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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句话，可是大不敬的，孙院判并没有说出来。
但这并不妨碍永历帝几人理解。
顾明珏在征战沙场多年，早就见惯了各种伤口，他早在请御医来之前就对顾明瓀的伤势了然于胸了。
是以，对于孙院判的话，他并没有什么异色。
永历帝和作为当事人的顾明瓀亦是面色平平，倒是孙院判，见几位主子如此淡定，他反而有些疑惑了。
但他能成为太医院院判，自然不仅仅是医术高超，他还心细如发非常识时务。
看着不对，他就自觉地管好了自己的好奇心。
不该想的不想，不该问的不问，低头敛目给顾明瓀处理伤口。
当他给顾明瓀包扎好伤口之后，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他才发现永历帝御案上的玉镇纸少了一只，再往地上一瞥，见到了血迹处有玉片。
任是他圆滑十分，看到这个，还是大吃一惊。
原来……顾明瓀的伤口居然是被永历帝砸的！
怨不得……怨不得顾明瓀受伤之后，一直没有止血！
既是永历帝砸的，没有他发话，即便是血流成河，也只能让它流着！
否则，便是不敬君上！
意识到这个令人惊愕的事实之后，孙院判内心的震惊无以复加。
永历帝是个素有威仪的圣明帝王，脾性不算好，但也绝对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发火的人。
气到直接对人动手更是极少数的情况。
今日，永历帝动手砸人就足以令人震惊了，更何况他砸的居然是素来最得圣心的九皇子！
这如何不令人惊讶？
除却惊讶之外，孙院判更多的则是疑惑。
毕竟，身为太医，经常行走于宫闱之中的他比谁都清楚永历帝有多偏爱顾明瓀。
便是作为嫡长子的顾明琰，也只有在苏贵妃还未入宫的时候能得永历帝亲自教导。
等苏贵妃入宫之后不久，顾明琰便因中毒而成了一个废人，永历帝伤心了一段时间后，也就将之扔在一旁了，交给太后带了。
在之后，几个皇子都不怎么受重视，直到皇后产下顾明玥之后，永历帝才又开始对皇子们上心。
待到顾明瓀出生，永历帝可谓是喜不胜喜，不仅时常亲自抱着。更是大赦天下，令燕国所有臣民都因顾明瓀的出生而喜悦。
有了顾明瓀，永历帝便将所有的心思和宠爱都投在了他身上。
于其他人而言，永历帝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威严帝王。
于顾明瓀来说，永历帝绝对是一个慈爱的好父亲。
如今，被永历帝视为心头肉的顾明瓀竟被他砸伤了，想必一定是他做了什么触碰永历帝底线的事。
可顾明瓀同他那宠冠后宫的母后一样，是一个心思活络颇为聪慧的人，怎么会傻到触碰永历帝的底线？
越是思索，孙院判心中的疑虑就越重，所幸，他也没有疑惑太久。
因为顾明珏哀求道:“父皇，虽然九皇弟昨日与王家小姐有了夫妻之实的事着实令皇室颜面尽失，可他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加之有酒作祟，您就别怪他了吧！”
闻言，永历帝垂首敛目，又陷入了沉思当中，顾明瓀狠狠瞪了顾明珏一样。
倒是孙院判眼前一亮，他的疑惑全部解开了！
原来竟是顾明瓀越礼和王阁老家的小姐有了夫妻之实。
这在注重礼仪的燕国来说，可谓是丢尽颜面为众人所不齿的事！
这事的恶劣程度，仅仅比那些和有夫之妇通奸好上一点点！
顾明瓀身为皇子，又是那种懂诗书礼仪的皇子，做出这等事的确过于丢人了！
他这相当于把永历帝和整个皇室的颜面放在地上给人踩，永历帝怎么可能会不气！
理清思绪之后，孙院判连忙伏低做小，努力减小存在感，生怕帝王的雷霆之怒波及他。
在他心惊胆战半晌后，永历帝点点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朕不欲再追究了！你们都退下吧！”
话音刚落，孙院判便忙不迭地跪地叩首，顾明珏和顾明瓀也随之跪下叩首。
他们行了大礼之后，永历帝又摆摆手，他们才起身退下。
他们离开之后，常德带着一群宫人进来了，见到地上的碎玉和血迹之后，常德十分淡定地吩咐小太监去打扫。
而后他亲自出了屋子给永历帝泡了一壶热茶进来。
他再次进来之后，小太监已经将屋子打扫地焕然一新了，常德见永历帝神色不对，就摆手势挥退了所有下人。
等他们都出去之后，他才将茶壶放在御案上，神色凝重认真地给永历帝倒了一杯茶。
