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莲渊中的石塔突然被水中飞起的石块打破了。
就在刚才,海眼漩涡中水花又起,此前消失的水怪再次浮出水面,那怪物探出身子来,一口咬向了岸边的岩石。
岸上几人都吃了一惊,不知这家伙突然袭击,又是玩得哪一出。
那怪物嘴里含住了一个大石块,众人做好躲避的准备,却见那家伙头部猛地向上一甩,嘴里的石头像个炮弹一样,飞向了海眼上方的石塔。
这家伙定是被刚才从石塔出来的唐钺惹恼了,把“生产”敌人的石塔视为了眼中钉。先下手为强,破坏敌人“大本营”以绝后患。
轰隆一声,空气中一阵震颤,石头击中石塔下部的莲花,开裂,破碎,一大片石钟乳往下剥落,石塔被打开一个窟窿,正好就在水晶宫的位置。
岸上几人暗叫不好。烟尘散去,只见那窟窿中露出水晶宫的样貌来,李欧依然坐在中央石坛上,闭目不动。
李欧的意识,被这怪物的攻击打断,导致他失去了知觉。
那怪鱼咆哮着,看来袭击凑效了,又往岸边游来,准备第二次进攻。
“保护石塔!他娘的!”陈九里慌忙跑到裂口边上,朝着岸上大喝到。
大块头欧文一边骂着,一边端着MP9朝着那怪物就是一阵扫射,干扰了它正要发起的进攻。
怪物之前被人干了几次,有些惧怕了,也不敢贸然上岸进攻,只是在旋涡中缓缓游动,它含起岸边石块,往人群喷吐,实施远程攻击。欧文的也快没子弹了,不敢随便浪费。只得躲躲藏藏,不时举枪吓唬吓唬怪物,防止他袭击石塔。
而李欧在短暂的休克后,意识重新构建恢复。他重重的抽了口气,苏醒过来,浑身触电般疼痛。
“李欧!你还好吗!”云空的声音出现在旁边,他扶起瘫倒在地的李欧。
李欧暂时缓不过劲来,他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只是眼神空洞地盯着云空的脸。
“很好!英雄终于回来啦!”陈九里阴险地笑着,把贝尔勒一把推进来,手上的手枪指着众人。
贝尔勒浑身是血,脸上尽是淤青,趴在李欧身边哀叫连连。他最终敌不过陈九里,被打成重伤。
“让我们出去,李欧他一定获得了指引,他可以拯救苍生啊。”云空几乎是要哀求了。
“拯救苍生?”陈九里笑了起来,“如果四川真的发生了史无前例的大洪灾,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云空没有说话。
“对一个正要崛起的大国来说,一定是大坏事啦。”陈九里自己回答道,“但对西方世界来说,这种天灾,是遏制东方巨龙腾飞的最有力武器。简直不费一兵一卒,只要我们除掉所有的知情人就行……”
“阿弥陀佛。”云空明白眼前这个魔鬼的企图了,“海眼如果在人们不知情的情况下猛然爆发,那真的是场大灾难,太可怕了!”
陈九里笑得更加张狂了,他感到,整个局,自己都做得很高明。他并没有采取攻占与抢夺策略,而是渗透与瓦解。他们接近武馆,获取关于玉莲渊的一切情报。为了扫清唐之焕这样的拦路虎,发展了唐钺作为“代理人”,鼓动唐汭和云空去寻找进入玉莲渊的线索。最终没有花费太多的“成本”,就悄悄潜入了玉莲渊,一旦除去这里的闲杂人等,那么,他就可以在武馆的掩护下,建立自己的据点,不断监测海眼,一方面输出科研成果,另一方面,掌握海眼爆发的时机,到时候就可以有预谋地向中国巨龙的后背插上致命的一刀。那样的话,西方世界,将会彻底击败这个东方的强大对手。
他的任务唯一的败笔,就是李欧从峨眉下来之后,满以为“一人一书”都已经握在手中,没必要再对武馆客气了,便操之过急,暗杀了唐之焕这个最大的障碍,并嫁祸给张郭仪。谁知,唐之焕命大,或者也可能是唐钺被父子情分干扰,心狠至极却仍有余地,唐老大没有死,这便留下了漏洞。让他们的计策不得不做出调整。
不管如何,当前的任务都已经圆满完成了。
“你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陈九里说道,“感谢你们为科学探索付出的一切。”
手枪移向了云空,在他眼里,云空和贝尔勒已经毫无利用价值,应当立即从世界上消失。
“嘿,老怪物,老子还没打完呢。”贝尔勒撑起一只手臂,有气无力地朝他挑衅着。
陈九里怪异地笑了出来:“你是说,你先来。”
枪口移向了贝尔勒,扳机就要扣动。
这时,李欧沙哑的嗓音忽然响了起来:“一切都毫无意义。”
几人的目光都投到他脸上了,见他苏醒过来,眼神迷离。
“你说什么,李欧兄弟。”云空疑惑地看着他。
李欧半蹲着,不断摇头,失魂落魄地说:“这他妈就是一场骗局,拖扯了千年的骗局。”
贝尔勒说道:“你受什么刺激了吗,为什么这么说?”
