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三章·要是求人不如求己(1 / 1)

赤岛迷情 谢莫瞒 1336 字 5个月前

我像很多人年轻时在一个倔强的人生阶段那样,毫无顾忌地追求过自己的幸福。虽然我不是品学兼优、才貌出众的女孩子,但是许多年里,身处被爱中而不自知。我亲眼见过很多人从陌生走进婚姻的殿堂,一些本觉得家庭和见识悬殊的人们走到一起,组成一个家庭。我对未来成就为一个多有钱的人没有多大野心,尽管在当时我为了糊口努力去工作,将自己塞进一个被一群人精心制作的圈子里。我的人生轨迹在进入这个美丽而张狂的不夜城发生了巨大的转折,并落入周先生的温柔陷阱里沦陷。我确信,即使我离开赤岛,不管是亡命天涯,还是在小镇上和一个男人说出淡淡的誓言,也会活得很好,也会想明白父母和仇范对我的重要性。而不是通过血淋淋的教训来让我迷途知返。

徐明哲出事的那天,我正在一家画室学习雕刻。在下午时分,画室来了一位幽默风趣的讲师,是赤岛有名的篆刻家。他给我们讲到西泠印社,说起现在文人墨客中的那些沽名钓誉,借用名气,不出家门就能写出游记的人,其中还有只会写文不会篆刻的家伙,将西泠印社中的“泠”读成“冷”。大家哄堂大笑的时候,我突然冷不丁的一阵哆嗦,心中焦躁不安,七上八下,预感不详的事情就要发生。后来用刻刀划伤自己的手,几滴血掉在青田石上,粘上被刻刀滑出的石头粉末里。

接着黄探员给我消息告诉我,徐明哲已几日没有和他见面,说不想再管仇范的事情了,叫他也不要再查下去。这种突然的转变让他觉得不自在。只是要来通告我一声。我得到这个的消息之后,赶到徐明哲的住处,果不其然,看见悲剧已经酿成了。我差点以为他安详地死去的样子只是因为太困又犯懒不想爬到**去休息,才会睡在地板上的。可是,这寒冬腊月,暖气停止工作,地上零下几度,是何其之冰寒。

我从没想过,生来无父无母的他,会在年轻壮年、前程一马平川、还没有育有后代的时候死去。

这让我别无选择,痛苦且对生活感到更加悲伤。

他躺在他自己流出的血液里面,一把亮闪闪的利刃贯穿了他的心脏,一个椭圆形的深红色的黑洞自中心位置慢慢晕开,像一棵树被砍下后在洪水里浸泡太久的树墩的年轮,大小和他的手掌相当。半掩的窗帘遮住了夕阳,黄昏将屋子的光线变得明暗分明,异乎寻常的寂静和慵懒

。屋子里旋转的木梯、白色的廊柱、朱红的家具、阳台上正盛放的忍冬花和打蜡的木地板,它们反射着余晖,映照得我目光炯炯。

我惊讶地发现除去不能相信的事实,倒觉得这副光景狰狞而灿烂。一种掩藏在表面的安静温馨的气氛背后让人不安地寒意,从我的脚下升起来蔓延至全身。我双腿颤抖,朝他靠近,却害怕踩到他的血,他浓密的睫毛和光洁的额头还保留着生命的活力,像刚被摘下的花朵,诡异地吞吐温暖而清晰的呼吸。

我看着他安详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窝。希望他能睁开眼睛,那时候我们目光相遇,会意一笑,就当之前都是一个玩笑。大约呆愣了半分钟,他没有睁开眼睛,我心内一阵抽搐发热,脑袋轰鸣,甚至忘记了流泪。那一刻我知道,逝去的人永远不可能醒来了,突然就泪如雨下。

我们一起去盗录音带的那天晚上,眼前一直晃荡着徐明哲狡黠的笑脸。后来,他拉着我的手,走了很远,我们经过那只发福的老鹰,从其他的雏鸟间穿过,一直走出房间,走过长廊,走出警察局,走在大路上。我们钻进汽车,然后像风一样离去。

