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白芝回怀柔的那天是腊月二十五,离过年没有几天了。
几个人在东直门送她。
“芝芝,有什么事儿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你爸妈那边别想太多,做你自己就好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周鱼鱼拍拍她,有些心疼。
白芝朝周鱼鱼笑了笑,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军师吊儿郎当的样子:“那可不,你这姑娘可别死脑筋了,再怎么也不能乱跑,你看看你同桌我,三百多分不也活得好好的吗,我还立志要考体育学院呢!”
几人都笑了,白芝心里一暖。
“差不多到时间了,咱们走吧。”顾之戈看了眼表,朝两人使眼色。
周鱼鱼知道他的意思,看了眼陈汶易,后者会心地点了点头。
三人走了,陈汶易给白芝拖着箱子。
读了大学,陈汶易似乎变了不少,不仅是外形,就连周身气质都更加沉稳,和他待在一起好像周围空气都静了下来。
“不给家里人打个电话?”陈汶易说。
白芝抽抽鼻子:“我和他们说我找鱼鱼学习来了,没想到这么几天就得回去了。”
陈汶易点点头,看了她一眼才道:“别老撑着,总有一天会撑不住的。”
白芝正要说话,路上突然一辆宝马车用力按了按喇叭,吓得白芝一抖,循声望去。
宝马车驶了过来,里面坐着一位靓丽的中年女人。
“小易,你在这儿干什么?”女人探头出来。
“妈,我送朋友呢。您怎么在这儿?”
“我能有什么事儿,逛街呢。这是你朋友?”
白芝被女人盯得眼皮直跳,但还是礼貌地问候了一句。
母子俩又说了些寒假旅游和大学的琐事,陈母这才开着车离开。
“不好意思,我妈就是话多收不住了。”陈汶易挠头。
时间快到了,白芝没有多说什么,加紧脚步往车站走去。
检票进站,白芝朝他挥手:“你回去吧,我走了。”
春运时节,几乎是人挤人,就挥手的工夫,陈汶易就看不见她了。
耳边旅客络绎不绝,陈汶易踯躅了一会儿,突然开始跑了起来。
白芝没有到指定地点乘车,她拿着车票呆呆地站着。
北京的冬天真是干燥啊,但好在天空还算漂亮,有淡淡的寒风吹过来。
去哪里都好……她深吸一口气,拖着箱子转身。
突然,有人一把拉住了她。
“白芝!”是陈汶易,他好像是跑过来的,额上布满了汗珠,还在微微喘气中。
“你……怎么进来了?”白芝愣了愣。
“我也买了张票,反正是班车,我送你回去吧。”
顾不上那么多,陈汶易直接拉着她上了车。
被他推到位置上,车已经发动了油门,白芝还是蒙的,她转头看他:“你真的要去?”
他拿出手机插上耳机,然后把一只耳机放到她耳朵里。
“我陪你回去,你睡会儿吧,几首歌的时间就到了,到了叫你。”
耳朵里传来的是一首韩语歌,轻柔又舒心,特别熟悉。
白芝想了想:“惠化洞!你也看‘1988’啊?”
陈汶易挑了挑眉:“之前无聊看的,还行。”
说到这个白芝就不困了,她坐起身来问:“你说如果你喜欢一个人的话,是会做阿泽还是正焕?”
他皱了皱眉,似乎在想她说的这两人是谁,良久才开口:“我不会做他们任何一个人,因为我有自己的方式去喜欢一个人,不用惊天动地,淡淡的就好了。”
他在笑,然后又发现自己说得有点儿多了,眨了眨眼,看向白芝。
大概是累的,她竟然已经睡着了。
车程颠簸,她靠在座椅上摇摇晃晃。不一会儿,车进入了隧道,里面的灯一盏又一盏,随着车的快速移动划出了一道道亮光,映在白芝的脸上,光影交叠,她的五官忽明忽暗,有一种别样的柔美。
陈汶易就这么盯着,心跳突然失了节奏。
他吓了一跳,慌忙移开眼神。
应该是太安静了,他想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芝觉得头痛肩膀痛,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窗外山清水秀,万里无云,天气格外好。
“应该快到了。”白芝转头看陈汶易,却发现他闭着眼睛,呼吸浅浅,睡得相当安稳。
只是他的脑袋歪向一侧,一直随着车慢慢摇着。
白芝心里有个小人突然叫起来:“靠过来靠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帮忙,车一个拐弯,陈汶易居然真的一下靠了过来,稳稳靠在她肩膀上。
肩膀突然有了重量,白芝藏在毛衣里的手死死捏紧,不敢动。
也就大概还有十分钟的样子,白芝僵直了身体,最后还是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费力打开相机,选了一个不明显的角度,她扯开嘴角笑着,最后让两人都入了镜,轻轻一点,时光定格。
于她而言,陈汶易就像天上的流星,天上的流星总是稍瞬即逝,但是在某一刻,它的光真的照亮过自己。
到了目的地,陈汶易还想接着送,白芝却不让了,她并不愿意让他看见那个她自己都想要逃避的家。
下了车,她回头对男孩儿说:“你回去吧,谢谢你送我回来。”
男孩儿双手插兜:“好好读书,大学等着你,未来也等着你。”
她点了点头,拖着箱子过马路。
陈汶易一直没走,就在对面看着她。
隔着一条马路,白芝突然停下转了过来。
有辆大货车开了过来,鸣笛声炸耳。
“陈汶易,你有女朋友了吗?”白芝大声喊着。只可惜车流穿梭,噪声不停,那边的人皱了皱眉,摆了摆手,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算了,白芝轻轻自嘲地笑笑,朝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到家之后依旧是冷冷清清的,家里人也不在,自己离家这么几天,也没个电话来。白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钻进了被窝,打开刚刚偷拍的照片,默默设为锁屏,看着手机发愣。
突然一条微信跳了进来,居然是陈汶易。
“看来我八卦还传挺远,忙着学习呢,哪儿来的女朋友。”
白芝的脸猛然就像煮鸡蛋那般烫。
原来他刚刚听见了?