“我看到了李沭的过去。”李欧有点语无伦次,“李沭这家伙,全家死于洪灾,于是他想要报复佛门,报复世人,就忽悠海通和尚,参与修建乐山大佛。他虚构了玉莲渊里的一切,什么李冰大堰,什么控制海眼的办法,都是假的,都他妈不存在!”
“你说什么?都不存在?”云空不敢相信李欧的话,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就是竹篮打水吗?
“他编造了一整套剧本,让所谓的救世希望传下来。等真的发生灾害了,人们跑进玉莲渊,才发现这里连鬼都没有,只剩下绝望,他还给乐山大佛动了手脚,只要洪灾发生,大佛就会被洪水毁灭,这就是个疯子玩的恶作剧!”
云空猛地揪住李欧的衣领,颤抖着说:“不,不是这样的,你看到的东西只是历史影像的投射,你一定有误解啊。。”
贝尔勒也激动了:“对啊,传承了千年的信息就只是开个玩笑?李沭的目的就是玩弄大家?不,不可能啊,打死我也不信!”
“他是一个疯子!有什么不可能的?总之,都他妈完蛋了!”李欧拼命摇头,他都快疯了。
陈九里哈哈大笑起来:“看来大家都参演了一场荒谬的闹剧啊。不过,对你们无意义,对我还是意义重大啊。至少洪灾的预言十有八九会兑现啦!另外,李欧你的感应力很值得我们研究,下一步,我想聘请你出任我们的首席测试员。”
“滚吧!”李欧骂道,虽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他已经明白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好了不废话了,该走了。”陈九里枪口对准贝尔勒,准备扣动扳机。
云空忽然大喝一声,勇猛地朝陈九里扑了过去。陈早有准备,枪口一晃,朝着飞来的身影就开枪了。
砰,也不知道打中云空哪里了,他闷哼一声,身子一震摔倒在地,血流到地上,渐渐染红了周围。
“我操!”贝尔勒怒吼着,艰难地爬了起来,他要和陈九里拼命。
陈九里暗笑一声,手枪又对准了贝尔勒,扣动扳机。
这时,却见云空斜刺里冲向陈九里,两人撞在一起,陈身子一歪,枪响了,却打在洞顶上。云空死命的抱住陈的腰身,往水晶房外面顶去。
陈九里被云空的冲撞搞得有些慌乱,一边骂,一边用手肘锤打他的背部,却无法摆脱钳制。
外面是被水怪打开的缺口,云空脚步未停,径直向那缺口顶过去。
“疯子,滚开!”陈九里急了,近距离朝云空的背部开枪了,血花飞溅,却无法阻止他的冲击。
云空带着他冲出了缺口,划着血色弧线,掉向下面的海眼漩涡。
“云空!!”李欧和贝尔勒慌张大喊,跟到缺口处,眼睁睁看着两人掉了下去。
在那短暂的一瞬间,云空笑了,他仿佛听见了小云的喊声,那银铃般的,散发着青春气息的笑声。
“你早该来了……”小云欢快地说道。
“我,我本想你回来的……”云空有些愧疚。
“你来我这边,不是更好……”小云笑了。
云空闭上了眼睛,缘是什么,果是什么,修行数十载,自己尚未彻悟。执念越深,越难以摆脱心中的枷锁。现在,终于释然了,解脱了。
这不算是解脱,顶多是赎罪吧。
云空和陈九里掉入了漩涡中央,瞬间踪影全无。
李欧跪倒在地,发出一声怒吼,整个瞳孔变得通红。他感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搅动着,犹如另一个漩涡,就如身下的海眼一般,在飞速运转,在逐渐同步!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水里的怪物也忽然发出一声吼叫,竟抬起身子朝向石塔,浑身的鳍不停摆动,身子也停在了原地,他微微点头,似乎在等待什么。
“好机会!”岸边琳达操起了射绳枪,把C4炸药捆绑在绳钩上面,跑到漩涡边上。
