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一十四
江锦衣为了寻江临川,拖家带口在落芳州留了下来,正好方便江陵跟梅疏远溜进江家,并且完全不怕被江锦衣撞到。
江家毕竟是江临川长大的地方,一草一木江陵都熟的不能更熟。
因此,江陵第一时间没有去无休阁找老祖宗,反而把江家翻了个遍,重点翻他以前住的地方,和藏东西的暗室。
他要找的并不是天材地宝,仅仅只是江宴和江相宜的旧物罢了。
江陵先前并没有拿走这些东西的想法,但是既然来了一趟,他便一定要带走。
江临川原先住的地方,几乎成了禁地,江家的人远远看见都会绕路走,也就江锦衣会偶尔过来溜达一圈,收拾收拾东西。
因此江陵在这里翻墙倒柜也没事。
江陵把觉得眼熟的东西通通收入储物袋,他忙的不可开交时,梅疏远停在了床榻边。
很久以前,少年时期的他便窝在这张床上,而他身边,便是睡不安稳的江临川。
江临川也不是一直睡不安稳,在江相宜逝世的消息传入他耳中时,他夜间还是有片刻安宁的。
可是江相宜走后,江临川不是难以入梦,便是睡眠极浅。
梅九宛如白纸,不懂红尘万丈,心思纯粹。
可是越是纯粹,便越能感受到江临川内心深处的不安。
因此夜间睡觉时,他从来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唯恐将江临川吵醒。
这样一来,他倒是养成了极好的睡姿——一夜不动,不打呼噜,迷迷糊糊中还能给江临川拉一下棉被。
尽管以江临川的修为不会被夜间寒凉冻到,可是盖着柔软的锦被,到底要更舒适些。
梅疏远向着床榻走了两步,爬上了床,往一处拍了拍。
他的动作很轻,仿佛怕吵到什么似得,可是暗格一堆东西倾泻而出,霎时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因此,身体不由一僵。
“怎么了?”江陵迅速收了手边的东西,往这边而来,自然而然的爬上了床榻。
待看清楚滚落在被褥间的东西之后,江陵瞬间乐不可支。
山谣盒子,七彩连珠,月光笔……
“这不是我以前买给你的小玩具吗?”江陵笑声明朗,“原来你全部藏在了这里啊。”
“……”
少年时期的东西被江陵看到,梅疏远觉得脸颊发烫。
江陵又道:“我将这屋子翻了个遍都没看到,没想到你一翻就找到了……看来你藏东西的习惯没变。”
“是不是特别喜欢这张床啊?”江陵稍稍压低声音,仿佛再说两人间的小秘密。
“……”
梅疏远觉得手心脚心都烫了起来,侧过头咳了两声后,询问:“都是我的?”
“嗯嗯,我买给你的。”
“那我便收起来了。”言罢,梅疏远眼明手快的将这些全部收入了自己的储存空间。
从房间出来后,江陵跟梅疏远驾轻就熟的溜进了酒窖,偷了几十坛好酒,便大咧咧往无休阁而去。
江家老祖宗脾气古怪执拗,往日里,无休阁的人都是尽量不闹出动静来,今日的无休阁却格外静,一路而来,江陵一个人都没碰到。
略微一想,江陵便明白是老祖宗把人支开了。
直到到了老祖宗的阁楼,江陵才看到守在那里的侍卫,正是在夜会上碰到的那位。
那人看到江陵,又是呆了呆:“家,家主……”
江陵脸皮厚,淡定的跟他打了个招呼后,便从他边上走过,留下回不过神的侍从。
江家老祖宗就在阁楼,江陵一眼便知道了。
无他,老祖宗并没有安安分分待在阁楼喝茶下棋,揣着高深莫测的架子,而是敞开了窗棂,一屁股坐在窗框上,手机提着一盏灭掉了的魂灯。
江陵一抬头就能看到老人花白的头发、冷厉的眉眼。
从江陵两人踏入这间院子起,他便居高临下看着江陵,目光是全然的审视和淡漠。
江陵早就习惯这种目光了,抬头一笑:“老头子,看到我回来,你不开心吗?”
“魂灯早就灭了,一直没亮。”江家老祖宗声音寒凉,阴测测的,“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什么孤魂野鬼?”
言罢,属于江临川的那盏魂灯被老祖宗从阁楼抛下。
这玩意老祖宗曾经摔过,被江锦衣想尽办法修复了。
如今“砰”的一声,再度成了碎片。
要是江锦衣在这里,就算他脾气再好,也该气的跳脚了。
江陵却不甚在意,连余光都没给,拉着梅疏远的手,直接一脚踩过,声音不轻不缓,不冷不淡:“二十年不见,老祖宗你已经老眼昏花到这种地步了吗?”
