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伦没有说话,他沉吟了一下,看向了站在一边,默然不语的长孙无忌,杜如晦二人,说道:“长孙参军和杜参军有何高见呢?”房玄龄的专长主要是在后勤管理上,军机之事并非其所长,所以这种军事上的决断,一般李世民不让其参与,而长孙无忌和杜如晦则是其两大智囊,与李世绩一起成为三大决策者。
长孙无忌勾了勾嘴角,说道:“顿兵坚城之下,本就是兵家大忌,现在窦建德趁锐而来,其锋芒不可挡,在洛阳城下无险可守,会面临给王世充和窦建德两面夹击的危险之中,当务之急是赶快撤军,回到潼关一线,这样进退都可以从容不迫,以观后续发展再作定夺。”
杜如晦的眼中冷芒一闪:“我不同意,我们在洛阳城下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现在如果一退,等于前功尽弃,中原之地一定会再次落入王世充之手,到时候我们再想兵出潼关,可就难了。窦建德虽然气势汹汹而来,但他河北空虚,我认为,急报并州的太子,让他兵出太行,直捣窦建德的老巢,逼其回军,只要窦夏军不能兵临洛阳城下,王老邪是撑不了多久的!”
李世民勾了勾嘴角,没有马上发表意见,他看向了在一边沉默不语的李世绩,说道:“李将军,你是军中的第一智将,刚才两位参军的意见,你怎么看?”
李世绩抬起了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炯炯有神,朗声道:“王世充经历了我们的多番打击,其主力精兵已经折损过半,守城尚且力量不足,更无可能和胆量敢于出城一战,如果没有外援,那被擒献帐下只是旬月的事情。而窦建德看不清楚天下大势,妄图远道而来,和我军一争短长,这是老天给我们的大好机会,让我们能在中原一举消灭窦建德的河北精锐,也省得我们去河北再去跟他征战了。我以为,这战,必须打,不能退!”
李世民面露微笑,点了点头,一边的屈突通不服气地说道:“李将军,少年人意气风发是好事,但是我军现在的情况并不算好,虽然新得了军粮,但是顿兵坚城之下长达半年多,出关也已经超过了一年,现在师老兵疲,军心思归,就算勉强可以继续围城,但是现在面临窦夏的生力军动地而来,军心震动,如果在这洛阳城下面对两军合击,如何能得自全?别忘了,王世充也不是死老虎,从他守城的能力来看,他手里还是有数万精锐的,外援一道,必会里应外合,到时候,我军若败,只怕连退回关中都不容易了!”
杜如晦冷笑道:“屈突将军,你考虑事情未必太保守了,王世充退保东都,并不是因为他的部队损失多少,而是因为我军的出动速度太快,让他来不及集结各地的州郡兵马,中原州郡纷纷闻风而降,而他在外地的藩镇李靖,杨玄感又按兵不动,想要自立罢了。但这并不说明他不能打,就象你所说的那样,他的所部精锐是江淮剽悍之士,战斗力极其凶悍,只不过因为没有军粮,所以只能困守孤城,不敢轻易决战罢了。”
“这回窦建德大军前来,兵精粮足,按塘报上的说法,他是水陆并进,泛舟运粮,从通济渠的邗沟段开始一直运粮而前,一旦我军退缩,那洛阳之围只要解开,王世充的洛阳守军就会得到粮草,其凶悍的战斗力马上就会得以恢复,我们再想破他,可就难于上青天了!”
封伦的眼中光芒闪闪,刚才他一直在听各人的说法,也在进行着自己的盘算,听到这里,他开口道:“可是杜参军,我军如果在这里死守,面临两军的夹击,这可怎么办?如果城中的王老邪不是死老虎,还有开城一战的能力,那我军四面围城,敌军处处可以击破。不如我们收兵撤围,集中兵力,如此方立不败之地。”
说到这里,封伦看向了李世民:“而且我以为,窦建德拖了半年才出兵,只怕目的不止是为了解围王世充,他更有可能是想借这机会,一口把王老邪也给灭了!现在的洛阳城已经到了极限,粮草不济,全是靠着一股气在守,一旦解围,这股气就懈了,到时候窦建德以救世主的身份进入洛阳,只需一队亲兵,就可以拿下王世充,自己成为中原之主。”
李世民的眼中光芒闪闪,点了点头:“不错,确实这是很可能的事,所以我们更不能让这两贼联手了。封中书,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封伦勾了勾嘴角:“我以为,我们唐军不必夹在两贼中间,这样会成为他们合力攻击的对象,王老邪也不是傻瓜,会给窦建德这样摆布,只要我们派一能言善辩之士入东都,向王世充晓以利害,以撤围为条件,逼其割让中原的西部和北部州郡,这样我们收兵就可以顺理成章了,而那些州郡也落到我们手中。”
“到时候王老邪解了围后,就不需要窦建德再来添乱,肯定会要其回河北,窦建德的诡计落了空,一定恼羞成怒,会和王世充正面起了冲突,如此两贼互斗,我军则正好坐山观虎斗,可以将其一起消灭,岂不是上上之策?”
封伦说得帐中众将连连点头,刘弘基第一个站了出来:“末将附议封中书。”
段志玄,候君集,屈突通也纷纷站了出来,拱手道:“末将附议封中书。”
李元吉哈哈一笑,也站起了身:“二哥,封中书说的好啊,这是老成谋国之计,我们是万无一失的,就依此而行吧!”
李世民的目光紧紧地盯在封伦的脸上,如同两道利箭一样,刺得封伦心里有点发虚,他勾了勾嘴角,正要开口,却听到李世民的声音缓缓响起:“封中书,你的这个提议听起来万无一失,但我们实际上去失了洛阳,请问这个损失怎么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