她直接点燃了炸药,仔细地瞄准怪物的嘴边。就在它张嘴鸣叫的刹那,绳钩射了过去,正好飞进怪物大嘴,往后一拉,卡住了利齿。
怪物竟并没有因此挣扎摆脱,却依然保持原态,静立在原地,近乎虔诚地望着石塔。直到轰隆一声巨响,血花如同石塔的莲花一般,绽开在旋涡之上。
“欧耶!”欧文一边欢呼一边跑向岸边,观赏着那些肉块四散飞去。
扫除了怪兽的干扰,唐钺和唐汭将全心一战。
“小汭,你打不过我,别费功夫了。”唐钺不想再打,心里残留着对唐汭的一丝期望,“不如静下来想一想,武馆该怎么办才好。”
“就是啊。”旁边的琳达帮腔道,“咱们本就一家人,大家好好说话嘛。”
“混蛋!父亲白养了你,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那时候就该被抛弃在山上,被土匪活活打死!”唐汭看着眼前这两个让人恶心的家伙,怒火攻心,破口就骂。
一句话倒是击中了唐钺的软肋,他眉头一挤,双臂聚力,猛地破风击出一拳,击中了唐汭的小腹,再续力一推,让她一个趔趄后退数步,半蹲在地,腹部传来一阵剧痛,一时间站不起来。
“恩情,我都回报了!”唐钺眼里是恶煞的光芒,一道一道扎进唐汭的内心,“可他从来没有认可我是他的儿子,我永远也进不了他划定的圈子,在他眼中,我只是在山边路上捡的一条狗!”
唐汭怒视着他,手握腹部,喘着粗气。
“你这个畜生!”唐汭喉咙发哑,唾出一口血来,怒道,“白眼狼,武馆给了你一切,父亲、母亲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居然,居然…”
唐钺笑了出来,笑声变得很恐怖:“给了我一切,幼稚!唐之焕算什么东西,我能做的肯定比他更好,他早就该下台了!”
唐钺的笑声里含着愤恨,唐汭的脑海里浮现出对他的所有认识,她想要问一个为什么,他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他本是甘孜州一个牧民的小孩,那一年,房屋失火,父母亲被烧死在家中。那时,正好唐之焕到甘孜去教学武术,闻讯赶到现场救火,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年幼仅6岁的唐钺坐在村子中间的路上,嚎啕大哭,身后是一片火海。唐之焕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不说,问他父母在哪,他指了指身后的火焰。唐之焕收养了他,把他带回乐山,取了个名字叫唐钺。
唐之焕本来并不打算去培养他这个捡回的小孩,但这小子对武术产生浓厚兴趣,跟着那些学徒一起习武,很快就展现了过人素质。唐汭的母亲觉得他是个好苗子,就让武馆拳师系统地教授他武术。
他进步很快,武馆不少人都是按课程一步步修习,而他却利用各种时间苦练,常常夜间独自一人在房间里练基本功,他的眼里有常人没有的锐气,以及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他的眼神像黑夜里的狼,绿油油的。”小时候听别人这么说过,唐汭不以为然。
父亲对他也是有所顾虑,总不肯传授峨眉武术的真章。为此,父母还吵过架。最后他还是获得了机会,开始修习峨眉的火龙拳分支。天资过人的他,很快成为学徒中的佼佼者,还收获了不少粉丝。幼小的唐汭时常偷看他打拳,对他慢慢有了意思。
15岁那年,武馆遭到仇家打击报复,那时候父亲和几个领头人正好出远门做交流,一伙黑帮冲进武馆,想要“给点教训”。唐钺不但不躲,还带着一群少年学徒,像个战士一样勇猛应敌,最终打跑了黑帮,但自己人也伤了一片。