不知道回些什么,白芝想了好久,又掐了一个看起来显得自己没那么急切的时间点,打下几个字:
“好好学习,向你看齐!”
送周鱼鱼去南艺考试之前,顾家还是请周家吃了一顿饭。
想着要去顾家吃饭,周鱼鱼眼皮就一直止不住地跳。
等到周年叫周鱼鱼去超市买些东西送去顾家时,事情就变得更加诡异了。
广场周围就有一家大型超市,周鱼鱼戴着耳套,慢慢晃悠着。
长椅上,她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顾老爷子坐在那里,后面还有顾之戈,爷孙俩猫在那里,不约而同地望向同一个方向。
“嘿,你们在干啥?”周鱼鱼走过去叫了一声。
两个人被吓了一跳,慌忙转过来瞪她,顾之戈更是一把将她拉下来坐下,捂住了她的嘴巴。
“小点儿声,别被发现了!”他低声喊。
周鱼鱼点点头,这才噤了声,也看了过去。
只见那边儿站着两人,一人是林晓萃,一人是熊静,两人一人提着塑料袋的一边,似乎是刚逛超市出来,正和物管阿姨说话呢。
三个人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会儿笑一会儿拍肩的,开心得不得了。
“她们俩干啥呢?”周鱼鱼低声问。
顾之戈头也不回:“我哪知道啊!”
“奇怪,太奇怪了。”顾老爷子直摇头。
两个妈妈一起提着袋子走了,三人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你妈咋了?”周鱼鱼探头问顾之戈。
“我还想问你妈咋了呢!”顾之戈回过头来,却发现周鱼鱼和自己的姿势,由于几人都是半靠在椅子上的,她为了看得更清楚,现在几乎是靠在自己胸前,他再一回头,她也仰着头,两人就差一点点亲上。
比起刚才,好像现在更奇怪点儿,两人都能感觉到对方的脸蛋迅速染上灼热,心跳疯狂加速。
“你突然回头干什么啦!”周鱼鱼猛然离开,推了一把他。
顾之戈:明明是你靠得更近好吧……
几人回了家,事情便变得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儿子回来了?去对面把周叔叔和鱼鱼都叫过来,咱们马上开饭了。”熊静还在厨房,声音却很有穿透力。
周鱼鱼正在开自己家的门呢,回过头来,看了顾之戈一眼,只得进了他家的门。
林晓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这儿的,见到她来之后笑了笑,然后让她去沙发上坐着。
两个妈妈一胖一瘦,一白一黑,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
周鱼鱼瞪了瞪眼睛,觉得她妈妈的笑容有些吓人。
顾之戈进了厨房,却很快被赶出来。
“你别动别动,去沙发上陪鱼鱼玩儿。”熊静推他坐到沙发上。
“鱼鱼,你想玩什么都找他哈,这小子精着呢,随便使唤。”熊静热情地招呼。
周鱼鱼干笑着。
顾之戈:“?”
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顾老爷子在阳台逗鸟,两个妈妈在厨房热火朝天,两个爸爸则坐在饭桌上看报纸,愣是没人到客厅来,就只剩两个人干坐着。
“你想看什么?”顾之戈忍不住了,打破沉默。
“没什么想看的。”周鱼鱼瘪嘴。
又是一阵沉默,这种诡异又怪异的感觉实在是太强烈了。
“我去帮忙!”顾之戈站起来,又要往厨房走。
谁知熊静却像是有千里眼似的,老远就喊道:“顾之戈,叫你陪鱼鱼妹妹玩会儿,别来厨房给我添乱,就搁那儿坐着。”
两个人的表情管理在听到那一声“鱼鱼妹妹”之后彻底失控。
太奇怪了!
那顿饭两家人吃到了十点,其他人都下了桌,再看两个妈妈还没有下席的意思。
周鱼鱼早就瞌睡虫来临,在沙发上直眯眼。
林晓萃瞧见了,连忙叫她回去休息。
某鱼这才如获大赦,准备回家。
就在这时,正在一旁抠脚的顾之戈又被熊静点到了:“儿子,送送鱼鱼妹妹。”
顾之戈:就住对门送什么送啊!
林晓萃也笑:“别麻烦他了。小戈成绩好,我们鱼鱼这文化成绩还得靠他帮忙呢。”
熊静大手一挥,悠然自得:“嗐,放心吧,鱼鱼的成绩包在他身上了,再说你们鱼鱼那么能干,不是拿到学校的合格证了吗?文化课再冲冲,好大学不在话下!”
