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剑仙(二十一)(1 / 1)

一百八十八

江临川赶到徐陵时,黑云盖顶,狂暴的灵气掀起阵阵凉风,刮得人皮肤生疼。

道修魔修缠斗在一起,万千灵光闪动纠葛,一个个带着愤怒、仇恨、狠毒的神色,既想要杀了对方,又隐秘的恐惧死亡。随着厮杀越久,一阵阵血雨洒下,一具具残缺的尸体从坠落。

徐陵仿佛成了一块泥沼,所有人陷在其中,躁动不安,唯有厮杀方能忘我。

血液在清碧的草叶间流淌,将靴子底面染成红色,偶尔还能踩到一两块碎肉。江临川于厮杀声中宛如闲庭信步,踏入白家,银色云纹靴子在白石地板上印出血红脚印。

有魔修发现了他,化为玄光袭来。

还不曾近身,攻击便被化解,化解之人穿着印有江家图腾的黑衣。

“江家的人?”

魔修意识到不对,想要撤退,另一位黑衣侍者便拦住了他的去路。

“给我滚!”魔修大怒。

“卡擦——”他的手臂被黑衣侍者拧下来,魔修吃痛,折回奔逃。

在他身后,一名黑衣侍者无声无息出现,手中握着寒光凛凛的刀锋。

刀光掠过,魔修被砍成两截。

解决几个眼神不太好的魔修后,有的黑衣侍者默默分布在江临川四周,有的则分成两排向前开路。

江临川握着仿佛装饰品的玉剑,走在这条强势开出来的“宁静”道路上。眼角余光瞥过路上遇到的一具具尸体。

修真世家,特别是有天仙坐镇的修真世家,为了表明自己的与众不同,总是会有代表家族特色的花纹。

然而,大部分尸体的衣服上并没有代表白家的花纹。

他们……并不是白家之人。

他们只是生活在徐陵郡的修士罢了,但是白家盘亘徐陵久远,和徐陵几乎成为一体,魔修袭击白家的话,不可能绕过生活在徐陵的普通修士。

他们是被波及者。

手指不自觉的紧了紧,指尖泛白,江临川神色却非常平静,平静到有些薄凉。

他指了指乌云最深沉最危险处,低声呢喃:“小九,祖父、徐陵府主、浮屠尊、还有许多的魔修道修就在那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浮屠尊很快便会带人离开,徐陵府主会死在那里。”

“还有这一路的死人……”

“我虽然没有直接动手,但是几乎都是我安排参与的,我大概是个刽子手。”

“……”

梅九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实也没什么。”江临川又道,“我心里明白的很。”

这时,一道清润透着少年青涩的声音响起:“我不知道,但是书上写着,剑是杀人利器。”

江临川默了默,低笑一声:“别信书里的,有道理的东西很多,但是有些东西迂腐的很。”

“不能信吗?那该信什么?”

“信我。”

“好。”

面前是一扇禁闭的门,门上拴着铁锁,画着阵纹——江临川上一次来这里是五年前,他来参加姐姐的丧礼。

江临川眯了眯眼,眸中冷然:“给我开!”

黑衣侍者得令,连手一击,用最蛮横的方式破开阵法。

“轰——”

木屑四散,院门轰然倒塌,掀起阵阵灰尘。

白家的镇族大阵早便被魔修以最阴毒的方式毁掉,这院落的阵法是住在此处之人格外布置的,虽然牢固,却并非不能破开。

江临川抬步,一身华裳的他在黑衣侍者中,格外的显眼。他吩咐:“别伤到锦衣。”

白锦衣,姐姐唯一的孩子。

江临川不放心,又吩咐:“快点儿找到他,保护他。”

“是。”

黑衣侍者领命,掠入其中时,被白家护卫挡住。

白家的修士红着眼眶,不要命的攻过来,愤恨又怨毒:“你们这些趁火打劫的小人。”

江临川一愣,瞬间明白了,江家老祖宗已经出手了,在他抵达这里之前,怕是下了诛杀白家人的命令。

现在道修占据上风,江家的人已经动手了。

江临川抿了抿唇,抬袖一挥,衣裳猎猎,做了一个诛杀的手势。

既然不可调节,便杀!

黑衣侍者不再留手,同白家人厮杀在一起。

一具尸体从台阶上滚下来,滚到江临川脚边,同时身后传来震动。

江临川回头,便看到了几位黑衣侍者被打飞,在地面上滚了几圈,身上沾了不少血的年轻男子便站在了门口。

“白近真?”江临川笑了起来。

白近真大概厮杀了许久,衣袂破烂,原本整齐被发冠束起的头发有几缕垂在了侧脸上,脸颊上沾着血渍,一双冰凉的蛇瞳含几分未散去的杀意,落在江临川身上:“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带锦衣走。”江临川回答,“我早便说过,他该姓江的。”

“江?”白近真重复,目光自地上尸体扫过,冷笑,“你怕不是来带侄儿走的,而是来杀人的吧?何况我的儿子,你凭什么带走?”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来杀人的。杀了你,我就能带走。”

白近真未动,蛇瞳越发冰冷。

江临川抽出长剑,随手挥了挥,跟个花架子似得,神色却凶狠极了:“这是我姐姐的孩子,可不是你的!”

“杀了我姐姐的人,还想当她孩子的父亲,可笑不可笑?”

“你懂什么?”

黑衣侍者从地面爬起来,踏着玄妙的步伐聚拢在一起,很快便结成了法阵,便是白近真这样修为高深的修士,他们也能一战。

江临川却喝止了他们:“退下。”

黑衣侍者得令,没有半分迟疑。

“你知道什么?”