这件事后来被唐之焕严厉训斥,认为他心中戾气太重,又不守规矩,开始排斥他,不让他进入武馆核心圈子。但唐钺一战成名,武馆不少年轻人都十分崇拜他,私下里喊他“钺大侠”,后来又叫成“月神”。唐汭也对他更加青睐,后来两人一同参加各种联赛和交流会,感情也越积越深。
他和唐之焕的分歧也从此开始的。唐钺并没有因此受挫,反而勤学苦练,自己钻研武学,在火龙拳基础上,加上了自己的打法。越是这样,唐之焕越是反感他,认为他把武馆的习俗搞坏了。
但时代在变,传统武术地位不断下降,那些老一套的所谓“正宗”,也不得不受到新生代的冲击而妥协。唐钺独自参加了不少武术比赛,都获得不俗的成绩,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力,加上武馆的年轻人也纷纷效仿,这让唐之焕不得不冷静地思考,对立他是没有意义的。他尝试着让唐钺在武馆担任新拳法的教头,让他的“明星效应”,给带来武馆的更多的吸引力。唐钺又在众人的推举下,加入了峨眉武术的高级身份“伽蓝使”。
随着时间的推移,武馆的情况发生了很多变化,大哥唐旻,留学海外,唐之焕希望他继承家业,但唐旻却不太感冒,希望自己在外创业。然后唐之焕寄希望于唐汭身上,唐汭虽“比较听话”,武技过人,但她显然还达不到唐之焕的要求。
但唐之焕依然不愿意接纳唐钺,他对唐钺的内心世界保持着一种莫名的距离感,或者说,是一种恐惧。
唐钺的影响力日渐增大,自己也不免有些膨胀,他不断接受新鲜事物,不断思考,认为武馆的老模式必须进行改变,否则很快就会消亡。他尝试着与唐之焕沟通,但最终都被否定了,他知道即使自己做出再多努力,在唐之焕眼里,也只是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野孩子。
失落、气愤、无助,唐钺曾想离开武馆,自立门户,也想洗手不干,找份普通工作。那时候,武馆的派系之争也愈演愈烈,支持唐钺的一帮人在背后鼓动他,要他想办法控制武馆。其中就有最年轻的伽蓝使范隆。即便如此,唐钺也感到自己无能为力。于是他频繁地去出差,去外地义授武术,这样便可以远离武馆,远离这些纷争。不久,他便在川西遇见了琳达。
唐汭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很快就好上了的,她宁愿相信是琳达勾引了他,或者出于某种目的,两人不得不装出情侣的样子。她不相信唐钺会忽然之间背弃了那个诺言。
但他确实是和琳达交往上了。这女人似乎很有一套,总能抚平他心中的郁闷,并激起他重返武馆、掀起风浪的念头。
后来,又遇见了文化研究员陈九里和欧文。唐钺认为这两人“很讲义气”,“有眼界有能量”,背景资源丰厚,让他非常崇拜。
于是他频繁接触他们,渐渐混得很熟,陈九里把他当兄弟,也曾推心置腹地向他探讨武馆的未来,并承诺如果唐钺能接替武馆领头羊,就会全力辅佐,不断增强峨眉武术的世界影响力,直至成为世界武坛的焦点。这的确是一个诱人的蛋糕,勾画了武馆美好的未来。
唐钺最终是被洗脑了,抛弃了名声和荣耀,走向了极端。
红劫到来,千年历史传承的重要时刻也到来了,伽蓝使的使命重新提上议程。在这个关键的节点上,牵一发而动全身,唐钺鼓动唐汭去寻找玉莲渊,又暗中筹划着唐汭所不知道的计策。
“如果我能够成功完成这次任务,答应我一件事。”唐汭在临行前,竟谈起了条件。
“你说吧。”唐钺毫不犹豫地说。
“让那女人离开你。”唐汭的话波澜不惊,却字字锋芒。
唐钺盯着她,她也毫不退让地回视。
“这不是赌注。”他理智地告诉她。
“你舍不得她,算了。”唐汭转身离去。她只是想试探一下,她又怎可能拿历史使命当赌注呢。
“我永远只是你的妹妹,永远只是你的同事,对吧。”唐汭难以自控,又补上了一句。