他摸了摸杯璧，确定是永历帝最喜欢的那个热度之后，才双手奉茶道:“陛下，请喝茶消消气！”
永历帝沉着脸接过了茶，而后就一饮而尽。
茶入口，清香沁入心扉，永历帝心中的郁结之气顿时散了几分。
喝完一杯后，他轻轻扫了一眼茶杯，常德便识趣地给他走添了一杯茶。
如此数次后，永历帝的神色才缓和了几分。
“常德，瓀儿太令朕失望了！”他叹息道。
听到永历帝的话，常德眸光微动，而后迅速答道:“儿孙自有儿孙福，陛下莫要太过于担忧！九殿下还小，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呢！”
闻言，永历帝紧皱的眉头松了几分，但他依旧是忧心忡忡。
他最心爱的孩子成了这样，他怎么可能不痛心？
“唉！但愿吧！不然……朕该如何面对烟儿！”他烦躁地合上眸子道。
苏贵妃的闺名为苏凝烟，永历帝此时口中的“烟儿”就是苏贵妃无疑了。
提及苏贵妃，常德立即打起了十二万般的精神。
更了永历帝多年的他，甚是清楚这满朝文武和后宫嫔妃以及皇子皇孙们在永历帝心目中的位置。
这位苏贵妃，毫不夸张地来说，苏贵妃乃是永历帝的心头肉！
自从那位入宫之后，什么嫡庶尊卑，后宫不得干政不得独宠都成了摆设。
永历帝为了她，一次又一次的违背宫规，要不是这位苏贵妃是个懂分寸的人，否则，这大宴的宫闱早就乱成一团了！
是以，在细细思索之后，常德才小心翼翼地答道:“苏贵妃最是明事理，陛下对九殿下有多好，娘娘都看在眼里，感于心中。娘娘不会因为这事怪罪陛下的！”
“唉，朕明白烟儿的为人，她善解人意，绝对不会迁怒于朕！可……可明瓀是她唯一的子嗣啊！成了现在这样，她怎么可能不痛心？你知道的，朕最见不得她伤心！”永历帝悠悠叹道。
提到苏贵妃之时，他那双龙眸中的精明和锐利就全变作了柔情。
他对苏贵妃的宠爱，绝非一般后妃可比！
他提起苏贵妃的这种神情，和处处以苏贵妃的感受为先的行为，无一不体现着这个女人在他心中独特的地位。
他是将苏贵妃当作了心爱的妻子，而非后宫一般的妃嫔！
怨不得，皇后和其他娘娘会恨苏贵妃恨得牙痒痒，这种在永历帝心目中与众不同的地位和分量，着实太令人嫉妒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殿下虽然这次做了错事，但他如果能痛定思痛，迅速改过自新，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呢！”斟酌半天，常德终是想到了一句合适的话。
他说完之后，永历帝的眉头果然舒展开来了一些。
他忙趁机走至永历帝身畔，细心地为永历帝捏肩。
永历帝今天先是上朝，紧接着就将顾明珏和顾明瓀宣到了御书房，他中间连杯茶都没喝，加之被顾明瓀的话气狠了，他现在只觉得浑身疲累。
常德这捏肩的行为，正合他意，捏着捏着，永历帝面上的疲劳和烦躁消失了大半，再加上此前常德准备好的安神茶，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还是你最懂朕的心意！瓀儿他……唉！不提也罢！”永历帝笑赞道，说至后半句又成了无尽的叹息。
他是真的一提顾明瓀就心生悲凉和担忧。
见情况不对，常德眼珠子一转，连忙道:“昨日发生那样的事，今日早朝又闹得声势浩大，贵妃娘娘可能也知道了这事！现在怕是正气闷着，陛下要不去长乐宫坐坐？顺便宽慰一下贵妃娘娘！”
闻言，永历帝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
想着他知道那个消息时的愤怒和不解，他的心就飞到了长乐宫，生怕苏贵妃接受不了这个消息。
这一想之后，他就再也无法安坐了御书房了。
他连忙起身道:“摆驾长乐宫！”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往外走了，常德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连忙喊了其他小太监摆驾。
等永历帝浩浩荡荡地摆着帝王仪仗到长乐宫的时候，就听到了里面一片喧哗吵闹声。
细听之下还有隐隐约约的哭泣声，许是太担心苏贵妃了，永历帝一听到哭声便认定了这是苏贵妃在哭，他立即三步并作两步往内殿跑。
沿途碰到行礼的宫人，他连理都没理。
等他到殿内的时候，见苏贵妃正拧着帕子哭得梨花带雨，任几个宫女围着她怎么安慰，她都哭得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