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能够听到李福的心思，怎么可能不知道李福想干什么。

他之所以找李福，目的就是想尽快破案，看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在天子脚下，将自己刚刚俘获的重要人物给鸩杀。

但是李福却并不像李世民这般想，他在考虑着，如何能够尽快脱身。

【唉，这案子有什么好查的，夷男死他的，反正已经是丧家之犬，死不死就那样。】

【追查来追查去，无非也就那么回事，夷男的死对谁有利，自然谁就是凶手。】

【李二该不至于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吧？结合之前朝堂上，夷男出对子的事情，用屁股想也能够想得出来，这背后肯定有问题啊！】

【夷男肯定背后有人指使，至于为什么指使夷男做这件事情，哼哼……】

李世民悚然，他当然听出李福心声背后的意思，显然是意有所指。

事实上李世民自己也有猜想，夷男的死，无非就是因为他身上背着事情，除了那日朝堂上对对子的事情之外，恐怕还有什么隐私，这些隐私保不定就跟五姓七望有瓜葛。

李世民其实是准备从夷男嘴里，撬出点什么来的，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死了，所以这也是他这么着急找李福前来断案的缘故。

【哎呀，李二不要折腾了，这点破事真不值得折腾，知道是那帮世家又能如何？】

【世家也就那德行，墙头草，两边倒，再说他们都是一帮没良心的商贾，最擅长的就是铤而走险，每天都是走钢丝，跟草原上某些部族有勾连，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夷男应该之前就跟这些世家，都有所勾连，手上保不定还有证据，所以世家才会不遗余力帮夷男脱身，结果没想到夷男翻船了，不杀人灭口，还留着他当证人？】

【所以夷男的死，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要是不死，那倒不正常，李二反倒要多加小心。】

李福这一番推理，李世民深以为然，眼中冷芒连连闪动。

【不过这事儿也就到此为止了，世家既然决定下手除掉夷男，肯定早就做好了万全之策！那都是群千年的狐狸，怎么可能留下马脚？】

【敢在长安城中下手，那绝对是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再厉害，把人查出来又能如何？】

【即便是查出什么来，想必知情者早就被灭口了，继续追究也只是替罪羊，所以搞不懂李二为什么会想不通，这么明白的道理，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呢？】

【他既然决定要与世家为敌，就该把精力放在别的地方，想要扳倒世家，就必须从最关键的地方下手，打蛇打七寸，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不给他活路……】

李世民身躯剧震，他明白，李福所言，才是对付世家的根本，只不过想要对付世家，一击致命，以朝廷现在的能力，还是太难了。

这其中牵连的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只怕到时候一旦动手，朝堂之上的官员，大半都要被查办，这是李世民最忌惮的地方。

他不可能为了灭杀世家，把大唐的命运也搭上去，他可没有那么大的魄力。

想到这里的时候，李世民表情显得有些落寞，再看李福一脸希冀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的旨意时，忍不住一阵心烦意乱，连连摆手道：“你身体不适，就赶紧回去吧，朕不留了你了！”

“啊，是，多谢父皇，儿臣告退！”李福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赶紧开溜。

李世民本来也是想回宫的，可是想不过又去了大理寺，时任大理寺卿的邹国公张公瑾迎了出来，果然是一问三不知，李世民顿然一阵烦躁，又折返回宫去了。

李世民回宫，不代表就不查了，夷男死了，必须有人顶这个锅，哪怕他只是一个蛮夷之主，而且还是被灭掉国祚的蛮夷之主，但他既然死在了长安，就必须给出交代来。

但这些，并没有在大唐国都，持续引起波浪，夷男的死，就如掉入水塘的小石子，荡起微微涟漪，很快就被人遗忘在脑后。

倒是李福所述的横渠四句，在孔颖达和李纲等大儒的吹捧下，在长安城很是风靡。

如今朝堂之上，街头巷尾，经常都能有人提起李福说的这四句话，就连早朝上，也是不少人就这几句话，不停展开讨论。

只不过真正能够读懂李福这四句话真意的，却并没有几个人。

长孙无忌仗着自己学识渊博，就在群臣面前卖弄：“其实太子所述天地立心，就是天地无心人有心，所指的就是人应该有博爱济世的仁者之心和圣人之心！”

“辅机此言甚合我意！”房玄龄连连点头，“为生民立命就是强调了圣人的立命思想，源于《孟子》夭寿不二，修身以爱之，所以立命也。”

“由此可见，太子殿下所要表达的，就是让大家达到德才兼备，安身立命的境界，是我等如今所无法企及的境界。”

房玄龄一番论调，引来无数人夸赞，孔颖达也忍不住卖弄起来：“辅机和玄龄所言不错，不过我倒是最喜欢太子殿下所说第三句。”

“为往圣继绝学，这也是我毕生的理想，要将孔孟儒家之学发扬光大！”

“当然太子殿下最后一句，为万世开太平，才是最高境界，也是如今士大夫的理想。”

永兴公虞世南见众人讨论的热火朝天，借此抛出一个议题，“诸公讨论了半天，却并未说出，有利我大唐的事情，不若我抛砖引玉，提一个议题给大家。”

“大家有没有觉得，如今《千字文》已经不适合作为士子的启蒙读物了，不知道诸位是否能够给出一个策略，换一套更适合我大唐士子的启蒙读物呢？”

虞世南这话，一下让朝堂变得冷场，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虞世南说出这样的话来。

《千字文》作为士子启蒙学识的读物，已经延续数百年，岂是说换就能换的，再说一旦要是换掉，世家那边会怎么看？这不是得罪人的事吗？

但就在这时候，高台之上，李世民已然就座，朗声喝道：“永兴公的议题不错，那今日就这个议题，大家好好议一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