“永远不只是这样……”唐钺说道,忽然把拉转了回来,额头印上了唐钺的嘴唇。
她呆住了,无法动弹。他的气息她很熟悉,但此刻却变得陌生,让她慌乱……
但这关键时期,父亲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陈九里他们,成了“变革路上的绊脚石”,也差点成了这条路上的牺牲品。唐钺忽然之间变了一个人,走向了对立面,但细细想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果,孽缘早已种下。
“就算你有你的抱负,你的理想,就算别人都不理解你,你又受了什么委屈!但亲情从没有离开过你,友情也没有,你曾经被人保护过,被人崇拜过,被人…这都是真实的宝贵的,你真的甘愿舍弃这一切,选择这条不归路?”唐汭倾其真心,希望能唤醒这个执迷不悟的人。
“亲情,对我来讲,是属于最脆弱的东西,很小的时候我就有过这样的觉悟。我的原生父母像对待畜生一样对待我,他们可以随意的抛弃我,那我也可以抛弃他们。”唐钺冷静地告诉唐汭。
唐钺这番话犹如毒蝎把它剧毒的尾针刺入唐汭的心间。她闭上了眼,她输了,她输给了自己,她审视着自己,曾经的确是能看出一些端倪的,但因为崇拜与爱慕,她选择性地屏蔽了那些东西,并把唐钺的心思理解为他的个性与抱负。现在她必须放弃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了,他认识的唐钺已经死在了过去,眼前的这个人,从此和她再无关系。
唐汭睁眼,眼神里不再有愤怒,而是决绝:“唐钺,都结束了!”
她握紧了拳头,摆出了武姿,她的心中念起了“玉女强击法”的要诀,抛弃任何华而不实的东西,只为战胜对手!
她像一道闪电冲向了唐钺,她的拳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唐钺也想要速战速决,强势地打出凶猛的拳风。
唐汭没有按照玉女拳的身法进行闪避,反而是以攻为守,以快抢先,手刀直插他的咽喉。
唐钺没想到她非但不躲,还以更快的速度反击过来,一时间收力闪避,却不可能全身而退,脖子被插出一条血口,而拳风的余力击在唐汭的胳膊上。
唐汭并没有被震退,扫腿而至,密不透风,唐钺左手一挽,擒住唐汭的摆腿,大力往侧一拽,把她带向了自己,然后拳头速击,直取唐汭腹部。
唐汭本应用玉女拳的“让法”,旋身摆脱擒制,但她却顺着唐钺拉扯的力道,用另一腿的膝盖顶向他的出拳手臂下方,逼迫他变拳为掌,拍向来袭膝盖。这时候,唐钺双手都没了余地,唐汭用额头狠命地撞击了唐钺,两人这才分开。唐钺趔趄后退数步,头上出现一块血斑,唐汭额上也不见得更好。
这一来一去闪电之间,两人都亮出了杀招,但唐汭的打法出乎意料,甚至是损兵一千,自损五百。唐钺知道,她要使出“玉女强击法”和他搏命。
唐钺自嘲了起来:“小妹啊,你说过强击法只会用在敌人身上,没想到第一个敌人就是我。”
一边说着一边移动步子,潜意识里在调整攻击的策略了。
唐汭不等他准备好,便再次攻击而至,她所有的注意力,全部聚拢了。她怒吼一声,向唐钺冲锋过去。凌空摆腿,直向面门。
唐钺喝了一声,双拳并击,气若泰山,这一招“双龙焚云”,无可抵挡。
可唐汭那身形,却暗藏拳法,左拳悄然击向唐钺的下肋。唐钺一眼识破,这是玉女“藏”字诀,藏其锋芒,击其不意。唐钺凭借双拳的气势,可以无视这种扰袭。
“不对!”唐钺暗叫不好,这“藏”法看似虚招,但凌厉晦涩,那扫腿看似全力一击,却如花瓣飘零,瞬间变向。
到底哪个是实招,哪个是虚招。或者是实中有虚,虚里带实。
这是玉女拳最高技巧“错”字诀!而且是被玉女强击法强化过的“错”字诀!
