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影疏疏落落的缀于酽暮之间,却显得格外明澈皎洁,皓月别在枝叶繁茂的香樟树间,夜光被堆叠的密叶笼罩起来,显得有些晦涩.
树影婆娑,垂倒连绵一片,金顶碧瓦,甬道空庭,游廊云陛,都笼罩上一片灰色的阴影。
宫人扶着长梯,昂首对着正在挂灯的同伴细语了一句,
“今日也不知怎的,明明这么好的月色,偏偏就亮不起来。娘娘喜欢亮堂些的,我们赶快挂好了这些灯,也好回去休息,明天还有事要忙呢!”
语毕,空出一只手打了个哈欠,眼尾带出两抹泪光。
那站在长梯上的宫人,手里拿着一盏漂亮精致的琉璃灯,看准勾子之后手脚利落的挂好.
她听着同伴的话,轻轻的应了一声,目光不自觉的转向后罩房的那颗香樟树上,她站得高,从这里还能看到些浓密的树顶,嘴里嘟囔着,“都怪这树长的不好。”
她手脚并用的爬下楼梯,“也不知怎么的,自从宝珠姑姑没了之后,太后娘娘就喜欢亮亮堂堂的。许是心中惦念着宝珠姑姑吧。”
宝珠作为魏太后身边最信任的人,平时掌管这整个宫里的奴婢差使,被尊称一声姑姑,如今她没了,换了另外的人顶上去,她们也难免唏嘘不已。
“哪里啊!”另一位宫人眼珠子一转,压低声音道:“我看就是冷宫那次吓的。”
她们只是宫里的杂役宫人,平时只做些琐事,不能近身伺候,可也不耽误她们知道些消息,何况那件事还闹得沸沸扬扬的。
她心中猜测,“你说,是不是上次的事情没结束,那些冤鬼把手转向了宝珠,所以才……”
话未说完,就被人捂住了嘴,她一脸警惕的四下看看,发现只有她们二人才放松下来,斥道:“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她瞪了她一眼,拉着人快步匆快的离开了殿后的外廊。
清辉朦朦胧胧的笼罩在壁上,檐角挂着的灯盏随着时不时的几股夹带冷意的夜风微微晃动着.
影子打在墙上被拉长又缩短,火光摇曳跳跃着,像是要往外出逃一般,顺着斜开一角的支摘窗投了进去。
狭长的光线投射在经案之上,看着铜色香炉里的香柱星火一闪,香灰一折落入炉中,只余下一抹回归于无的轻烟.
空阔幽静的殿内,纱帐静静的垂着,透过重重帷幕,穿过玉璧宝阁,低细的声音浅浅淡淡的传来。
魏太后躺在拔步床上,床架四面低垂的轻纱映着她影影绰绰的身影。
她轻仰着上身,将腰下的蚕丝抱枕往上扯了扯,柔若无骨的趴在身旁男人的胸膛之上,脸上媚态未散,抬脸看他时眼尾微红,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顾鑫双手交叠于脑后,整个人呈一种放松的姿态依靠在床栏之上,垂眸看了一眼趴在身前活色生香的女人.
她皮肤嫩如楚子白似皎月,时间似乎没有从她身上索取太多的代价,反而赋予了一种她别样的识趣与风情,他勾了勾唇角,手掌在女人披着薄纱的脊背上轻轻抚动。
魏太后笑了笑,身体微微抖着,抬眸娇嗔一眼,按住他作怪了手,然后勾着他的手臂,往上抻着身子,挨得他更近了些。
她轻轻的开口,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沙哑娇媚,“最近寝宫附近的蚊子实在太多了,嗡嗡叫的我心烦。”
她食指轻按眉峰,蹙眉低首,脸上带着烦躁的疲惫。
顾鑫掠了她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把人搂紧了几分,
“任他们叫的再欢,再惊不到咱们半分。顶多闹个几天就过去了,你是太后,就是小皇帝也不敢把你怎样,否则就看看他顶着不孝的名头如何稳坐着江山!”
他掐了一把女人柔嫰微红的脸颊,眸光闪烁,声音骤冷,“只是那个叫沈娇娇的太过碍事,一个小仵作而已,太会蹦跶了。”
魏太后咯咯的笑了两声,细长的手指挑上男人散在脑后的乌发,与她的头发缠在一起,不紧不慢的打着旋,“她是怎么招惹你了,还被你记在心上了?”
她问道,显然不太相信顾鑫提起这个名字全然是因为她的缘故,顾鑫为人,她也清楚,最是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可能会去注意一个仵作。
只是他口中的厌恶她也听的出来,就是有些好奇,这两人如何牵扯在一起的。
她确实挺讨厌沈娇娇的,要不是她像狗一样咬着她不放,她何至于舍了……她看着嫣红的指尖,眼神暗了暗,轻叹着.
所以啊,这一切都不能怪她,她也是迫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她得学会自保,才能保住别人。否则她要是和宝珠一起没了,宝珠哪里来的死后哀荣?
顾鑫听到她的话,脑子里涌现的全是沈娇娇对她的敷衍与不恭敬,若非仗着顾棠,她能有什么底气。
收拾她对于他来说是碾死一只蚂蚁也不为过,只不过他更想看看,他那位三弟知道他护着的人死在他手里是一种什么好笑的表情。
他心情愉悦余光瞥着女人未变的脸色,才缓缓的说道:“若非是她碍事,我怎么会这么久才能见我的心肝一面呢?”
魏太后显然是被他取悦了,搂着他的脖子低低的笑了起来。两人低声狎昵的商议一番,决定暗地处理了沈娇娇,沈娇娇毕竟是温棠和小皇帝的人,不能太惹眼了。
顾鑫环着魏氏纤细柔软的腰肢,心里思索着另外一件事情。他的手指缠绕着她的发丝,故作不经意的问道:“冷宫里的那些宫女,是不是和你有些关系?”
他本来想直接问是不是她做的,但顾忌着二人的关系,也不想把自己牵扯进去,最后只含糊着问她有没有关系。
魏氏怔住,嘴角笑意微敛,神情一瞬间有那么点慌乱,不过很快就恢复平静,只是语气有些僵硬,她道:
“自然与我无关,我身为太后,怎么可能和冷宫疯妇有牵扯,只能说是我疏忽了,才会让她们被恶人有机可乘,遭受毒手。”
魏氏面上一旁隐忍与痛苦,眼里泛着细光,眉心轻皱着,好似随时都有可能坠下两滴泪来一样。
她看着顾鑫的目光略带两分控诉,“以我们的关系,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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