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远这边见那帮人已走远,连忙附身查看马七伤势,见他坐在地上,左腿肿胀的厉害。那会儿打斗时胫骨已断,又咬牙坚持了这许多时候,此时危机解脱,这汉子再忍不住痛,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绿裙少女自小时候起就被这几人看顾,感情极深,早已拉着他袖子泪珠滚滚哭出声来,马七却咬牙强笑道:“大小姐,别哭啊,花了脸可不漂亮了,没事儿!马叔身体结实着呢。”
少女却哭的更凶起来。
那夫人也是难过,掏出手帕去擦他额头冷汗,马七连忙道:“夫人不可!一条腿废了而已。”
赵远见此心里更是又伤又恨,眼见兄长这条腿当是残废了,今后余生……唉!
众人正在伤感之际,忽见那名叫元召的孩童从马车跃下,一手拎着那条破布袋来到马七身边,抽出腰间匕首,径直向那条伤腿割去。
众人大惊,马七本能把腿向后一抽,触到伤处,疼的大叫一声。赵远怒声道:“小子!你要干什么!”一面伸手欲抓。
元召却并不理睬,只撇撇嘴角对马七说:“你要不想后半生做个瘸子,就老老实实呆着别动。”
马七一呆,未等说话,身后少女听到明白,颤声问道:“你说什么?小弟弟,你是说…….能治好马叔叔的腿!是不是?”
元召只点了点头,并不说话,一面手上不停,几下把那条裤管割开,用手慢慢摸到断骨之处,对准位置,小心矫正接好,然后从布袋中掏出一团用芭蕉叶包着的黑糊糊泥状物,均匀的平敷在伤处。
又随手劈开一节青竹,做个夹板,撕下一条袍襟当布条,把断骨之处用夹板牢固绑紧,然后拍拍手,ok完工!
那夫人和少女终究心软不忍看,早转过头去。
赵远却眼也不眨的,见整个过程这孩童手法老练,干净利落,他从先前的怀疑、惊奇、到最后的慢慢有了几分相信。这种手法,从前闻所未闻!心底不由大为震惊,如果真如这孩童所说能治好这断骨的话,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摸骨续断术!”只是那些黑糊糊的膏状物是什么?难道是金疮良药?用竹片夹住骨伤处,断骨就能恢复好了?他自是满腹疑窦、诸多不解。
这时见元召忙完,赵远忙上前问道:“小……对了,你是叫元召吧?我兄长这样就好了?腿上没事了?”
元召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是神仙啊?哪有那么快!伤筋动骨一百天,半月之内呆着别乱跑,尤其不能碰到骨伤处,半月以后拆了夹板,慢慢将养,自会痊愈。”后面的话却是对马七所说的了。
马七本来已知自己腿断,不免心灰意冷,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医术水准是非常低的,人一旦伤筋断骨的,那基本就可以预料是残废了!医者没那本事。可经过元召的处理后,只一会儿功夫,他就觉得敷了那层膏药之处,麻嗖嗖的清凉舒服了很多,似乎肿胀之处也没那么疼了,不禁大为惊奇,心里对断骨处的好转也不由得多了几分信心和期望。
对元召自是心存感激,遂抱拳郑重说道:“小兄弟,大恩难谢!且容马七伤好后,再行报答。”
元召不以为意,只是摆了摆手:“那倒不必,举手之劳尔。”
他心想的却是:“不是看那小姑娘伤心,我才懒得管你死活呢!要知道我在山上采制的这些药物好不容易。”
只是他小小孩童,做出一副大人做派腔调,却显得甚是滑稽。
那绿裙少女本来对他救治马七很有好感,见他如此说话,忍不住呵得一声笑出来。
她本是少女心性,那会儿还哭的梨花带雨,这会儿心情转好,一笑之下却又如春花绽放、海棠初开!