林晓萃:“哈哈哈哈,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周鱼鱼都快哭了:妈妈,我真的想回家。
就在这热情到诡异的氛围里,周鱼鱼最后几个学校的考试也考完了,最终也就拿到三张专业合格证。
但她没时间再拖了,全身心投入文化课的复习当中。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决定的时刻,平常欢声笑语的教室都变得沉稳不少,课间都只有淡淡的呼吸沉睡声和翻书声了。
周鱼鱼很努力,为了节约时间,她甚至剪掉了自己的长发,留起了小巧的短发。
转眼就到了百日誓师的那一天,秋月中学所有高三学生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地在炽热的阳光下走进了足球场。
高三生总共一千多人,分为了十六个班,浩浩****排成了几个队列。
看台上坐着学生的家长,乌泱泱一片。
站在方队里,周鱼鱼一眼就看见了她妈和顾之戈妈,两人脑袋靠在一起,正在叽里咕噜说些什么。
顾之戈排在后面,周鱼鱼实在没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也正望过来,只见她伸手往那看台上一指,使了眼色。
顾之戈瞧见了,脸色一黑,心中也警铃大作,实在不知道这两人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出来,上次大半夜让自己去给周鱼鱼讲题就已经够变态了,可别再宣扬什么周顾一家亲了!
“欸,你俩排个队还要挤眉弄眼,可以啊!”军师从后面探过头来打趣。
顾之戈正烦着呢,直接一掌拍过去:“滚一边儿去,烦着呢!”
白芝站在周鱼鱼身后,也探着脑袋找起人来,最后终于在一个角落看到了自己的父母。
他们估计刚赶过来,脏旧的工作服都还没换,眼睛找寻着自己。
来了就挺好,她想着。
班级展示之后,就是校长讲话,依旧是慷慨激昂。
再来就是学生讲话,谁也没想到,这学生居然是陈汶易。
原来他是作为优秀毕业生回来加油打气的。
自那次寒假之后,好像快两个月没看到他了吧,白芝踮着脚,在人头缝中找寻他。
他实在优秀,演讲游刃有余,是用他的亲身经验和平和心态给人一种充满希望和安稳的感觉,赢得了所有人的掌声。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周顾二人被各自妈妈叫了去,估计又是一顿家庭鸡汤。
周鱼鱼拉着白芝的手,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愤,乐得白芝直捂嘴。
等他们走后,白芝还拿着手机在纠结要不要找找陈汶易,刚准备问问,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叫她。
“白芝。”
是她妈妈和爸爸。
“你在这儿干什么,看着手机好久了?”白母问。
白芝下意识地把手机拿到身后,摇了摇头:“没什么。”
“我和你妈要走了,你也不送送我们。”白父皱眉。
“哦,那走吧,我送你们到校门口。”白芝在前面带路。
白母走在后面,看着她死死捏着的手机,眉头越皱越深。
也就是刚下百步梯,只见白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白芝手里的手机看了起来。
白芝差点儿跳起来,反手就去抢:“你干什么?”
白母眉毛一跳:“怎么,有什么不能看的吗?再说了我是你妈,我看你手机怎么了?”
按理说没有密码手机开不了锁,再怎么看也是没用的。但错就错在白芝早就把那张照片设为了锁屏,那张在车上偷拍的照片。
白母一眼就看到了,眼睛立马就红了,几乎是惊叫出声:“这是什么?这是谁?你谈恋爱了?这个时候你给我谈恋爱?”
白父也凑过去,加入了战场:“白芝,你是不是疯了?你对得起我和你妈吗?”
又是这句话,再听到这句话,白芝快疯了!
她咬着牙,脸色惨白:“我没有,你把手机还给我!”
白母哪里肯,逼问道:“他是谁?我要去找他!你们现在高考在即,毁了你的前程他负得起责任吗!”
“对!是哪个小子!”白父也火上浇油。
白芝已经接近崩溃边缘,甚至想直接抢母亲手上的手机。
正巧这时来了电话,白芝明显看到那几个大字。
陈汶易!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说话。
白母也注意到女儿脸色变化,电光石火之间,她厉声吼道:“是不是就是他!就是他对不对!我要和他说清楚!”
见母亲要接电话,白芝吓得瞳孔都睁大了,伸手去抢,情急之下,竟然伸手推了母亲一下。
白母被推得连连后退几步,幸好有白父在后面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摔倒。
手中的手机还在不停地叫着,白母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白芝。
很明显,白芝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过激。
“我不是……”
话还没有说完,白母手中的手机就飞了出去。
“我让你谈恋爱!”白母几乎是嘶吼出声,用尽了全力,手机飞出了几米远,“啪嗒”一声,再也听不见铃声。
白芝愣了,她看着手机残骸,突然觉得所有的声音都停了,只剩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没能再说出一句话。
顾不上别人围观的眼光,她走到那堆“残骸”旁,捡起丢进了垃圾桶,然后往自己的寝室楼走去,没和父母打一声招呼。
白母看着她,却也没有力气追上去了。
两人在班主任辛丹办公室嘱咐了一大堆,让辛丹好好看管白芝,白家父母这才坐着车离开。走之前,他们给白芝重新买了一部手机,但也不想直接交给女儿,找到了周鱼鱼让她转交。
誓师大会之后有两天假,辛丹大发慈悲又给他们多加了一天。
陈汶易在回去的车上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学长,你找我什么事儿?”