老祖宗脸色一沉。
“我一路走来,发现整个江家都是锦衣打理,我还在想,凭老祖宗这臭脾气怎么可能不插手。”屋檐下挂着明灯,明灯笼在江陵面容上,使整张脸好看的盛气凌人。
江陵迎着灯火而笑:“原来是心老了,管不动了。”
“小兔崽子,反了你了!”江家老祖宗气的差点从窗棂上跳下来,“一回来就气老子!”
“你身子骨硬朗嘛。”江陵听见这话,便知道老祖宗认他了,便适当放柔了声音,放软了身段,“我以前天天气你,你不照样精神抖擞,熬死了一个又一个……”
“给我滚上来!”
“好。”江陵高声应道。
踏上阁楼,江陵真正跟老祖宗面对面后,心里头不由想,老祖宗是真的老了,脸上褶子多了好几道,尽管不出意外的话,这老头子比谁都要活的长久。
江陵上楼这段时间,老祖宗试图平复了下心绪,目光落在梅疏远身上,又是一愣,随后气的翻江倒海。
指着江陵的鼻子就骂:“你小子果然没跟我说过一句实话,全都是糊弄我的。你当初怎么跟我说来着?”
“我说了什么?”江陵一脸无辜。
“你说你只是怕剑灵无聊,所以让他随便修炼一下,打发打发世间。结果了?他现在是怎么回事?”江家老祖宗瞪着梅疏远,“他现在已经修成了人身了,这可不是随便练练能练出来的!”
“你当初早便做了决定对不对?就是对着我阳奉阴违!”老祖宗质问。
然而,他到底没有气的出手,眼底极深处,透着几分对梅疏远的忌惮。
江家老祖宗早便登临仙道,是真正的天仙。他自然一眼看的出,江陵如今重伤未愈,实力不足以前三成。但是他却看不透梅疏远的实力。
在他的眼中,梅疏远便似一望无际的无望海,身上邪气之重,即便是他也心惊肉跳。
“我瞒着你的可多了,真要一件件追究,老祖宗你追究的过来吗?”江陵死猪不怕开水烫,摸了摸鼻尖又道,“何况老祖宗你骗我的哪里少了?我们祖孙俩不过是彼此彼此。”
老祖宗:“……”
他心口疼!
江临川决定的事,在他修为足够深后,便再也没人能阻止他了。江家老祖宗也不能。从那时起,江家老祖宗就明白了一件事。
这小兔崽子就是生来气他的!
“你确定他不会反噬你?”老祖宗心里头不舒服了半天,最后只憋出这句话。
“反噬?不可能的。”江陵斩钉截铁。
“呵,当初你做的那些事,可有想到锦衣会抖出来?”老祖宗冷笑。
江陵顿了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会的,唯有他不会。”
“你什么时候能够改掉你这自己为是的毛病……”
老祖宗倒抽一口凉气。
因为江陵捧过梅疏远的脸,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你、你这是故意来气我的对不对?”老祖宗声音都在发颤。
侍从虽然跟他报告了见到江陵一事,但是当时江陵拉着一个男人拥吻这件事,侍从却没说,因为他自己也是一脸懵逼,觉得匪夷所思。
所以,江家老祖宗步了他的后尘。
“我看起来像那种为了气您,就随便拉个人亲的人吗?”江陵反驳。
“你不就是这种人?!”
江陵无言了。
他现在在想,在外人眼里,江临川到底是什么形象……
“老祖宗。”清润如山间清流的声音响起,缓和了俩祖孙针锋相对的氛围。
江陵跟江家老祖宗同时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梅疏远淡然而立,眉眼是如玉温润,温声道:“哥哥曾经叮嘱过我,说老祖宗您脾性大,让我忍着点,无论您说什么,小九都不许还嘴。”
老祖宗蹙眉。
江陵神色微震,袍袖下手指收拢,望着梅疏远的眸子透出丝丝涟漪。
“小九一直记得,不曾忘却。”梅疏远轻笑。
所以,从踏入这里起,梅疏远便不在开口说一句话,不管老祖宗怎么发火,都是一副悠然神态。
而他这句话便是向老祖宗表明,自己心里眼里依旧唯有江陵一人,绝对不会反噬,请老祖宗放心。
老祖宗沉默时,江陵便补了一句:“怎么不把我的原话说完?”
