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共枕眠(1 / 1)

程不遇回房睡了。

这是顾如琢的房间,他不知顾如琢是在哪里休息的,或许在这所别馆的其他么地方。

他乖乖听他的话,洗漱后换了干净的衣裤。

他想一会儿会有人叫他,所以并没有打算睡得很死,和衣躺在床上,闭眼打盹。

这种睡法很不安稳,睡得很浅,时梦时醒,因为心里惦记要起下去轮换,心底总像是悬一个警钟。

此时他等待的或许已经不是睡眠,而是等谁叫醒他。

窗外雨停了下,程不遇把手机握在手中,总以为睡了很久,但每次浅眠后惊醒,看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只过了几分钟。

窗外雨停了,房间中或许有人打扫过,弥漫一股很干净很清润的香气。快到中午,外边安静了下,终到了一天中难得寂静的时候。

程不遇再次浅眠醒时,睁开眼,微微一怔。

他望见床上多了个人。

顾如琢躺在他的身侧,安静地睡。

他不知是么时候进的,这床很宽大,顾如琢和他中间隔一人多宽的距离,面对他这边,同样和衣睡,没盖被子——或许是不冷,或许是怕掀开被子会吵醒他。

他向璀璨多情的眉眼一旦睡,变得安静沉肃起,显出一种与平常不同的凛冽。

他应该是很累了,睡时微微皱眉,一张脸英挺而安稳。

体温隔被子隐隐传,沉而暖。

程不遇看了他一会儿,往旁边挪了挪,随后小心翼翼地拎起被子一角,往顾如琢身上搭了一下。

顾如琢要是冻得生病了,感觉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而且说不定要怪罪到他头上。

是这一下,顾如琢动了动,漆黑的睫毛微颤,睁开了眼睛,那双令人捉摸不透的丹凤眼乌黑暗沉,带睡意望向他。

这眼神里没有别的情绪,或许是因为在困,不及想如今是么场景,他一睁开眼看见他,伸手把他连人带被子卷进了怀里。

他身上很热,气息滚烫。

程不遇愣了一下,挣扎起,往回缩,顾如琢半睁眼,却跟一勾,把他拉回了怀里抱,毫悬念地把他压住了。

他压低声音说:“……乖。”

这是个很舒服的姿势,他半个身体都压在他身上,好像他是一只柔软的抱枕。

沉沉暖意汹涌而,程不遇被他压得动弹不得,回头去看他,却发现顾如琢的眼睛又闭上了。

应该是没睡醒。

程不遇感觉身后仿佛拥一团沉的火,顾如琢微热的呼吸抵在他脖颈间,吹得他很痒。

程不遇静了静。

高中时,他们后睡觉,常常是这个姿势。他们二人彼此已经习惯,但现在这样,怎么都是有些不妥的。

程不遇又挣扎了一下,这次轻轻把他的手臂掰开了,才得以脱身。

顾如琢这次像是仍然没有醒,程不遇抬起眼,又观察了他一会儿,这才小心地爬回原的位置,睡了起。

他不知的是,他刚刚爬回去,身后的人睁开了眼睛。

顾如琢静静地望他。

青年白皙的后脖颈和乌黑柔软的发正对他,那脖颈边带隐约的红痕,是他上次咬的牙印。

程不遇这次睡了四个小时,起身时已经是下午,身边的顾如琢已经不见了,好像他半梦半醒间记得的一切都是个梦。

只有另一边微乱的被子,才能让人确信他是真的过。

程不遇睡醒后起身,继续去灵堂中守。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了,这几天里,他们几乎失去了昼夜的概念,外边的天空永远是一种泛青色的昏暗。

第四天起灵,程方雪的遗体葬入皎山陵墓。

山路上,扶灵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赴往最后的地点,北派人扶灵。其他人夹相送。

所有人身黑衣,眉眼肃穆,走过这一段路,棺木落地,随后再进行默哀。一切流程结束之后,众人再各散去。

山边,人们都看见了扶灵的队伍。北派人扶灵,顾如琢站位最,一路护中心抱遗像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长得非常标致,一张脸白净漂亮,他身姿笔挺,气质极好。

这两天的宾客,不少人都见到了他,但没有人认识他,问问去,只知是北派的关门小弟子,但姓甚名谁,么历,不论是北派人,是程家人,都讳莫如深。

散场后,不少人低声议论起。

“姓程是么?”