是白芝。
“刚刚没有看到你。”
那边的人不说话了,陈汶易抽抽鼻子,又想起个话茬。
“对了,你之前问的事儿,我觉得你还是不能放弃,川美是真的不错,而且比其他美院好考一点,但你又没参加校考……我知道你是因为你爸妈才……但你真的要放弃吗?不如复读一次……”
话还没说完,被她打断:“我又何尝不想去考……唉,算了……”
“嘟嘟嘟……”电话挂断了。
陈汶易突然眼皮一跳,心里有些不安,又打了过去,却没有人接了,白芝的电话也无人接听。
周鱼鱼被熊静拉着说话,好不容易脱了身,接到陈汶易电话的时候已经快黄昏了。
“什么?白芝?我没看见她啊,行,我去看看。”
谁知道拉着顾之戈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人,周鱼鱼不禁有些急了。
那边陈汶易也急得焦头烂额,给刚刚那个电话打过去,一直没人接,恐怕是个公共电话。
就在他要挂时,终于有人接上了。
“谁啊?”是个大哥。
陈汶易慌忙询问:“大哥,你好,这个电话是公共电话吗?”
“是啊。”
“那这个电话在哪儿啊?”
“北京西啊!你这人!”
陈汶易心里一震,白芝这是去哪儿了?
“周鱼鱼,北京西!去那儿看看!”陈汶易打了电话过来。
挂了电话,他一颗心直跳,心里回响着白芝和他说的话,又查了查火车票和时间,心里渐渐有了答案。
因为上次找人有了经验,这次顾之戈直接带着周鱼鱼到了车站的总服务台,解释了好大一通,才用白芝的身份证号查到了她去了哪里。
重庆!
接到周鱼鱼电话的时候,陈汶易已经下车改签了,目的地正是重庆。
“她是想去川美,放心,我把她带回来。”
周鱼鱼却止不住地摇头,看着这外面夜景漫漫,心中一阵惆怅:“你去能行吗?还是我去吧,我熟一些。”
回去和自家父母商量的时候,周年和林晓萃倒也没反对,毕竟白芝他们也是认识,只是一直嘱咐她安全问题。
熊静在阳台浇花听见了,扯着嗓子喊:“鱼鱼要回重庆啊?”
“可不是吗,去接白芝回来。马上高考了,这时候谁都不能掉链子啊。”林晓萃答。
“啧,那让我家儿子也去啊,他俩有个照应。”熊静十分不客气地搬出顾之戈。
顾之戈刚收拾完行李箱出来,就听见他妈妈的声音,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两人当初吵得跟什么似的,这会儿好得又让人受不了。
为了赶上时间,两人坐了早班机飞过去,落地后也不磨蹭,直奔川美。
陈汶易是在川美门口堵住白芝的,她和自己一样,坐了一晚上火车,脸色蜡黄,精神萎靡,但看校门的眼神依旧充满向往。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气,陈汶易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她厉声道:“白芝,你到底想干什么?随便消失很好玩儿吗?上次也是,这次也是,你能不能懂点事儿?”
他声音很大,周围有些学生都望了过来,窃窃私语:
“啥子人哦,对女娃儿好凶。”
“长得帅了不起啊!”
陈汶易这才松了手劲,抬头一看,白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哭了起来。
“学长,我手机坏了,接不了你电话,我也没机会考川美了,我只是……想来看看,只是看看就满足了。”
女孩卑微又细软的声音响起,陈汶易喉头一哽,再也说不出话来。
陈汶易陪着她在校园里逛了一圈,两个人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周鱼鱼和顾之戈。
几个人互相对了个眼色。
“那什么……既然来了重庆,我就带你们逛逛,让你们感受下我们山城!”周鱼鱼拍拍胸脯。
顾之戈是最捧场的:“咱们去坐那个横穿居民楼的地铁吧!”
周鱼鱼白他一眼:“大惊小怪,那是李子坝轻轨站。跟着鱼姐走,带你们见识见识。”
几个人跟了上去,一会儿爬坡上坎,一会儿从十八楼钻出地面,转得顾之戈脑袋直晃,拉着周鱼鱼不敢松手,生怕自己一眨眼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周鱼鱼这下才是真正的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地带几人到了车站口。
白芝一路上都没说话,神色惆怅,周鱼鱼挨着她时不时和她搭两句。
车上人有点多,两个男生自觉护住了两个女生。
等到了要穿楼的时候,车厢里不少人激动起来,拿出了手机记录这一神奇时刻。
周鱼鱼早已见怪不怪,转头问顾之戈:“你不拍一张?”
顾之戈低头看她,气息吐在她头顶:“嘁,我有眼睛就得了。”
她乐了,干脆转过身来面对他凉凉道:“那刚刚是谁蹦着喊要来这儿的。”
顾之戈:“……”
陈汶易看着车窗外,就在车厢穿楼而过的一瞬间,有人惊呼出声,窗外轨道下面还有不少人在拍照。
他收回眼神,看向白芝,突然发现她脸色不对劲,一阵红一阵白,似乎很难受。
“白……”还没说出口,他就看到了异样。
只见白芝面前一位大约三十来岁的眼镜男子一手玩着手机,神色自若的样子,另一只手却像隐藏的蛇一般,爬上了白芝的大腿。
陈汶易气血上涌,直接一把拉过白芝,大声喊道:“干吗呢!”
白芝浑身都在发抖,刚刚她差点儿就要喊了,却又不敢说出来,现在只觉得冷汗涔涔,双手死死抓着陈汶易。
周鱼鱼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这个人是色狼,大家都离远点儿!”陈汶易指着那眼镜男。
此话一出,无数目光都望过来。
顾之戈脸色一凛,一把将周鱼鱼拉到身后,按住想要出头的姑娘。
“你打胡乱说(乱说)!”那眼镜男眼神闪躲,却满脸涨红着狡辩,起身欲走。
陈汶易说的话不会有假,周鱼鱼这下可憋不住了,直接挣开顾之戈的手,冲上去逮住他,火暴地开口:“我今天打不死你这个咸猪手!”
