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章 兵临城下(1 / 1)

汉血丹心 流年书柬 1871 字 1个月前

长安西城门,被称作永安门,在长安九门中,与正北的武胜门并称为这座雄伟都城最重要的屏障。城墙宽厚高大,箭楼巍峨峥嵘。是出长安西去的必经门户。

永安门守将任安,是长安令任宽的胞弟。任家虽然算不上是什么显赫家族,但这兄弟二人一文一武素称忠直,多年来,在维护长安稳定方面作出了很大的贡献,民间口碑极好。

相比较起任宽的谨慎稳重,年轻一些的任安遇到事情就显得刚毅果断许多。不过今夜,这位城门将军想要当机立断,显然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永安门守将直属的部众并不算多,在没有重大紧急事态发生的情况下,几百士卒守卫城门绰绰有余。而现在,看着下面严阵以待的千余精锐骑兵刀出鞘箭上弦杀气凛然的样子,站在箭楼上观望的任安眉头紧锁,心中一遍遍回想起的只是兄长任宽不久前对他认真叮嘱过的那些话。

城内的火光和喊杀声逐渐向永安门而来。任安在此刻终于意识到,自己将要面临的是怎样的抉择!在他身边不远处站立的是几个虎视眈眈的绣衣卫和来传达皇帝口谕的宫中内侍。厚重的城门已经奉命关闭,吊桥高高拉起,城外浓重的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护城河中的水,翻滚无声。

“太子……你就算是能够逃到这里来,又怎么出得去城呢?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插翅难逃啊!兄长,弟该当如何?!”

在忠于职守和大义为重之间犹豫不决的永安门将军,脸色掩映在暗淡的火光中,阴晴不定。马蹄踏破夜色,在追杀声中已经越来越近。很显然,走投无路的太子一定试图从这儿出城。

城头箭楼上的绣衣卫和那个宫中内侍不由自主地伸长了脖子,手扶箭跺口朝那边张望着。几句得意的低低议论声传入耳中时,任安眼睛微微的眯了眯。

“太子也算是倒霉的了……逃窜了这半夜,终究还是死路一条啊!”

“是啊,谁能想得到呢!昨天还是监国的太子、皇位继承人,转眼之间就沦为丧家之犬!皇帝陛下想要谁死,只不过轻轻一句话而已……如果待会儿捉到太子,公公可就立下大功了。将来在宫中飞黄腾达大权在握的时候,可不要忘了提携我们绣衣卫的弟兄啊!呵呵!”

“啊……哈哈!好说、好说!说起来,这次能够识破朝中和宫中许多人的居心叵测,还是你们江充指挥使大人的功劳啊!你们江大人年纪轻轻就如此慧眼如炬智勇无双,将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内侍神情很是兴奋。宫中派出来许多人传达皇帝意志,命令捉拿太子。没想到最终太子还是撞到自己这边头上来了。这让他在得意之余又有些意犹未尽,于是,他傲慢的用眼睛撇了一下四周,并不加掩饰自己的情绪,提高声音,接着说下去。

“尤其难得的是,江充大人能够体察圣心为君分忧啊……不像那个元召!哼!自以为功高势大、羽翼丰满了,就想要抗拒天子威严?简直就是自取灭亡。你们等着看吧,太子和宫中的事了结之后,马上就会轮到元召那些人倒霉了。抄家灭门、株连九族这样的事,相信不久的将来就会在长安接连上演……哼哼!我们的皇帝陛下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圣主。有些人就是如此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是极、是极!公公见解深刻,令人佩服……!”

“我们指挥使大人早就看元召那厮不顺眼……太子马上完蛋了,活该他也自寻死路!”

一片嚣张的声音中,却没有注意到守城将军眼中隐有怒意升腾。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握住了刀柄,目光闪烁中,只见城头之下,火光大亮杀声四起。追兵与拦截者终于把拼杀至此的一马双骑团团包围起来。

从箭楼的这个角度看下去,一目了然,看得格外清楚。只见保护着太子一路冲杀而来的那名白衣侍从没有丝毫的迟疑,掌中寒光起,直接就冲入了千骑军阵中,战马嘶鸣,血花飞溅,完全是以命搏命不顾生死!

即便是久在军中,任安对这样的勇悍也不由得肃然起敬。以一人之力保护着太子试图催破千军夺门而出,虽然知道这完全是不可能办到的事,可此人还是毫不犹豫的去这样做。堪称大勇!蓦然想起那位太史令好友曾经在一次酒后相谈中说起的话,任安的眼中闪现出光芒。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

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忠烈与正义,无论在何时何地,都应该得到尊重和赞叹啊!