玉女拳有云:拳不接手,一错也;颠倒所用,次非其时,又错也。有此错中之错,则真假无虞,探骗之术无益矣。藏手与错法,乃看家拳中看家拳。
“藏”、“错”二字诀,是玉女拳的终极技巧,而玉女强击法,在这二字基础上进行了修正,摒弃了打为看的花拳绣腿,只为击倒敌人。
只见唐汭身影一变,所有的招式都改变了角度,唐钺击出的火龙拳虽威力巨大不可抵挡,但却并非毫无破绽。而唐汭的强击“错”字诀,刚好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发现对方破绽空档,虚实转换,攻击弱点。
唐汭左拳击中了唐钺腋下盲区,败了他的拳峰,紧接着扫腿一收,竟用膝盖顶向了唐钺下颌,而用毫无遮挡的胸口接下了火龙拳。
唐钺念头中蹦出一个“不”字,尽最大限度拉住双拳的冲力,否则唐汭必将香消玉殒。他做不到对她痛下杀手!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呻吟,往后弹飞,摔倒在地。
唐汭侧身,喷出一口鲜血。而唐钺却顿时失去了知觉。
“该死!”琳达拿起冲锋枪,对准了唐汭。可她此刻浑身犹如散架一般,有心也无力。
“带他走!”琳达喊了一声。大块头明白了,走过去扛起唐钺,就往岩壁跑去。
他用绳索把唐钺绑在背上,然后沿着原来的路线,往古墓的坑道口攀去。
石塔中,李欧见唐汭重伤,急着要走,贝尔勒忙过去捡起李欧的背包:“东西都不要了啊。”于是替他背上。
两人跑向绳钩位置,拿到升降器,李欧先走,等他降落到岸边,又送回升降器,贝尔勒再滑翔下来。
李欧操起手里的匕首,慢慢走向了琳达。
“放下枪!你们已经失败了!”李欧朝她喊道。
琳达媚笑一声:“李先师的后人,果然有魄力,大家都围着你转呢。不知道你会带给我们什么呢?”
“我说放下枪!你没有退路!”李欧喝到,但也是“冒皮皮”吼得凶,毕竟枪才是话语权。
琳达依然在冷笑着,她看见欧文已经带着唐钺走上了开明墓坑道口,那里他们设置了上升器,可以很方便就升到墓里面去。
于是,她就放下了冲锋枪,扔到地上。
“算了,再打也没意义了,看来我还是要认输啊。”琳达叹了一声,“要不,大家好好说话,先带小汭姑娘出去治疗最好了。”
李欧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放下枪了,赶紧跑过去,一下把冲锋枪捡了起来,再奔向了唐汭。
他扶起她,见她脸色惨白,气息微弱,面色暗淡,顿生怜悯,忙用袖子擦去唐汭嘴角的血迹。
“花木兰,你别吓我,振作一点喂。”
唐汭艰难地睁开眼睛,嘴角浮起依然倔强的笑意:“我打败他了,对吗?”
李欧赞道:“你用了超炫的必杀技,把他干翻了。”
“那就好了。”唐汭咳嗽了两声,强打精神,“父亲的任务我也算完成了。。”
“任务?啥子任务。”李欧诧异。
“任务完成就意味着诀别……”唐汭喃喃自语,话里尽是悲伤。
“哎,你在说些啥子,行了,你不仅赢了他,也赢了你自己。”李欧从没见过唐汭有这番悲戚,不知该怎么给她鼓劲。
贝尔勒走到琳达身旁,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没想到你这女人还挺能打啊,跟咱回去,好好****。”
琳达哼了一声,走到贝尔勒身边,媚眼低垂:“小贝,你的任务也该完成了吧?”
贝尔勒愣了一下,整张脸都变得僵硬起来。
琳达不等他说话,一伸手就把李欧的背包从贝尔勒身上抢了过来。
“东西在这里面是吧。”她迅速往后撤去,一边退,一边打开背包,见到了那个龟甲,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很好,这才是真正的宝藏!”
