距离太远,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唯主公距离兖州最近,且有劲兵在手,更有对付流贼的经验,若主公愿意施与援手,兖州仕民感激之余,定当奉主公为主!”
荀彧在侧说道:“主公若援救兖州,救仕民于水火之中,此为分内所当。只是公台说兖州仕民愿意奉主公为主,我就不明白了,公台难道能替兖州仕民做主吗?”
陈宫道:“兖州现在无主,当然希望遵奉如主公这样的英明之主了,此为大势,明眼人皆知。且我与兖州府别驾万潜和治中许汜有旧,若主公愿从我言,我愿意前往兖州说项,定能遂了主公的心意。”
曹操闻言心花怒放,然面色依旧,淡淡说道:“公台此议甚好,若兖州仕民希望我去救援,此系大义,曹操当然义不容辞!至于迎立新主之议,眼前以退却贼势为要,还是从长计议吧。”
陈宫瞧明白了曹操的热切心理,知道他现在不过是口头上的辞让罢了,遂说道:“主公不可辞让!方今乱世之中,有德才者方能稳居土地,且能造福于民。主公若愿领兖州之主,非为谋地,实为担责。主公若不愿意领之,说什么从长计议,其实是寒了兖州仕民之心。”
曹操想不到这个日常在府中默默无闻的小司马竟然有如此的思虑和胆魄,方悟人才一途是不唯出身和不择地面的,遂答道:“好呀,公台既然如此说,我若一味谦让,是失于担责了。就请公台为使,前往兖州府说项,是否由我修书一道呢?另随带何人为从,由公台主之。”
陈宫也很干脆:“路上不安靖,我随带两人以为护卫即可。主公当然要修书一道,其中尤其要申明愿意出兵相助,我以书为凭嘛。”
曹操依计而行,写就一书交付陈宫,让他立刻出使兖州。看着陈宫三骑渐渐远去,曹操对荀彧叹道:“若陈公台此计能成,这一份胆魄我们其实不如啊!文若,你以为我们下一步要办好什么事儿?”
荀彧忧心说道:“我所谋不过兖州一、二郡土地,而陈公台要取全兖州。须知若取兖州全境,势必要与青州黄巾全面为敌,以主公手中兵力与其对阵,有胜算吗?”
“我知道!我所以答应公台此谋,是想可以合兖州之兵。若集合东郡和兖州之兵,青州黄巾虽人数众多,难脱流寇习气,我们大可与之一战。”曹操嘴里这样说,其实心中并不踏实,因而不自禁地犹豫一下,话语不觉就停顿了一下,“若说胜算,文若,你最好替我到鲍允诚那里走一遭。”
荀彧心思飞快:“主公莫非想告诉鲍允诚,东郡这就出兵为援了吗?”
“嗯,可以出兵为援,但要他赞成陈公台的计策!文若想呀,就是陈公台前去说服了府中别驾和治中,其辖下郡国依然在那里观望。乱世之下,各郡国皆手握甲兵,现在兖州军新败,这些郡国之兵其实成为兖州主力,他们是否附议最为重要。允诚兄的济北国甲兵在诸郡中最强,他现在若率先响应兖州府之议,其他各郡定会纷纷响应。”
荀彧彻底明白了曹操的心思,笑道:“如此一来,鲍允诚就成了兖州的领头羊。好吧,就请主公再修一书,我这就出发。”
鲍信在济北国相衙里望眼欲穿,时刻期盼着曹操能够伸出援手相救。这些日子,由于青州黄巾军刚刚大败了刘岱官军,气焰更甚,因而攻打济北国更急。孰知前往东郡的使者回来只身一人,心急火燎的鲍信观罢曹操来书,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骂道:“好一个曹阿瞒,你不派援军也就罢了,却送来一道不咸不淡的书信,莫非阿瞒想来消遣我一番吗?你说,那曹阿瞒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使者唯唯诺诺,不知道如何回答。
鲍信恼怒更甚,将曹操的来书摔在地上,气咻咻地喝道:“哼,没有你曹阿瞒的援救,难道我鲍信就守不住城池了吗?”
过了一日,当荀彧面见鲍信的时候,鲍信还是满腔怒火,他不问荀彧的来意,直通通地说道:“我与阿瞒相交多年,深知他非是小气之人。怎么了?他昨日来书消遣,今日莫非让你继续当面消遣我吗?”鲍信早闻荀彧名声,说话时还留有分寸。
荀彧笑道:“眼前战事紧张,兵力调取为最重要之事。书信来往易生歧义,主公因而持重,不肯在书中言说明白。主公本来今日要亲自来与鲍国相商量,奈何走不开,只好派鄙人前来传话。主公说了,东郡的援军已经备好,就等鲍国相示以出发日期和行军路线。荀彧此来,专为此事!”
鲍信顿时转怒为喜:“对呀,我知道阿瞒非小气之人嘛!瞧瞧,这援军发来毫不含糊。这样吧,文若还是先请坐下,你这一路上风尘疲累,还是先歇为要。”
荀彧依言跽坐,继而言笑灿烂:“主公派鄙人前来,另想向鲍国相讨个主意。也是昨日,那兖州府别驾万潜和治中许汜派人到了东郡,请求主公发兵相救,并愿奉主公为兖州刺史。主公说了,增援之事义不容辞,只是这兖州刺史一事不能答应。兖州若奉新主,其实鲍国相最为合适。”
鲍信睁大双眼,脸上薄有怒色:“阿瞒果然这般说吗?”
荀彧拿不准鲍信的真实心意,只好硬着头皮道:“对呀,主公就是这样说的。”
鲍信怒道:“阿瞒怎能如此说话?我鲍信不过一勇夫耳,而阿瞒则集智识武功于一身,他才是州郡的治理良才啊,为何要硬性攀我?自从刘刺史死后,这帮人方才想起找阿瞒为援并奉他为主,真正做对了一件事儿!文若,你速回东郡,要及早劝说阿瞒来兖州主政,什么兖州刺史,应该称呼兖州牧才对。”
荀彧想不到鲍信竟然如此爽快,竟然有些呆了。
鲍信又说道:“若空口无凭,我知道阿瞒说什么也不会自行到兖州赴任。也罢,我这就去约上万潜等人结伴再往东郡走一遭,说什么也要将阿瞒请来。文若,你也动身吧,可先向阿瞒申明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