一瞬间,元召脑中又似乎闪过那双软软的小手和那双小手带给他的那一丝难得的温柔:“这小姑娘的笑容真是纯净喔!真是好看,就此离去,不知此后能不能再相见,有些不舍呢!”
见那夫人嗔怪的在少女脑后拍了一下,少女顽皮的冲元召吐了吐舌头,似是表示歉意。
夫人走到元召面前,笑吟吟说道:“小郎,多承你援手相助,不要怪我那顽劣小女无礼才是。”
元召忙摇头道:“没事、没事,我哪里见怪了!还要多谢夫人一路捎带呢,既然没事了,那元召就此告辞吧。”
说罢,背起包裹转身欲行。
却听那夫人急声道:“小郎且慢行!你是要到哪里去?城内是有亲戚投奔吗?”
元召不由顿了顿身子,眼底一片茫然。
是啊,自己这是要到何处去呢?本来就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懵懵懂懂来到这儿,四处漂泊了这几个月,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干什么,以后又将怎样。行走天地之间,茫茫天下之大,无一丝和他有关联的人和事,他尽量把那份悲凉和孤独压在心底的最下层,可又怎能不去想!曾经好几次,在无边黑夜里他泪流满面;曾经好几次,在荒山野岭之颠他悲愤长啸,诅咒谩骂这捉弄人的贼老天!可无论如何都已回不去他曾经热爱或憎恨的那个世界了。是的!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活在这陌生的地方还有什么意义!这一刻,也不知因何而起,前尘往事都涌上心头,那种无形的感觉似一柄重锤落在胸口,悲伤翻江倒海竟无比强烈。元召一时只觉郁积满胸、天旋地转,一口鲜血喷出,就此仰天而倒昏迷了过去。
元召再次醒来已是三天后的下午,他睁开眼睛,感觉阳光有些刺眼,又微微的眯了眯,慢慢的适应了屋内的环境。
四处看了一眼,很陌生。也许是他起身时的动静有些大,外面有人听到了,门被推开来,只见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从外面跑进来。
一眼看到元召坐在那儿,高兴的嚷道:“啊!小哥,你醒了?太好了!”
元召冲他笑笑,问道:“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的?”
“啊?你不记得了!”
那孩子瞪大眼睛,显得虎头虎脑的:“这儿是梵雪楼啊。你救了我爹的,是苏姨和灵芝姐让我看着你。”
元召呆了呆,很是听不明白这孩子跳跃性的话语,“梵雪楼?那我为什么在这儿的?”
那孩子用手挠了挠头皮,为难的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我爹很严厉的吩咐我,让我一定不准到处乱跑,好好守着你的!|”
顿了顿,仿似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灵芝姐一定知道,她来看过你好几次了,还叮嘱我如果你醒了一定去告诉她的。我现在要去告诉她了,你别乱动啊!”说完没等元召再说什么,一溜烟的跑走了。
元召苦笑着摇了摇头,慢慢记起之前的一些事,隐约明白应该是那夫人救回了他。
“梵雪楼?呵呵,不知是干什么的,这名字倒挺雅致的。嗯,这儿?会是那个绿裙少女的家吗?”
他暗中提了一口气,酝劲与胸,只觉体内气息充沛,这一场睡看来休息的还不错。
他这段日子饱受流离之苦,处处和他前世的生活很不习惯,更兼精神上的悲苦压抑,那日一时被心障勾起思绪迷了心窍,如同走火入魔昏迷不醒。之所以睡了这么久,其实是他本身肌体在自我调节,那一口淤血喷出,却似吐尽了胸中块垒,淤积之气尽去!这时醒来,倒觉得神清气爽,恰似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般。
元召凝思间,忽觉门口有人,抬头看去,一抹绿影正倚门而立微笑看着他,也不知少女几时来的,他直觉心底跳了一下,莫名浮现从前记得的一句话来:人生若只如初见,最是回眸一笑间!萦绕脑际就此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