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两人谈了这么久,天边的一抹晨曦已经亮起,大营后面出击部队的军士们,吃下了手中最后的一块面饼,喝掉了最后的两口面糊汤,一个个在各自的军官们的催促下,起身穿起甲胄,拿起兵器,几十里的河岸各寨,沉重的鼓角之声此起彼伏,十余万隋军开始列阵,出,进入一线的空营,然后大开营门,如潮水般地涌向了河岸。
王世充长舒了一口气,在这个帅台四周点燃的几十根火把,也开始熄灭,大批的部曲护卫,赶到了台下,在王仁则的指挥下,在台前布阵,两千多黑压压的骑兵,就在王世充的脚下,只听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旌旗招展,钢甲反光,战士们的脸上,都闪着腾腾的杀气与战斗的渴望,尤其是王仁则,提刀纵马,在骑阵前来回逡巡着,表着激动人心的战前演说,所过之处,无不欢声雷动。
魏征叹了口气:“令侄现在把部曲骑兵们,训练的可真是精良,我也见过骁果,幽云铁骑,李家部曲这样的一骑,瓦岗军的内马军也见识过,可是也不比这支骑兵部队强啊,大帅,如此精锐,不用于战场突击,是不是太可惜了点?”
王世充冷冷地看着百余步外,远在台下的王仁则,说道:“玄成,我这不是听你的话吗?你以前跟我提过,对仁则不能完全放权,以免他成了石虎第二啊,怎么,你怎么自己说的话也记不得了?”
魏征勾了勾嘴角:“主公对仁则,我觉得有点极端了,要么你就彻底不用,让他在江都陪伴家人,至少,不要让他掌管如此精锐的部曲骑兵。要么,就用人不疑,让他带着这支部队能冲锋陷阵,立下战功,不然,他心里会生出想法的,而且如此精兵,不用作战场决胜力量突击,非但这些部曲亲卫们会有想法,只怕其他各军,也觉得主公是在保存实力的。”
王世充叹了口气:“以前我是想要保存一点实力,就算用淮南军去拼,这些部曲亲卫,也是要保留的,毕竟这些是最忠于我的人,也是跟随我多年,武艺高强的部下,非到万不得已,我实在是舍不得用,毕竟兵打光了可以再招,但这些部曲,非多年不能培养出来。”
“所以我的亲卫部曲,要的是绝对的忠诚,还要有更加忠诚的人来统领他们,除了你玄成以外,其他所有的将校,我可以给他们吸脓,同寝同眠,妻之以女,但终归那些是外人,不是自己人,如果你有仁则那武艺和本事,我自然是会把这部曲亲兵交给你,可惜,玄成你长于谋略,短于弓马啊。”
魏征微微一笑:“就算我长于弓马,这支亲卫也不应该由我来统领,主公说的对,这支是你保命的军队,绝不能落到外姓人手中,一定要由王氏子侄统领。不过,既然您让仁则,而不是两位公子领兵,那就应该放手用他才是。”
王世充摇了摇头:“以前不行,因为你上次说的有道理,不能让仁则带着最精锐的部队,立下太多功劳,以免尾大不掉,就算我在时他不敢动,以后玄恕和玄应长大之后,也必为之所轻,会留下后患。但我不能因为他有这个可能,或者说有石虎这个先例,就对他弃之不用,这不符合我们王家的门风。”
说到这里,王世充的眼中闪过一丝泪花:“当年我过江灭南陈的时候,是大哥用性命保护了我,这才有了我后面的人生,可是大哥却是永远倒下了,你说,对他的儿子,我怎么能忍心下得了手呢?”
魏征叹了口气:“那看来今天主公是打定了主意,要用仁则和部曲骑兵冲击了?”
王世充咬了咬牙,说道:“看情况吧,如果攻击顺利,那还是不出动,要是到了拼命的时候,该用还是得用,今天让仁则出阵,就是准备用他的,当然,我也希望不至于用上,这样,对我对他都好。”
魏征长舒了一口气,微微一笑:“我想,应该是用不到他们出阵的,关键是动作要快,要猛,只要能迅地打开局面,各路齐头并进,即使是李密的骑兵部队,也不会迅作出反应的。咦,费青奴到哪里去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我让他带着剩下的青甲骑兵,还是沿那天偷袭仓城的路线,再走一次,不过,这回我说得清楚,他是疑兵,不可恋战,遇敌就退,千万不要硬来。”
魏征的眉头一皱:“费青奴的这个性子,他能听话吗?要是现回洛仓城没有防备,他还会不打?”
王世充摇了摇头:“以前的费青奴也许会由着性子来,但上次放跑了李密一次后,给我狠狠打了一顿,现在老实多了,而且这次是决战,我跟他说得很明白,他的目的是吸引李密的机动骑兵,为我们正面的突破创造机会,而不是让他斩将杀敌的。若是不遵军法,我必取他性命,所以这回,他绝不敢自行其事。”
魏征点了点头,笑道:“主公真的是算无遗策啊,真的是万事俱备,只欠天时了,现在天色已明,风清云淡,正是出击的好时机,您就下令吧。”
王世充微微一笑,站起身,正要下达出击的命令,突然,天空中一阵惊雷响过,刚才还一片大亮的天光,顿时消失不见,白色的云朵儿,瞬间就变得一片漆黑,滚滚的乌云几乎就要落到地面上一样,又似无数恶鬼猛兽的嘴脸,恶狠狠地压向了地面,顿时,就把河边列阵,准备渡河强攻的十余万隋军,笼罩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惊雷滚滚,隐约之间,天际间似乎有千军万马的奔腾喊杀之声,又似有万千厉鬼在咆哮,哭喊着,说来奇怪,这片乌云笼罩着王世充的这洛水西岸的十余万兵马,可是洛水东岸的瓦岗军营地,却是一片阳光明媚,两边的将士加起来有三十多万人,全都惊得张大嘴,说不出话,如此可怕而怪异的天象,岂是人力所为?又预示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