“任安将军,快命令你的部下瞄准目标,弩箭攒射!不要再浪费时间了,陛下还等着回报消息呢!”

任安闻声转过头来,看到在火光中,那内侍在几名绣衣卫的簇拥下正冷冷的看着他。他们原来以为陷入包围中的太子两人很快就会被或捉或杀,却没想到乱战之中,一团刀光遮挡之下,空有千骑百众却始终近身不得。内侍终于等到有些不耐烦,这才大声喝令任安的守城军居高临下,用弩箭把那两个逃亡者连人带马都射死完事。

“陛下的命令不是要捉拿太子吗?如果贸然杀伤性命,恐怕不妥!”

任安不动声色的反问了一句。守城军当然弓弩齐全,他随手扣好弩机,试了试劲力。

“公公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哼!”

几名绣衣卫近前一步,按刀而立目光不善。他们早就得到过江充大人的暗中叮嘱,之所以在这里紧紧盯着,就是想要一个死的太子而不是活的刘琚。

“怎么?任安,你敢贻误军机吗?如果让太子从你眼皮子底下逃跑了,那不仅你自己死翘翘,你们全家都要被诛灭……!”

太监内侍声色俱厉。不过一个小小的城门将军,还不放在他的眼里。任安低声叹了一口气,再看了一眼内城脚下左右冲杀中的那匹马,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如果没有意外的生机,片刻之后就很可能会被绞杀在千骑军阵中。

天子既然被蒙蔽了双眼……那么自己就给他们一线生机吧!想到这里,永安门将军不再迟疑,他冷笑了一声。

“将军岂受竖人之辱!那就……去死吧!”

话音未落,弩箭连发,几名绣衣卫措手不及,纷纷被射中要害翻身倒地。内侍大惊失色,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守城将军突然发难,却没有杀死自己。不禁颤声问道。

“你、你大胆……想要造反吗?”

任安收起弩箭,拔出刀来。大声喝令部下打开城门,然后一刀把吊桥锁链砍断。沉重的吊桥溅起烟尘,将军甲胄寒气逼人。

“你有圣喻在身,我自然不会杀你,滚吧!……太子毕竟是陛下的亲生骨肉,这中间的误会,早晚会得到澄清的!”

说完之后,他不再理会这个惊慌而走的内侍,眼光转向城外。只见终于脱却牢笼的那一骑飞出,踏过护城河上吊桥,身后是千百骑追杀者的身影,火光与刀光在喊杀声中迤逦而去。

“太子……我任安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只能帮你这些了!至于能不能逃得脱大难,就看你们自己造化吧!”

他心中有许多苍凉之意,一边默默想着,一边极目远望,想要穿透夜色看清楚他们逃亡的方向。忽然之间,他的眼睛瞪大了。在目力可及的地方,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许多火把在前方升腾,甲光隐约,铁蹄如雷,带着无尽气势,如同一条火龙般直奔长安而来。

“这是……骑兵夜奔!难道是……?!”

“将军!有敌来袭!还是赶快关城门戒备御敌吧!”

惊疑不定中,守城士卒都围拢过来,想要马上关闭城门。不过在下一刻,永安门守将任安挥手制止了他们。静耳倾听片刻,他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不用惊慌,这是大汉的精骑……独一无二的赤火军号角啊!”

果然,随着他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听到了长安城西旷野之中那苍凉豪迈的号角吹响,金鼓齐鸣!

此时云开雾淡,皓月与星光之下,远远只看见追兵与那条火龙迎头相撞,然后就好像是冰雪碰到了烈焰,蓦然消散!几乎是在几个呼吸过后,追击太子的九门骑兵就被对方击败了。夹杂着许多落马者的惨叫声,尽皆四处奔逃,落荒而走。

火线掠过旷野,精锐的赤火军先锋骑兵保持着战斗队形,眨眼之间就来到了永安门外几十丈距离的地方。带着横扫西域草原的无敌气势,人似猛虎,马赛蛟龙!为首将军带住战马,高声喊喝。

“大汉赤火军凯旋归来,入城献俘也……!”

在这支虎贲之士的后方,危急关头得遇强援的太子刘琚,也终于见到了他最想见到的人。

而同一片夜空下的同一时刻,北军大营两万精兵也即将兵临城北武胜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