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州,城头。
宋金刚的脸色惨白,看着从南面的峡谷地带,如潮水一般涌出的唐军骑兵,他的嘴唇和他的手一样,都在微微地抖,一边的大将高满政颤声道:“这,这唐军,这唐军是天兵天将吗,三百多里的路,就算没有人阻挡他们,两天一夜就奔了过来吗?天哪,他们不用吃饭睡觉吗?”
宋金刚咬了咬牙:“寻相,尉迟恭在哪里?”
一个斥候说道:“寻将军和尉迟将军被唐军击败,已经退往东面的永安,正在绕道向这里赶来,估计,估计还要一两天才能到。”
宋金刚恨恨地一拳击出,打得城垛子上的灰土一阵洒落:“真是天亡我也,非战之罪!魏征说的不错,李世民真的是天下无双的厉害角色,我还是低估他了。”
高满政勾了勾嘴角:“那,那现在怎么办?宋元帅,我军无粮,战意不足,强行开打,只怕会全军崩溃啊,要不退入城内防守,等陛下派兵来救如何?”
宋金刚摇了摇头:“不行,我军数量足有六万多,不可能全退进介休城,再说这里没有粮草,进来后给唐军一围,出都出不去了,那才是彻底完蛋。现在寻相和尉迟敬德指望不上,我军没有骑兵,但唐军正好相反,有骑无步。我军如果在索度原上布阵,诱唐军冲击,再以槊阵和强弓硬弩反击,方有一线生机,毕竟,我们兵力上还是有优势,背城而战,未必没有机会!”
高满政张大了嘴:“这,这是要主动和唐军决战吗?我们没有骑兵啊,这怎么打?再说,再说将士们都饿坏了啊。”
宋金刚一指对面的唐军,那些战马的嘴里都吐着白沫,他厉声道:“我们没的吃,唐军两天一夜追我们,也是不吃不喝,大家都是咬牙在撑,我们困难,他们更困难,就看谁能咬牙顶住这一波,毕竟,我们来这里还休息了几个时辰,喝了水。如果能撑到明天中午以后,尉迟恭和寻相就能来帮忙了。”
“我意已决,不用再多说,传令,全军出城,列阵,左军高满政,右军黄子英,我自率中军,十里宽度,正对峡谷谷口,这样左边汾水,右边城池,唐军骑兵无法机动绕到我们后面,只能正面硬碰硬,给我把所有的大车,拒马全放在前面,今天,我要跟李世民拼了!”
半个时辰后,李世民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大阵,六万左右的汉军步兵,已经在度索原上全面展开,精甲曜日,杀声震天,战旗烈烈,各队的队正,旅帅,校尉们,正在声嘶力竭地向着部下们表着演讲,尽管他们的脸上摆出坚毅的神色,但是眼神中仍然时不时地闪过一阵阵的惊慌与恐惧之色。
在这十多里长的阵线前,摆满了大车,拒马,鹿角等物,很多是用铁链串在一起,而后面,则是密集的长槊方阵,方阵内部,大批的弓箭手们掺杂其中。
一面“宋”字大旗,立于军阵后两里左右的地方,远远看去,可以看到宋金刚在几十个护卫的伴随下,全身将袍大铠,立于旗下,不停地用马鞭对着前方的阵型指指点点,背插靠旗的传令兵们则根据他的指点,纷纷骑兵到各阵之中,把他的最新命令传达到第一线的指挥官们。
刘弘基长叹一声:“宋金刚毕竟还是厉害,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还是能整军出战,整个大阵看起来无懈可击,我军骑兵冲击的线路全部被他们用大车和拒马牢牢地防住,如果我们这时候强冲,会吃大亏的。”
候君集点了点头:“是的,这样正面冲击,是自寻死路,大王,我们不如就在这里休息,等后面的运粮队跟上,宋金刚反正缺粮,跟他们相持一天,只怕他们就要崩溃了。”
李世民摇了摇头:“不,你们就不想想,尉迟恭和寻相的那万余骑兵吗?如果我们在这里等一天,这二贼就会绕路赶过来,和宋金刚会合。”
段志玄笑道:“他们来了也没用,宋金刚缺粮,来了以后,又多了一万多张嘴,难不成还要吃人吗?”
李世民冷冷地说道:“不,我的意思是,宋金刚之所以粮尽还要求战,是因为这时候如果不战,则大军崩溃,他自己就成了个光杆,只有几百部曲,说不定还会给手下擒杀,向我们投降,现在他列阵,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拖延,指望着我们知难而退,这样他起码可以等到尉迟恭和寻相来。”
“他们如果来了,宋金刚可以扔下步兵,只带万余骑兵北逃,这些步兵多半是新附或者是投降的,损失了虽然心疼,但只要万余马邑骑兵还在,那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只要逃到太原,吃上一顿饱饭,还可以继续向马邑逃,我们如果要收拾这六万步兵,就无力追击他们,只消一两天时间,他们就有退回马邑的机会了。我说过,这一战,我们要的不是击溃,而是全歼,不留一个汉军逃回马邑!”
众将听得连连点头,但刘弘基还是眉头深锁:“大王说的有道理,但是敌军现在摆了如此的阵型,我军骑兵无法冲击啊,就算真要跟他们在这里决战,战术上也不好安排吧。难道要绕过介休城,到敌军的背后吗?那可得走上几十里路啊,我军现在也是人困马乏,就算人可以咬牙坚持,马也未必能撑下来!”
李世民微微一笑:“他们就是料定我们要用骑兵冲击,才摆这种阵的,我们将计就计,传令,前锋骑兵全部下马,装备弓箭和硬弩,在战场上让战马拖着树枝狂奔,扬尘,纵烟,不让敌军看清我军虚实,下马弓箭手抵近敌军百步之内射,然后诈退,给我把敌军诱出车阵,然后纵骑突击!”
唐军将校们全都一脸兴奋,拱手沉声道:“得令!”
李世民冷冷地戴上了面当,眼中精光闪闪:“宋金刚,你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