车厢里人本来就多,两个人这一扭打,其他人也被挤得东倒西歪,趁着这个空当,眼镜男直接一掌推开周鱼鱼,甚至还要打她。
顾之戈眼神一凛,左手抓住那人的手,右手一巴掌挥了过去,“啪”的一声巴掌声响起。
他声音懒懒的,不同于周鱼鱼那般火暴,礼貌却又讽刺:“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咸猪手就咸猪手,您看我这同学都要哭了,我实在忍不住才动手,您别跟我们这些学生一般见识哈,叔叔。”
周鱼鱼忍不住在心里给顾之戈比了个大拇指。
“对头!当色狼也不选选地方,你当我们重庆人吃素的!”
周鱼鱼再添一把火,这下旁边的人瞬间义愤填膺,七嘴八舌帮着骂:
“打死他!”
“送派出所去,莫跟他啰唆了!”
“无法无天了!学生娃儿都欺负!”
眼镜男望望周围,咬咬牙挤到了门边,想要下车逃跑。
周鱼鱼还要上去抓他,却被顾之戈死死抓住。
播报声响起,车门马上就要打开。
就在这时,一个身型微胖的男子一手抓住那色狼:“你跑!你还敢跑!给我去派出所!”
“对头!送派出所!”车厢里的人都喊起来,此起彼伏。
话不多说,车门打开,那微胖男子直接拖着色狼出去了,车厢里一片叫好。
顾不了那么多,周鱼鱼也拉着顾之戈跟过去,几人一起下了车。
眼镜男一路哀求,谁知那胖男子听都不听,直接把他推进一辆出租车中,豪气喊道:“师傅,去派出所!”
“叔叔,叔叔,我们也去,派出所肯定要做笔录。”周鱼鱼举手。
男子探出头来嘿嘿一笑:“要得妹儿!你们打辆车跟在后头,派出所不远。”
四个人坐了另一辆车,一路上白芝都没说话,只有周鱼鱼和司机搭话。
司机开车又快又急,时不时还探头出去和一起等红灯的出租车司机搭闲白。
“哎呀,有几个娃娃要去派出所,你们让开些,我赶起送人!”他好像比他们还要着急,油门踩得轰隆作响。
他们在出租车上穿了无数高架桥和上下坡,窗外无数高楼飞速而过。
顾之戈坐在副驾驶被车晃得七倒八歪,终于忍不住咳了几声:“师傅慢点儿,车上还有人呢。”
那师傅转过头,听他这北方口音,突然乐了,咳嗽一声,认真地说起椒盐普通话。
“哎呀,小兄弟娃儿,我们重庆和你们北方是不一样的,我们是山多水多,路都弯弯绕绕的,慢不了!”
顾之戈:“……”
周鱼鱼也乐了,慌忙接话:“师傅你莫管他,他坐惯了北方的出租车,你是不晓得,又慢又堵,三轮车你晓得不?那个速度就像我们的三轮车,有时候堵在五环,比走路都慢,无聊得我只能在后排逗鸟。”
周鱼鱼的确干过在车后排逗娇娇儿的事,堵着堵着就习惯了。
师傅哈哈大笑,居然开嗓唱了起来:“啊五fan,你比四fan多一fan!”
这下顾之戈终于知道周鱼鱼之前的普通话怎么来的了……
这一唱把大家都逗乐了,就连白芝都勾了勾嘴角。
周鱼鱼眨眨眼,伸手握紧她的手。
从派出所出来已经天黑了,几个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本想留住那个见义勇为的叔叔,谁晓得他说他要赶着买菜回家做饭,几个人才放他走。
坐在露天的洞子里,眼前是热烈滚烫的火锅,身边是高亢喧闹的重庆当地居民,伴随着微凉的风,阵阵勾人味蕾的香味沁入鼻尖,周鱼鱼已经快哭了。
人生啊!她终于吃到魂牵梦萦的重庆火锅了!
顾之戈端着两碗小汤圆回来,放在桌边,问道:“周鱼鱼,你觉不觉得今天那个胖叔叔很眼熟。”
“有吗?”周鱼鱼忙着给白芝烫东西,挑挑眉回话。
他点点头:“真的很眼熟,不过我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别想了,来尝尝毛肚!”周鱼鱼知道他不能吃辣,又给他洗了洗。
白芝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陈汶易和她说话她都不应,碗里的东西更是一点没吃。
店内的老板娘看见了,热情地问她是不是不够辣。
“够辣,够辣。”陈汶易慌忙打圆场。
“芝芝,你别这样,吃点儿吧,要不然我给你点蛋炒饭?”