“我姐姐临产那日,徐陵府主把你叫来,扔了一把剑扔在你面前,让你杀一个人。你捡起了剑问杀谁,徐陵府主说:你自己,或者这个女人。”自姐姐江相宜死去之后,江临川便一直在查其中的真相。

他不信姐姐真的难产而死。

白家底蕴不弱于江家,白家不至于拿不出一颗丹药来救一个刚刚生产后的女人。

“那个时候,我姐姐就躺在床上,听着你们决定她的生死。我有没有说错?”江临川稍稍抬高音量,“当时在场的仆从不少,就算你们事后想抹除这件事,杀了所有看见这件事的人,依旧有人知道。”声音幽幽,“莫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随着江临川的话语,白近真神色沉了沉,眼中被阴影覆盖。

一些他以为忘记的东西,又重新浮了上来,以强势又血淋淋的姿态,显露在他面前。

似笑非笑的徐陵府主,隔着一层轻纱躺在床上的女人,以及萦绕鼻尖的血腥味。

他能感受到徐陵府主身上的杀意,如同空气一般黏上了他,无处不在。

也能透过轻纱,看清楚江相宜的面容。羊水破了,床榻下全是血,她仿佛躺在了自己的血泊里。一张苍白的脸压在漆黑的长发上,额头布满冷汗,为了不发出尖叫,她咬住了手臂,绝望的望着他。

手臂咬破了个口子,血液顺着手腕低落在青紫的唇瓣,意外的妖娆诡秘,她向着白近真伸出了手,唇瓣张了张。

意思是:杀了我!

然后……保住他们的孩子。

“是她背叛了我!”拳头握得滋滋想,白近真脸上的复杂之色隐去,流于表面的是被激怒的神色,他冷冷嗤笑,“她爬上了我长辈的床,让我沦为整个徐陵的笑话,我费劲心思,才娶到她,她便这样对我,你说她该不该杀?”

“娶她为妾?”

“那又如何?我可有娶正妻?”白近真目光落在江临川身上,“江家家主,你到现在都没娶妻,你什么都不懂啊。”

“你觉得她对不起你?”

白近真笑容嘲讽。

江临川轻轻闭上了眸子:“我知道这一点是我姐姐对不起你,但是你之后对我姐姐的种种示好引诱,又光明正大到哪里去?”

“我不懂你们间的纠葛,我也不是来论对错的,是对是错对我来说都一样。”江临川再度睁开眸子,“我只知道一点,她是我的亲姐姐,对我最好的人,在我成为废人,不能动弹时,是她陪在我身边,也是为了我,她才嫁给你的,我在心里发过誓,我一定要有实力,我一定要保护好她,所以我不惜一切手段。”

“谁要是杀了她。”玉剑光辉落在眸底,铁似得森寒,“我就要谁的命!”

“你一个人?”白近真眼角浮现青灰色鳞片,“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江临川抬头:“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长辈告诉我,白家白近真小小年纪就收服了腾蛇,非常的了不起。你现在最好把腾蛇的能力全部拿出来,我今日便斩下这条小蛇。”

蛇鳞蔓延,白近真的手背、颈项等皆浮现蛇鳞,瞳孔亦呈青色。

江临川缓缓抬起君九剑。

江家和白家年轻一辈中,最优秀的两人便在这间小小的院落里生死相搏。

外头的厮杀声渐渐小去,随着浮屠尊的离开,最初压至头顶的黑云逐渐变得淡薄,残留的魔修见势不妙,通通开溜。

江家的刀刃没有对准溃败的魔修,反而全部对准了幸存的白家人,在他们的伤口上补刀。

赤裸裸的冷酷无情,直至白家在无反抗的实力后,方才住手。

受了些伤的江家老祖宗停在了那些小辈面前,扫视而过:“徐陵府主已死,恐魔修再生事端,江家会派人入住徐陵,庇护你们。”

身穿白家锦衣的子弟低下了头颅,将白家傲骨踩在了恐惧和敬畏之下。

小院摧毁了大半,光线刺破稀薄的乌云时,这场战斗也到了尾声。

江临川砍下了姐夫的头颅,被溅了一袖子的血。

提着君九剑,他一摇一晃的捡起了头颅,喘着粗重的气,断断续续的询问:“你为什么停手?”

头颅上全是血污,眼睛睁大,不曾闭上,像极了世人所说的“死不瞑目”。

“你在,看什么?”

咕噜咕噜的声音从廊道处传来,江临川回头,看到了一个藤球。

藤球由藤条编制,非常的精巧,挂着金红两色的流苏。

一个穿着黄色轻衫的男童追着藤球而来,小鞋子在木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男童抱住了球,看到了宛如修罗厉鬼的江临川。

江临川呼吸一滞,浑身克制不住的颤抖。

“锦衣。”他试图露出一个笑容来,不想吓到自己小小嫩嫩的侄子。

然而那个孩子只是盯着他手里的头颅,同江相宜生的相似的眸子充满了疑惑和懵懂:“爹爹?”

光线落在身上,让锦衣上的血无处掩藏,江临川一瞬间如临深渊。

“爹爹!”

男童再度对着头颅呼唤,却无人回应。

他恍然明白了什么,圆润的脸皱成难看的一团,眼睛涌出豆大一颗的泪珠子,即将哭出来时,被江临川慌乱的捂住了眼睛。

他的手染满了白近真的血,将男童白嫩嫩的脸颊弄脏,他用惶恐不安的声音恶狠狠道:“不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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