那天晚上,江风异常凛冽,如尖锐的刀子,刺骨的真实,吹起来让人如释重负。

“我觉得你三观有问题!”我记得徐明哲曾对我说过这句话。

他继续说:“我是说喜欢就去做吧!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你们。除了不爱。”这才是他的三观,不管你爱的是谁,是男人还是女人,只有不爱才能阻止你们在一起。

“问问你自己要的是什么?”他说。

我要的是什么呢?我要的是一切都能回到原点,那样仇范不会死,你也不会死。我也不会爱上周先生。我还是在小镇上等着妈妈回家做饭的姑娘,仇范还是满世界疯闹追求幸福的丫头,徐明哲一定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而周先生和金珠恩一定互相信任彼此扶持地走下去。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是或者不是,这也是个问题。爱或者不爱,这是个问题。我曾在醉醺醺的时候想过这句哈姆雷特式的问题。那时候徐明哲背我回家,放我在**后,在我的门外站了很久,我看见他双腿在客厅长灯的照射下形成两道影子,透过门与地板的缝隙,钻进我的房间,让我怦然心动如少女。那时候,仇范还没有死,我的心里也没有他。自那以后,一切

都变了。仇范的死让我害怕和猜疑,我越来越胆怯,没有笑颜灿烂的勇气,如往昔一样。光阴荏苒,失去初衷,像不再是自己那样。我甚至因此而患上抑郁症,吃药不明产生幻觉,暂时性的记忆性意识混乱,差点失去性命。

我终归是没有徐明哲那样勇敢的,我只是一个对未来不抱美好希望的人。“有的人要爱的懦弱,有的人要爱的大胆。”大雪纷飞的时候,他说话像是哲学家。那天我们像疯了一样开着车回到他的住处。我们热烈的接吻,从客厅一直吻到卧室。我们一起摔在**,撕扯掉衣服,像两只饥饿的狼,在深夜的大雪里拼命的吼叫。

那盆忍冬花站在阳台上,最后开着几多蔫咩咩的黄花,被一群枯朽的、扭曲而沉重地种子包围着,保护着,捍卫着最后的光鲜和尊严。

“嗯,我可以把这片阳台都种满。你喜欢的话,可以常来这里看看,或者住下来也行。”在那次从黑衣人手中逃脱之后,徐明哲接我回家,他说完这些话,过来抱住我,不管不顾不说不言,他的笑颜如灿烂春日,炫目温暖。

我渴望一个我向他要求一个安慰的语言,却给我一个拥抱的人。那个人就是徐明哲,像个救世主那样的男人,永远大胆、执着,让人在他身边感到安全和略带倦意。他做到了他当初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要爱得大胆。他总是大胆的,不是吗?他的每一次义正言辞和狡黠淘气都在我脑海里飘来荡去,像许多许多高挂的彩旗,表达着高调的恨与爱。而今天这一幕,紧闭着双眼,一脸平静,失去了往日的作风,仿佛沉浸在一个长长的悠闲的梦里,这一回,他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如果他会向人吐露他心中的疲倦的话,我希望他对别人说,对我什么都不必讲。给我一个眼神吧,告诉我你累了。不是像现在这样不理不睬。我们可以在春天来临的时候,等到浅海被漫天的赤焰海藻包围,再租一艘汽艇,只有我们两个人。然后点两杯鸡尾酒,躺在舱内上,透过头顶那像百叶窗一样的透气栏看蓝色的天空,任艳阳的霞光洒在我们年轻的脸上。我希望我的帽子再次被刮走,连衣服一并都被海风刮走,我们赤露相待。然后彼此拥抱,含泪哭泣。

是的,我爱你,徐明哲。我要说出这句心底话了。

我不喜欢告别,更不喜欢不辞而别。想来徐明哲真是一个了不起的混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