“是的是的,那孩子好像叫程不遇。”

“程不遇?程家人么?”

“像是不从程家小辈的字,说不清。他和程老爷子有几分像的。”

“是有几分像的。谁的孩子?”

“只像老爷子,看儿女这一辈又不像了,程家小辈没有这么漂亮的。”

“胡导,您知吗?”

有人问站在一边的胡轻流。

胡轻流和其他人一样,在注视、打量程不遇,片刻后,他:“这件事恐怕要问如琢。他这么把人带在身边,瞒了我们这么久,只看他是么打算,准备么时候明白告诉我们了。”

“不过……”他眯了眯眼睛,“这么一看,是个好青衣的样子。”

……

细雨微风中,人群渐渐散去,大多数人打回府,有一些关系亲近的回到别馆中闲话。

程不遇立在雨中,低头俯身,

他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随后抬起眼看身边的顾如琢。

顾如琢为他撑伞,低头望他,似乎是读懂了他的想法:“先留一留,遗产听证会需要出席,等遗嘱分配的事情结束后,我让人送回去。”

程不遇说:“好。”

遗产听证会持续了很久。

程不遇本身对遗产没么兴趣,只知整个听证会的,都是程家人和顾氏的争夺,有程家人内部之间的争夺。

会议氛围压抑、紧张而激烈,只有他一直在走神。

他的位置在顾如琢身边,除此以外,他们这边有一些顾氏董事会的高层,没有人把矛头指向他,没人敢惹他。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乖巧得好像一个听课的高中生,哪怕是坐在顾如琢身边,神色如常。

他有一些聊——这件事在他的计划之外,他并不感兴趣。

他的手机放在衣兜里,这四天三夜,程不遇几乎没有空处理事情,没空刷手机。过之,他只在直播间请了假。

程不遇刚低下头,悄悄地把手机摸出,没划开锁屏,旁边看文件的顾如琢头不抬,准确地从桌下伸手过,按住了他的手。

微热的手扣住他纤细的手腕,很轻松。程不遇手腕很细,看起几乎一掐要折断。

程不遇不动了。

顾如琢视线仍然看文件,回头跟身边的律师说么。程不遇等了他一会儿,发现他没有把手松开,是挣了挣。

顾如琢方才转过头,低声说:“有关的部分,仔细看一看。”

程不遇说:“看完了。”

“为了方理解和管理,每个月的那部分经过我们监管,打入的银行卡,这个处理方式,没有疑问是吗?”

“没有。”程不遇说。

他淡薄漂亮的眼睛望过,眼底乌黑清透,显然已经有些小烦了。

是很孩子气的那种烦,不抱怨,不针对任何人,只是闷闷地想要逃走。

顾如琢低下头,像是奈似的:“好。那先……回去吧,我叫人送。或者再等一等,我送回去呢?”

程不遇又低头看了看手机——他没有解锁,但屏幕亮起,显示有剧组给他发的消息。

他说:“我想先回去了……谢谢。”

顾如琢顿了顿,眼里情绪复杂涌动了一下,随后说:“……好。”

他松开他的手。

这几□□夕相处,他松开他的这一刹那,忽而想起白天同床共枕时,他翻身离开他怀抱时的样子。

他看他急想离开的样子,在这一刹那间察觉,他与程不遇之间,像是在有么东……在渐渐从他掌心中溜走。

他从年少时起,牢牢把握这段关系的主动权,而如今,他渐渐有些……掌控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