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感看得目瞪口呆,征战一生,他多是策马奔驰,决胜沙场,很少打这种攻城之战,而弩机,投石车这样的东西,他更是心底里反感,万钧神弩就是他所知道的最厉害的弩炮了,可是这东西极不稳定,发射又慢,在攻城前他考虑过可能守方会有万钧神弩,但绝不可能打得这么远,这么准!
杨玄感在第三批弩枪发射的时候,突然叫了起来:“铁甲阵,快撤,快!”一个优秀战士的本能,让他在这样惊恐的情况下,仍然保住住了最后的冷静,至少,这些弩枪最远也就打到刚才插着的那根断槊的位置,现在他终于反应了过来,那根尾部有四根羽毛的东西,不是断槊,而是弩枪,而那根弩枪插着的位置,就是天然的射程范围!
而瞬间又倒下了近二百名军士的铁甲步兵们,也如梦初醒,再也顾不得身边的同伴,争先恐后地夺路向后逃去,刚才还气势如虹,看起来不可抵挡的铁甲方阵,顿时就成了一道涌向后方的洪流,如山崩地裂一般。
杨玄感咬了咬牙,在他的一生之中,除了多年前与突厥前战时,曾经碰到过前军崩溃的情况,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兵败如山倒的可怕景象,在这个时候,一切军纪的约束,都是徒劳,即使骑着黑云宝马,也会给这些逃命的败兵冲倒,踩死。所以他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掉转马头,在铁甲步兵们踩到自己之前,先撤回到安全距离。
几十名忠心的骑兵,在杨玄感的身后,构成了一道骑墙,把杨玄感和步兵们隔开。而杨玄感则一边向前骑行,一边大声对一边的李密问道:“你说的大杀器,就是这玩意吗?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密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但看起来象是新式武器,刚才我接到东西两城的战报,说是他们攻城的时候。刚到离城五百步的时候,就被这些长着尾翼,箭簇如巨斧般的可怕弩枪攻击,冲到护城河时就给射死千余人,然后,然后城头还飞出磨盘一样的可怕巨石,重数十斤,飞到近二百步外,砸得我军。一片血肉模糊,连河都过不了,只能被迫撤退!”
杨玄感的心中一动,扭头向后看去,只见漫天飞舞的,除了这些可怕的弩枪之外,李密所说的那些巨型的,如小磨盘一样大的石头。也从城墙后划出抛物线,又狠又准地砸在护城河边。那三千弓箭手的人群里。
每一块巨石落地,都是有八九名军士给砸得血肉模糊,不管雄阔海如何喝令禁止,都止不住这些心胆俱裂的弓箭手们,扔下手中的弓箭,转身就逃。甚至边逃边扔下头盔,脱下身上的皮甲,只为跑得能更快一点。
杨玄感闭上了眼睛,眼眶之中,竟然隐隐有泪水落下。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果然,果然城中有利器,这北城的指挥,定是那王世充无疑,他开始就是诱我攻城,就是要我,就是要我把所有的部队都压上,尤其是精锐部队,然后在人群密集的时候,以这些大杀器攻击,给我军造成重大的杀伤!”
李密叹了口气:“小弟也想不到,洛阳城中,竟然有如此可怕的武器,大哥,快下令撤军吧,今天是绝对不可能攻下了,我们能撤回多少人就撤回多少,只要部队还在,还可从长计议!”
杨玄感不甘心地一拍马鞍,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安全距离,面前的几十步处,就是摆了上百面大鼓的地方,刚才这些大鼓还被擂得震天价地响,可是现在,鼓手们已经全部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一个个看着几里外那些可怕的景象,张着嘴,伸着舌头,呆若木鸡。
杨玄感气得高声吼道:“都他娘的看风景哪,快,鸣金!”
护城河一侧,正在爬城墙的民夫和船工们,很少有回头看的,但突然间,战鼓声慢慢地平息了下来,有些人觉得不对劲,终于回头看看身后,却发现了这辈子最可怕的事情,护城河的另一侧,已经成为地狱一般的修罗场。
一团团的肉泥被压在巨大的石磨盘之下,而一串串的尸体被插在地上,仿佛一些恐怖的刑场标记,几千名友军士兵,正疯狂地向后逃跑,即使是骑马的将军,也不可禁止,只能跟着败兵一起逃亡,此等惨烈可怕的景象,让不少没上过战场的民夫们,顿时失掉了所有的勇气,跑到护城河边,大口地呕吐起来。
终于,一阵紧锣声响起,即使爬城爬梯子的人,也都反应了过来,那是撤军的号角,这会儿大伙终于齐刷刷地看向了后方,全都惊得合不拢嘴,紧接着,就是夺路而逃,从那几百架架在护城河上的板桥上,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飞奔过去,一路之上,不停地有人惨叫着落入护城河中,那军靴踩在板桥之上,“咯吱”“咯吱”的响声,和下饺子般有人落水的声音混在一起,成了现在这会儿战场上的主旋律。
城头的隋军们爆发出阵阵地欢呼,朱三才高声叫道:“快,兄弟们,快放箭,射死这帮王八蛋,为战死的弟兄们报仇!”
王世充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朱队正,不用急,省省你手中的箭,以后还用得着。”
朱三才转过了身,只见王世充笑眯眯地站在身后,他哈哈一笑,也不顾肩上的锁甲处还插着两枝羽箭,拱手道:“王将军,多亏您的英明指挥,这一回,咱们又打赢了啊。娘的,那大杀器太厉害了,为什么咱们不早点用呢?”
魏征微微一笑:“朱队正,不把敌军放进来,这样密集的人群,我们的大杀器也无法发挥最大的杀伤力啊。你说是不是。”
朱三才恍然大悟:“原来,原来是这样啊,那,那为什么现在敌军退了,不趁胜追击呢?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再射死他们两千人都没问题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