白芝只是摇头。
周鱼鱼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给她端着枸杞小汤圆凑过来:“芝芝,你喝点儿这个吧,是我不好,知道你胃口不好还带你吃火锅。”
“我真的没胃口。”
“吃点儿吧,你尝尝。”她又推碗过去。
“我真的不吃,你端开。”白芝也有些烦了,下意识地推开。
汤圆本来就多,她这么一推,周鱼鱼还没反应过来,手一滑,碗就飞了出去。
周鱼鱼猛地跳起来,躲开攻击,没想到旁边的顾之戈吃着东西呢,没有躲过,硬生生洒到他腿上。
“没事儿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周鱼鱼急忙凑上去看,拿纸给他擦起来。
这个时候衣服本来就穿得薄,牛仔裤被浸湿,底下肯定被烫到了。
白芝望过去,脸色一白,小声嗫嚅。
刚刚那老板娘走过来看了一眼,赶紧招手叫人把地上收拾了:“哎呀,啷个回事。小年轻莫吵架,烫到了不得了,快到厨房用冷水冲哈。”
顾之戈皱着眉,拒绝了她的好意。
周鱼鱼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的火冒出来,再也忍不住了,转头拍桌子。
“白芝!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心里有什么说出来不行吗?我们几个人跑来跟着你是担心你!你这样憋着要憋死谁?考不到美术学院了,跟爸妈吵架了,你哭啊闹啊都可以,半死不活是要急死我吗?你再这样下去我也不管你了!顾之戈,走!”
周鱼鱼拉着顾之戈就要走。她本来就不是很能憋脾气的一个人,今天又出了这样的事,几个人都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白芝,生怕白芝再出状况,可白芝偏偏不领情,其他的也就算了,连顾之戈都误伤了,她实在是忍不了。
周鱼鱼刚抬腿,就听到一声响,白芝终于吼出声:“是!我想哭我想闹!可哭了有什么用吗?我什么都做不了!你们都别管我,都走!”
也是憋得太久,委屈、心酸、不甘全都搅和在一起,白芝咬着牙,眼圈早就红了,泪水大颗大颗砸在桌面上。
见状,周鱼鱼也忍不住了,鼻头一酸就哭了出来。
白芝更是直接扑在桌子上,跺脚捶桌,哭得那叫一个畅快。
一时间,热闹的火锅场子突然静了下来,大家纷纷望向这边。
顾之戈喉头一哽,拉着周鱼鱼坐了回去。
周鱼鱼哭得眼泪汪汪,刚想开口说什么,一旁的老板娘突然开口了:“妹儿咧,没得啥子的,你们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
旁边桌烫着毛肚的姑娘红着脸突然接上:“对头,这有啥子嘛!我当初大学也没考好,现在还是好好地吃火锅。”
“小女娃儿,就是想得多,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就晓得了,啥子啊都比不上开心快乐,只要调整好心态,吃火锅只吃点素菜都很开心。”举着酒杯小酌的老爷子也劝起来。
一人带头,众人皆应。
一时间这一片的食客都噼里啪啦说起来,甚至还有人坐过来劝说。
热雾缭绕中,无数锅里咕噜咕噜热泡作响,满脸通红的山城人民拍拍胸脯笑着说着,好似什么烦恼都随着这洞子里的凉风散去,众人头顶一盏盏橘黄色的灯光耀得面前一片温暖热忱。
两个女孩儿抱着哭,剩下两个人只时不时替她们拿纸巾擦泪,面前热辣的火锅兀自在一边沸腾。
第二天中午,几个人准备返程。
他们坐着快如疾风的出租车到重庆北,回北京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了。
周鱼鱼没想到,白芝会自己提出来去看心理医生。
“还是看看去,不然我一激动又跑了怎么办?”白芝自嘲。
“好好好,咱们好好看看。”周鱼鱼鼻子泛酸,连忙答应。
就这样,白芝接受了心理治疗,状态也在慢慢恢复中,高考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每个人心里都悬着,一刻也不敢放松。
在最后的冲刺阶段,六月第一天,辛丹决定让大家都放松放松,开了一个主题班会。
在刘家悉的操办下,教室布置得温馨动人,到处都是彩灯和花环,桌子围在中间,留出了一个大舞台。
那天晚上,辛丹第一次穿上了她的拉丁舞服装,妆面惊艳,惹得全班尖叫,几乎要掀翻屋顶。
辛丹手一挥,暗示大家安静下来。熄了灯,彩灯闪耀,优美的音乐缓缓响起,她曼妙的身体开始慢慢扭动,伴随着音乐划出了一道又一道靓丽的舞姿。
同学们都看呆了,没人敢说话,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舞蹈定点,军师才猛吹口哨,大呼女神!
其他人也跟着尖叫起来,鼓掌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辛丹挥手,控住了场面,然后才缓缓开口:“亲爱的三班的同学们,今天辛老师献丑了。没想到吧!除了教书,我还能跳舞!我知道咱们三班一直是个有爱又团结的班级,也很感谢你们这两年来的照顾,让我一个小姑娘……”
她哽咽了,顿了一下。
有女生已经开始哭,抽鼻子的声音响起。
辛丹咳了咳,又接着说:“让我这个小姑娘当你们的班主任,其实我带你们纯属摸瞎。很多人说我们班比其他班轻松很多,不利于学习,但是辛老师只是希望你们知道,你们的高中时光是很美好的,最重要的是学习没错,但是还有和同学的情谊,每个人坚持到底的精神,大家朝着目标共同奋进的氛围,这些全都是你们的高中,你们的青春。我希望咱班所有人在以后的日子里,不要忘记这段高中时光,不要忘记学习以外的东西,永远记得自己热爱并且所追求的事物,就像我热爱的拉丁一样,谢谢大家。”
台上的老师鞠躬,台下的学生哭得泣不成声,疯狂鼓掌。
辛丹下场后,是同学们的展示秀,军师终于上台唱了一首他引以为傲的粤语歌;袁志和方启则来了一段相声;刘家悉别具一格,开了一场高考前减压大秘籍分享会。
周鱼鱼全场在哭,鼻涕泡都喷出来了。
趁着空当,顾之戈溜过去递给她和白芝一人一盒牛奶。
“之前那个U盘听完了没?”他突然问。
“听完了啊,你问这个干什么?”周鱼鱼擦眼泪。
他摆手:“那哪能啊,你听完了不会是这个样子。”
周鱼鱼:“你不会是叫我去听你那几段相声吧?”
