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阁内有些冷,苏阮抱着胳膊站在绨素屏风,偷摸摸的往里探了探头。
陆朝宗靠在罗汉床上,衣襟大敞,露出一片白皙胸膛,修长的双腿半盘,搭在罗汉床的束腰处。
慢条斯理的盘着手里的花中花,陆朝宗轻挑眉眼,“新送来的荷花酥,阿阮姑娘不过来尝尝味道吗?”
苏阮攥着绣帕,声音呐呐道“我刚才已然在亭台水榭处吃过了。”
“呵。”听到苏阮的话,陆朝宗轻笑,“本王这处的荷花酥,可与外头的不一样。”
苏阮垂眸看了一眼那置于罗汉床侧的一小碟荷花酥。
那荷花酥小巧玲珑一朵,用荷叶状的碧色青碟托着,状似含苞芙蕖,上浇着糯稠的桂花蜜,用绯粉勾着瓣色,乍看之下真如一朵沾水清荷。
“阿阮姑娘若是不喜这荷花酥,便尝尝这荷花粥吧。”
陆朝宗伸手将一盅荷花粥推出来道“荷花粥清心益肾,可清暑气,驻颜色。”
“我不饿。”话罢,苏阮伸手扒住面前的绨素屏风,小心翼翼的道“既然沉檀姑娘不在,那臣女便先告退了。”
陆朝宗抿唇轻笑,不言语,只似笑非笑的盯着苏阮瞧。
被陆朝宗看的心底发毛,苏阮掩在那绨素屏风后悄悄撇了撇嘴。
“大家都明白的事,阿阮姑娘何必要自欺欺人呢。”状似无奈的吐出这句话,陆朝宗语气低缓道“本王是真心对阿阮姑娘的,不然也不会费这诸多心思来讨好阿阮姑娘了,毕竟一道圣旨,皆能解决。”
确实,这陆朝宗若是要用强,哪里还有她说话的份,但苏阮是万万信不得这陆朝宗的,因为这厮说话,十句里头能掰扯出十一句谎话,他哪次不是在忽悠自个儿。
“王爷人中龙凤,外头的孔君平孔姑娘也是才貌双全,臣女私以为您与孔姑娘最为般配。”
苏阮探着半张脸,屏风半遮面,绿鬓如云,桃花满面。
陆朝宗盘着手里的花中花,眯眼笑看向苏阮,只觉心头酥痒难耐。
“过来。”暗哑着嗓子,陆朝宗双眸晦色,暗潮汹涌。
苏阮紧扒着面前的绨素屏风不放,不肯上前。
陆朝宗浅笑道“本王与那孔君平,并无关系。”
“臣女倒是觉得孔姑娘极好,与摄政王您也极相配,刚才在亭台水榭之中,孔姑娘还言她等了摄政王五载,此赤心可鉴,摄政王还是莫要辜负了人家的好。”
苏阮咽着口水,喉咙里头涩涩的发痒。
陆朝宗不言语,只渐渐敛了脸上的几分笑意,面色晦暗。
看着突然拉下脸来的陆朝宗,苏阮有些后怕的往后缩了缩,但还是大着胆子继续道“臣女帮您把孔姑娘唤进来,臣女觉得王爷您定是会有许多话要与孔姑娘说的。”
“站住。”看着那扭头就要偷溜的苏阮,陆朝宗赤着一双脚从罗汉床上起身,一步一缓的走到她的面前道“阿阮姑娘真是为本王着想啊,本王甚是感动。”
“唔……”苏阮偷摸摸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陆朝宗,按在屏风上的手渐渐收紧。
“既如此,本王也不好辜负了阿阮姑娘的好意。”陆朝宗挺拔的身形掩映下来,将苏阮拢在那片暗色之中,犹如黑云压顶。
“本王听说衍圣公与苏大姑娘订了亲事?呵,这可不大好。”一拢亵衣,陆朝宗斜靠在绨素屏风上道“衍圣公乃我大宋之栋梁,寻常女子怎能配得上,依本王看,就宜春郡主怕是还能相配。”
听到陆朝宗的话,苏阮瞪圆了一双眼,直接脱口而出,“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坏?”
“坏?本王坏的时候,阿阮姑娘怕是没见识过。”陆朝宗俯身,说话时吞吐着气息,温温的打在苏阮的面颊上,带着浓郁的檀香气,侵略意味十足。
苏阮往后退了一步,咬着唇瓣不说话。
陆朝宗挺直身子,单手搭住绨素屏风一角,姿态邪戾,“正巧今日皇上进学,待皇上回来之后,本王便与皇上请旨,赐衍圣公个好夫人。”
苏阮不知这陆朝宗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是她不能让大姐冒这个风险,因为就此前来看,大姐对于那衍圣公还是十分满意的。
“你不能这样不讲道理。”苏阮仰头,双眸圆睁的看着面前的陆朝宗道“大姐与那衍圣公郎有情,妾有意的,你为何要故意拆散他们?”
“那本王与那孔姑娘妾有意,郎无情的,苏阮姑娘又为何一定要将本王与她送作堆呢?若是按照阿阮姑娘的话来说,你岂不是更无情,更不讲道理?”