李欧回头望去,只言片语间他听得有点懵了。
贝尔勒朝琳达走了过去,伸出手来,嘶喊道:“你拿到了东西,也该兑现承诺!”
“那是当然。”琳达狡黠地一笑,转身竟朝着那大漩涡飞奔过去。
贝尔勒一惊,迈开腿朝她追去。
琳达发出一阵惊悚的笑声,一个飞身鱼跃,跳入了漩涡之中。而贝尔勒竟然也没有留步,跟着她一起投身海眼。
两个人的身影转瞬间消失了。只剩下目瞪口呆的李欧,呆了好半天。
唐汭呻吟了一声,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都他妈深藏不露是吧……”李欧扶起唐汭,搂着她往岩壁走去。
“都他妈的玩阴谋诡计,都不怕死,都牛逼!只有我最老实,别让我再碰见你们,否则,我一个一个往死里锤……”他嘀咕着,吐槽着,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这时候只听那墓道口那里一声巨响,尘土飞扬,无数碎石滚落下来。该死的欧文,把墓道口炸毁了。
李欧破口大骂起来,难道这里成了他和唐汭的坟墓吗?
李欧坐了下来,一时间感触良多。从巴黎被两人忽悠回川,本想找寻父亲的踪迹,却卷入一场千年大迷局当中。而自己身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还有看起来那么好的朋友贝尔勒,居然也没有**过真正的想法。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一个无聊的结尾。
他拍了拍脑袋,现在也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得想办法出去才行。
从经书来说,大佛的秘道是有两条的,一条是被封堵的主入口,一条是经过开明王墓室的秘道。可是大佛身后的通道到底在哪儿,这事恐怕只有李沭晓得。
如今墓室那边的秘道也被炸毁,这唯一的生路没了,该怎么办才好。
他呆呆地望着海眼漩涡。那是一颗永恒运转的眼球,静静地观看着短暂的人类历史之河中的每一朵浪花。
他想到,经书上说这个东西是大地的穴位,下有无数暗河交汇错陈,这些暗河不知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不过,琳达能从容地跳入海眼,那她应该不是发疯,她一定掌握着海眼更深的秘密,有办法通过下面的暗河,离开这里。但贝尔勒随她而去,就不一定也能成功了。
琳达这女人,背景成谜,没人可以解读她。
不管如何,这海眼是地狱之门,也可能是求生之路。
李欧想起了在石塔意识空间中的奇遇,他最后似乎完成某种“升级”,那是李沭所谓的“礼物”。
可礼物到底是什么,还没有搞清楚,就被水怪破坏了。
不过,至少说,礼物已经收到了。
李欧的大脑中仍然残留着那突破次元世界的气息,这给予了他一种信心,只有具备完全的才能,才会拥有的信心。
他走到漩涡边上,盘膝坐下,闭上双眼,追溯自己身体里隐藏的力量。
身体没有辜负他的召唤。脑海中,萤火般的光芒出现了,逐渐的汇聚、拉伸、形成一张光网。
大地的影像逐渐浮现在这张网上,身下的海眼化作一颗巨大的眼球,地下水脉穿透视觉阻挡,变成了可见模式。
原来他的身体,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先进的“仪器”,可以捕捉到大地的信息。
那些河流纵横交错,看似杂乱无章,却在他的审视下,“降维”成了儿童玩的迷宫。他感觉是如此的易如反掌,就如同自己的手指头一样,不需要去看去找,随便一伸就可以准确地摸到鼻头、眼睛、肚脐眼。
那些水脉如同人体经脉,此刻就像成为了李欧身体的一部分。他们从哪来,到哪去,在做什么,似乎都一一在他脑中备案。这种奇妙的感觉让他无比兴奋。
他动心起念,那水脉也随着他的意识若明若暗,若隐若现。
“看见了,那条河道通向山外。”李欧标定了那条地下暗河。只要能进入那个水道,沿着水流的方向,就会直接冲出山体,进入江河。
凭那股流速和距离,李欧有个初步的估算,如果顺利进入渠道,估计需要3分钟的时间。
这个时间如果是对于静止不动的人来说,应该可以支撑。但在这样凶猛暴躁的水流里,加之身体的活动,很难保证能一鼓作气逃出生天。
何况这还是顺利的情况下。如果还突遇不测,更是不容乐观。
“佛祖,咱小命交给你了…”李欧双手合十,朝着那燃灯古佛拜了一拜,心想如果这世界佛祖还真的关心的话,就不该让不能死的人死去。
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一看,那两个汽车外胎还摆在岸边上呢,也许这算是个救命的稻草。
“唐汭,我们该回家了。”他扶起气息微弱的她,搀扶着她走到岸边,拖着了一个轮胎,准备投身海眼。
“你,你要跳下去?你没疯吧。”唐汭有气无力地说道。
“如果我们一起下了地狱,那干脆一起去找佛祖讨个公道。”李欧似笑非笑地说。
“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唐汭挣扎了一下,站稳了,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坚定地说,“行吧,带路!”