顾之戈凑到她跟前:“回去听就知道了。”
两人靠得太近,被军师一眼瞧见。
“嘿嘿嘿你俩!就说你俩呢!怎么每次都让我看见你俩鬼鬼祟祟啊!今儿大家高兴,上面来说呗!”
班上同学开始疯狂起哄:“上去上去上去!”
周鱼鱼面露难色,看了眼顾之戈。
他扬扬脖子,一脸嘚瑟:“上就上,反正我今天有准备。”
“鱼鱼,他想干什么?”白芝在旁边问。
周鱼鱼摇摇头,看着他站在舞台中间,神情飞扬,她的心跳突然加速起来。
见到顾之戈站在上面,一旁的辛丹忍不住看了眼下面的周鱼鱼,轻咳了几声:“咳咳咳,某些人注意影响,你们还没毕业呢。”
“嗐,辛老师你说什么呢,今天我顾之戈就为咱们班的八朵金花献上一曲,谢谢大家。”
白芝皱眉:“你数错了,咱们班就七个女生啊。”
“谁说的!这不是有朵超级无敌大金花嘛?”军师嘻嘻地笑,指了指辛丹。
辛丹摇着头,看着他们笑。
顾之戈拖了个凳子,坐了上去。
见他一本正经,其他人也噤了声,静静地听着。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他的声音不算清澈,但好在轻柔,独有的韵味让大家都入了迷。
然后,另一道声音加了进来。
军师突然开口跟着一起唱,之后是刘家悉,有人打开了手机手电筒,随着节奏挥舞起来。
所有男生都在唱,为她们而唱。
灯早已熄灭,星星点点闪烁,男生高亢歌唱的模样,女生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哭出了声。
“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余声绕梁,萦绕在三班的整个教室。
“啊!你们哪儿来的这个?”有女生惊叫起来。
只见门口站着袁志和方启,他们手中抱着几束花朵,几乎看不见脑袋。
“我们三班的女生,我们自己宠!”袁志吼道。
“对!这三年你们辛苦了!”方启从花朵里探出头来。
辛丹早就哭成了泪人儿,连连抽泣:“你们这群臭小子,都是……哪儿学的招数?”
“辛老师,我们爱您,这两年我们这群臭男生给你添麻烦了,您多担待。”刘家悉递上九十九朵玫瑰。
辛丹抱着他哭,嘴里还在止不住抱怨:“你们真的好皮好皮啊,我这两年已经够累了,偏偏这个时候还让我哭花了妆。”
男生抱了花去送,军师也拿了一束,刚准备朝周鱼鱼那边走,顾之戈却是一把撞了过来,丢给他一个冰冷的眼神,潇洒走开。
军师:“惹不起惹不起。”
白芝还坐在位置上,默默抹眼泪。
“白芝,送给你,我专门挑的一束最好的。”军师递给她,小眼睛眯起来很可爱。
白芝一愣,明显没想到。
“收下啊!”军师提醒。
白芝这才接过:“谢谢,我还没收过玫瑰花呢。”
军师有些得意忘形,手一挥:“嗐,你啊就是不自信。你相信我,以后肯定很多男孩子送你花的。”
“还是你嘴皮子溜。”白芝破涕为笑。
她想转身找找周鱼鱼,却发现周鱼鱼已不知踪迹,就连顾之戈也不见了踪影。
周鱼鱼抱着花,心情有点儿**漾:“咱们就这么跑了可以吗?万一辛老师发现怎么办?”
顾之戈双手枕着后脑勺,一脸无所谓:“你看丹丹哭成那样,她管不到咱的。”|
“你别太得意忘形了,马上就考试了。”周鱼鱼一本正经地说教。
顾之戈却不说了,转身看着她:“周鱼鱼,回去记得听U盘。”
周鱼鱼才想起他说的U盘,点了点头。
林晓萃看到周鱼鱼手里那一束玫瑰花,再看了眼她哭红的眼眶,眼皮止不住地跳了起来,心里默念:来了来了,这一天终于来了。
“鱼鱼,你听妈说,我觉得还是等到考试后……”
她话还没有说完,周鱼鱼便哭了起来,怎么都止不住:“太感动了,太用心了,三班太好了……”
林晓萃被女儿哭蒙了,但也只能一边安慰一边感叹自家姑娘真是好哄,一束玫瑰花就哭成这样。
看来是时候和熊静通通气儿了。
睡前,周鱼鱼很听话地打开了顾之戈的U盘,一个一个听了,甚至连那个赠品文件夹都点开了,几个相声听完,她倒是越听越精神,乐得直拍大腿。
点到最后一个,她正等着郭于二人的声音呢,顾之戈的声音却突然响起了。
“周鱼鱼,看你能不能听到这儿吧,这才是真正的赠品。”
他清清嗓子,轻声唱了起来,声音不同于今天在台上那般,而是更加轻细,像是羽毛在挠耳朵,周鱼鱼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红。
那边顾之戈躺在**,正纠结要不要给周鱼鱼发个消息呢,突然就刷到了一条朋友圈。
在满屏的青春再见感谢三班加精美自拍的朋友圈里,周鱼鱼的显得格外清淡。
她分享了一首歌,五月天的《温柔》,文案是一条鱼。
顾之戈笑了,时隔两年,这姑娘终于收到了他早就送出的礼物。
征途十八年,高考就两天。
考试终于结束了,出成绩的那几天正是高温,正如考生们焦躁的心情。
周鱼鱼的分数不上不下,五百多分,刚好擦过一本线。
三所拿到专业合格证的院校都投了,就看哪个录取了。
周鱼鱼正看着呢,顾之戈的电话过来了。
“填什么学校?”他问。
“你呢?”