“他瞒了什么?”老祖宗立刻警惕。
江陵轻笑,这个笑容很淡,却同先前所有笑容都不同,仿佛散尽了所有重压,云破月出:“这几句话跟我说的不差什么,就是少了几句,我后头还说:小九,老祖宗若是给你气受,回头我就让老祖宗难受去。”
“你个……”
“我知道,我个小兔崽子。”江陵给了梅疏远一个眼神,梅疏远便从储物袋中,搬出一坛坛美酒,“这个时候还提什么陈年旧事?多煞风景啊。”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正好,我们三个来喝酒。”江陵掀开酒盖,扔给老祖宗一坛,又递给梅疏远一坛,自己也抱着一坛,“来,人生得意须尽欢。”
江陵提起酒坛,就要豪气干云直接喝时,又停住,歪头从酒坛后面瞧着老祖宗,眉眼弯弯:“对了,老头子,有句话忘记说了。”
“哼!”
江陵轻笑:“我回来了。”
“还有,一切都过去了。”
老祖宗微愣,心中的怒火不知怎么,忽然消了下去。
月上中天时,江陵三人把几十坛酒喝了个干净。
老祖宗完全醉了,抱着泥红酒坛,不顾形象的躺在地板上呼呼大睡。
江陵醉的厉害,站都站不稳,两条小腿直打颤,被梅疏远半背着走在青石小道上时,还在迷迷糊糊的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好不容易到了江陵原先的房间,梅疏远给江陵喂了醒酒汤,又用法力温了热水,让他自个儿洗洗酒气去。自己则随便用个清洁术,然后坐在回廊的台阶上,仰望天上那轮明月。
月色笼罩在他身上,宛如披了层寒凉霜衣,冷清如谪仙。
他的听力极佳,听到了水声逐渐平息,随后是衣裳摩挲的声音,最后是时轻时浅的脚步声。
梅疏远便想,江陵的酒应该醒了大半,但是他身体还未痊愈,不如以前,今夜喝了这么多烈酒,因此脚步还有些不稳……
“疏远……”江陵呢喃,声音透着几分暗哑,隐约有几分惑人。
随后,他在梅疏远身伴落座,手撑着下颌,歪着头望着梅疏远。
他松松垮垮套着一件外袍,外袍宽大,随着他坐下,露出性.感的锁骨以及修长的腿来,里面竟然什么都没穿。
“嗯。”梅疏远回视,目光明澈如碧。
“你想起来了,对不对?”江陵微微倾身,神色说不出的期盼,“全部想起来了?”
他的头发半湿半干,披散在腰间,脸上被热气蒸腾出几分红晕来,大约是喝多了酒的原因,唇瓣柔润如樱。这么靠近,水汽连同微不可闻的酒香一同拂过梅疏远的鼻尖。
“是,我想起来了。”梅疏远点头。
“你喊我哥哥,说出我以前说过的话,我就知道你全部想起来了。”江陵笑了,明媚如繁花美景,“快告诉我,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一点一点儿想起来的,直到现在,完全想起来。”梅疏远的目光无法自江陵身上挪开,他抿了抿唇,“想起来,我要找的人就是你。”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江陵上前一扑,紧紧搂住梅疏远,用面容蹭着对方的脸颊来发泄心中的欢悦,可是即便是相拥依偎,他也觉得不够。
酒后本来就不如平时冷静,江陵这么磨蹭,肌肤有些发烫。
“疏远,你现在该回答我了吧?”江陵咬了对方耳垂一口,“你当初,为什么不肯跟我睡。”
“……我先前不答,是因为我自己也不清楚。”
“现在了?”
“记起来了。”
“什么?”江陵轻缓呼吸。
“哥哥,你自己说的。”梅疏远声音软软柔柔的,他喊这声哥哥时,江陵疑心他在撒娇。
“你跟我说的,这种事只能和自己最重要的人做。”
对方呼吸洒在颈项,江陵却因为他的话而呆住。
“我那个时候,不确定你是不是我最重要的人。”梅疏远声音含笑,“就跟我非要出无望海,踏遍五湖四海、千岩万壑,寻找你一样……”
梅疏远在江陵唇角亲昵擦过:“只有你,不能错!”
江陵如坠云端,心尖都在颤抖:“现在确认了?”
“嗯……”
江陵撕开梅疏远的衣袍,唯有一个字:“做!”
下一刻,江陵后背贴上木板,梅疏远整个压上来。
衣袍层叠,如云轻坠,鸦羽长发倾覆而下。压抑的喘息,似哭非哭的呻.吟如棉絮般轻飘过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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