李欧滚动轮胎,往前加速跑去,唐汭紧紧扯住他的腰带,随着他往海眼跳了下去。
冰冷暴躁的江水瞬间淹没了两人,唐汭紧紧抱着他的腰,把头贴在他的背后,闭上了眼睛,她啥也不去想了。
李欧只感到天旋地转,一股无可比拟的吸引力正拽着他往下加速下沉。
但他的脑海中依然浮现出了那条早已标定的道路,他努力调整着身子,摆好轮胎的位置,以便顺着漩涡的力度,朝那个水道洞口接近。
这海眼之下,可谓暗流汹涌,大大小小的水道洞口犹如蜂窝,遍布整个河床深处,无数条水流的进出犹如呼吸吐纳,让这水下情况千变万化,稍不注意就可能误入歧途,万劫不复。
就在转瞬之间,李欧瞄准时机往那水道口奋力突进,被强力的水流重重地摔在石壁上,幸好有轮胎的缓冲,否则脑袋开花了。刚一定神,忽然感到身后仿佛有一群人推着似的,就往那黑乎乎的水道里加速飞驰,那感觉就像是进了水上乐园的管道滑梯,无法自控。
李欧摆正身子,拉伸腿部,唐汭不笨,也如此动作,以便减小水流阻力,更快地前行。
两人紧紧搂护在一起,任凭江水肆虐也绝不松手,不多时,胸中气息几近枯绝,李欧只感到眼冒金星,浑身开始麻痹失去知觉。
死亡的声音正从四面八方涌进大脑来,那是有人哭、有人喊、有人笑、有人说话。深沉的恐惧袭上心头,李欧不想就这样死去,但身体在违背他的意志。而更虚弱的唐汭,更是已经到了命悬一线的地步。
渐渐的,唐汭的手松开了李欧,她还是熬不到头了。
“不!”李欧腾出一只手来一把抓住她的手。他拼尽全力,咬紧牙关,却也依然抵挡不住水流的撕扯,指尖渐渐松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片光亮忽然笼罩了两人。水流忽然被另一股暴躁的浪涛冲散,两人被彻底的冲开了,伴随着那越来越亮的光线,李欧只感到身体犹如一叶浮萍,随波逐流。
哗啦,他被抛离出了水面,又掉落下来,睁眼一看,已经来到了江面。
晨光正从云层的间隙中透出来,一缕一缕地在江面上颤动着,那是微弱的但又坚强的光芒。
旁边的绝壁中,乐山大佛正襟危坐,他的庞大身躯,此刻就如同天神一般降临在李欧的身前。
这里正是岷江中间,水流把他们送到了凌云山外,大佛脚边。
疾风扑面而来,四周有嘈杂的声响,江面上的轮船马达声渐渐清晰,一艘中型轮船正在向他接近。
“唐汭!”他举目四眺,不见踪影,顿时心急如焚,那个轮胎在不远处忽沉忽浮,可是唐汭却消失在视野中了。
他绝望了,泪水夺眶而出,难道老天真的要牺牲这么多人,才肯罢手。大佛,难道你就这样见死不救!
忽然那轮船上有人在喊:“有人,快!救人!”
穿着救生衣的两个男人跳入江水,他们接近了船边上的溺水者,把她救了起来。那正是唐汭。
李欧松了口气,还没喊出声来,一个浪头就把他淹没了。隐约中,他听见有人在喊:“还有人,那边!”
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