“看了看分数和综合实力,北理工不错,你呢?”
周鱼鱼看着电脑,“啧”了一声:“不对啊,你的实力不该只是北理工啊。”
那边静默三秒:“专业好。”
周鱼鱼也不知道说什么,乐呵呵笑:“什么专业?”
“机械工程。”
“行,等你造真正的飞机。”
一下没话了,周鱼鱼琢磨着说再见。
“你可别跑远了。”顾之戈又加一句。
周鱼鱼挑眉回道:“那谁说得准?”
奇迹还是没有发生,军师落榜了,上不了体校。
军师爸爸来学校那天,军师不想见他。
他知道爸爸一定是想拉他回去,从跑货拉货开始。
军师爸爸乐呵呵的,请大家帮忙一起找找军师,还要给大家买汽水。周鱼鱼看着他刚从百步梯爬上来直喘气的样子,慌忙拦住他,让他在一边歇会儿。
大家分头去找了。
顾之戈最后是在男厕所找到军师的。
“干吗呀?这就蔫了?哥们儿你可别怕啊!”顾之戈捶他。
军师捶回去,笑得比哭还难看。
“行了,又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了,你要是还想读书也有办法。”
“什么办法?”
他递来一张宣传单——莘莘学子携笔从戎,参军报国建功立业!
“现在去当两年义务兵。虽然辛苦了点儿,但是之后有机会考军校,再说你皮糙肉厚的,不当体育生,当兵也可以啊!又或者——你复读……再考一次。”
军师转头笑了,笑得好难看。
几个小伙伴再次聚到一起,是在军师家里。
几人排排坐好,看着军师一脸谄媚地给他们摆上零食水果。
“你要干吗?”刘家悉皱着眉头。
“管他要干吗,吃了再说。”
袁志吃起葡萄,方启也点头吃起来。
“是这样的,各位大神,我已经报名入伍了,但是如果要入伍的话就要体检,要体检就有体重要求,然后我前天发现……我好像比标准体重重了几斤。”军师一脸讪笑。
顾之戈剥完一个橙子,随手递给一边的周鱼鱼,又随手递了张纸给她。
周鱼鱼接过,分了一半给白芝。
“体检没有几天了,你是想让我们帮你快速减到标准体重?”
军师打了个响指:“还是兄弟你懂我。”
“少吃多运动,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周鱼鱼耸肩。
“我这不是着急吗?所以请各位来监督我,顺便用你们的学霸思维给我制订个健康又速成的减肥计划啊!我这没有几天就体检了!”军师双手合十哀求众人,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点了点头。
于是,在刘家悉的指导部署下,军师的减重计划开始了。
早上跑步,中午在家里做几组减重训练,晚上就轻松地练练操,一日三餐都按照周鱼鱼给他的减肥食谱来吃。
每个人轮流监督军师。
这天,轮到周鱼鱼和白芝早起监督军师跑步,两个人都困得直打瞌睡,在桥墩边坐着,有气无力地喊着:“军师加油!还有三圈!”
那边军师喘着粗气,像条哈巴狗。
“不行了,我要喝点儿水。”他跑过来。
白芝拿过一瓶水给他,他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喝完。
“芝芝,你真报的师范啊?”
白芝点点头:“我爸妈让报的。”
“你愿意吗?不画画了?”周鱼鱼嘟嘴。
白芝催促着军师赶紧接着跑,然后才无奈地摇了摇头:“人哪还是得认命。”
周鱼鱼不说话了。
军师又是一圈跑回来,刚想歇会儿,又被白芝吼去跑,他吓得差点儿摔倒,周鱼鱼乐得瞌睡都醒了。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她掏出看了一眼,瞬间尖叫出声,乐得跟军师跑起来。
军师体检顺利通过那一天,他高兴地请大家吃饭。
席间热闹非凡,军师笑容灿烂,举起杯子:“来,我最先要感谢的是我的早间监督员周鱼鱼,感谢你牺牲你的懒觉,也祝贺你考上上戏!以后去了上海别忘了……”
他还没说完,周鱼鱼脸色就变了,给他使眼色。
军师蒙了,环顾一桌人:“怎么……这话不能说吗?”
周鱼鱼拍拍脑门,一脸无奈,果然是猪一样的队友啊!
一旁的顾之戈开口了:“你被录取了?没和我说?”
“那什么……你听我解释……”
“你们都知道了?”顾之戈问他们。
众人低头吃饭中,不敢说话。
“你听我说,我是担心你不同意……”周鱼鱼还是想好好解释。
他却闹起了小脾气,不愿意听了,起身离开。
气氛僵掉,大伙儿干干地笑。
为了不破坏氛围,周鱼鱼乐呵一声,主动串起场来,所以那天直到回去,她也没去找顾之戈。
和伙伴们一个个告别完,青春终究散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