“你,你强词夺理。”被陆朝宗说出的话噎了喉咙,苏阮根本就说不过他,急的红了眼。
“那,那我对你也无情,你怎么偏要纠缠呢?”
“人家的事是人家的事,咱们的事是咱们的事。”陆朝宗伸手,覆上苏阮按在绨素屏风上的白腻小手轻捏道“再说了,阿阮姑娘对本王的心意,本王都明白。”
苏阮使劲的抽着自己被陆朝宗捏在掌心里头的手,但无奈,那人虽看似松松垮垮的捏着,力道却是十足,自个儿根本就抽身不得。
“臣女对王爷根本就没有心意。”苏阮极力否认着。
“嘘。”抬手覆上苏阮的小嘴,陆朝宗俯身笑道“阿阮姑娘这口是心非的毛病,真是让人勾心的很。”
口是心非?应当是这陆朝宗扭曲事实,搬弄是非吧!
“你怎么睁着眼说瞎话,我根本就……”
“不睁着眼,那就闭着眼吧。”懒洋洋的打断苏阮的话,陆朝宗突然伸手遮住了苏阮的双眸。
眼前昏暗下来,不见一丝光亮,苏阮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扫过陆朝宗的掌心,带起一阵酥麻触感。
粉嫩唇瓣上软绵绵的贴上一物事,先冷后热,带着熟悉的檀香味直往苏阮的鼻子里头钻。
苏阮猛地一下吸气,抬手就挣脱了陆朝宗的束缚。
看着那靠在绨素屏风上大口喘气的苏阮,陆朝宗笑道“阿阮姑娘怕什么,本王只是想给阿阮姑娘尝尝这荷花酥罢了。”
荷花酥?她还以为……
苏阮瞪着一双眼看向陆朝宗手里的那小半块荷花酥,颤颤的伸手触了触唇瓣,指尖便粘上了一点桂花蜜和酥皮碎屑。
“阿阮姑娘难不成是以为本王……在轻薄于你?”
陆朝宗说话时故意放缓了声音,听着暧昧而戏谑。
“我,我只是被你吓到了而已。”后背紧贴在身后的绨素屏风上,苏阮侧眸看着那屏风上绘着的黑白双画绣斧纹,心跳如鼓。
“阿阮姑娘尽可放心。”抬手将那荷花酥放入口中细嚼,陆朝宗的声音低哑晦暗,隐带上了几分含糊,“本王不喜遮遮掩掩,做事时,当然是要瞧的清清楚楚的才好。”
听到陆朝宗那暗含深意的话,苏阮一瞬便涨红了一张脸,又羞又恼的不知如何是好。
越与这厮在一处,苏阮便越觉这厮不要脸的程度与日俱增。
往常还顾着几分颜面,到处折损她,现下撕下了面皮,就恍似换了个人似的。
喘过了气,苏阮上手抹了一把嘴上的桂花蜜,甜滋滋的带着细碎的小桂花瓣。
“王爷刚才说要给衍圣公求旨一事,不知是真是假?”苏阮抬眸,小心翼翼的道。
用绣帕擦着指尖上的碎屑,陆朝宗垂眸,“这就要看阿阮姑娘了,是真是假,不还是在阿阮姑娘的一句话吗?”
“……那王爷要臣女如何?”
被陆朝宗肆意威胁的苏阮毫无办法,只能顺着他的话来。
“阿阮姑娘怕甚,本王又不是那吃人的猛兽。”
笑眯眯的说罢话,陆朝宗伸手,牵过苏阮的软嫩小手将她往内室里头带去道“今日是中元节,鬼门大开,本王心悸的很,想找个人陪着坐会儿,说说话。”
阿阮向来怕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听到陆朝宗的话后缩了缩脖子,恨不得立时与苏惠苒回了苏府缩进小被褥里。
“要落雨了。”陆朝宗突然开口。
苏阮下意识的抬眸看了一眼绮窗。
只见那天色不知何时昏暗了下来,天际处压着厚厚一层雷云,风雨欲来。
“呀。”正当苏阮盯着绮窗发愣的时候,突感指尖钝痛,她下意识的惊呼一声往下看去。
陆朝宗的指骨抵在她的指缝处轻按,那凸出的指骨嵌在白腻的肌肤上,印出一小片红痕。
“本王在与阿阮姑娘说话,却不知阿阮姑娘在看什么?”陆朝宗一手牵着苏阮,一手托着花中花,眸色冷冽。
“我……”苏阮张着小嘴,只觉万分委屈。
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日后本王再与阿阮姑娘说话,要瞧见阿阮姑娘这双眼,印在本王的眼里。”
牵着苏阮的手覆上她的眼,陆朝宗微歪头露出一丝轻笑,“阿阮姑娘可知,本王最喜阿阮姑娘的这双眼,看着干净,却又勾人的紧。”
尤其是在看着他的时候。
苏阮想起以前陆朝宗那些万分嫌弃自己的话,她睁着一双眼,有些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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