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而且很直接,依照许淮的性子,应该早就承受不住,转身就走才是,没想到他还是默默地听着,脸色平静。
薄荷不禁佩服他的忍耐力。
排骨汤烧开了,她把火苗调到最小,然后走出厨房到卧室拿了包,对薄豫道:“爸,我出去一下,厨房熬着汤,你坐这儿不时看一眼,火不灭就行了。一个小时我就回来。”
薄豫点点头,然后对许淮道:“你也走吧,以后不用来看我了,回头让你父母知道了,也不大好。”
许淮略有点尴尬,低声道:“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爸妈不会多管。”
薄荷无声地笑了一下,那怎么可能呢。
走出楼道,许淮一直跟在薄荷身后。
“薄荷,你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了,我去应聘。”
许淮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你要是愿意,去我的公司吧。”
薄荷头也不回地答道:“当然不愿意。”
这个答案其实不问,他也知道,但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抱着一丝幻想,如果她肯来自己公司,朝夕相处多好。
薄荷脚下不停,走到了人行道上。
许淮把汽车开了过来,停在她身边,几乎恳求道:“我送你去吧。”
薄荷因为父亲的事而心力交瘁,而许淮却偏偏不依不饶地缠着她,她很不耐,皱着眉头道:“许淮,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不想再重复。你有这么好的条件,想找个好姑娘易如反掌,我家庭负担很重的,现在我欠了一身债,没心思谈恋爱,特别是对你,永远都没这份心思。”
“小荷,我可以帮你承担所有。”
“是,你现在可以承担,因为你现在自立了有钱了,百万对你来说也不在话下,可是你要是个工薪阶层,现在一个月两千块工资,你还敢来找我吗,还敢来对我说要承担一切吗?”
许淮怔了一下,答道:“我会。”
“可是我对你的人品有质疑,不再相信你了。”
公交车来了,薄荷飞快地上了车,看都没看他一眼。
许淮从公交车后车窗里看见薄荷的身影,心里是难言的痛楚。她曾经那么信任他,在他面前毫无保留,现在却是避之不及。
薄荷站在车里,看着许淮的车从旁边开了过去,长舒一口气。现在她的烦恼够多了,他还来添上一笔,真的让人很郁烦。
面试很顺利,但就在最后环节,薄荷犹豫了。因为面试的这家公司在外地有许多分公司,要求薄荷经常出差去外地查账。薄荷自己倒也不怕出差,但一想到父亲,她觉得不放心,便放弃了这份工作。
回到家,薄豫就关切地问:“工作找的怎么样?”
“这家公司要经常出差,我再另找,爸你放心吧。”
薄荷先去厨房看了看砂锅里的排骨,然后关了火,去卧房打开电脑查询招聘信息。
纪澜这一周频繁地与严未联系,对失恋的老严关怀备至。因为是近乎失恋而非真的失恋,老严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开朗。纪澜觉得这才是英雄本色,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丈夫何患无妻。
这天谈成一笔生意,纪澜和容乾都挺高兴,下班之后,容乾拉着他一起去酒吧喝酒庆贺一下。
纪澜最近一段时间每晚都回家陪着老人,所以就打电话回家请个假,本以为老爷子不会答应,不想老爷子爽快地同意了。
“你尽管出去约会,你可别天天在家,赶紧地找个对象给我带回来,你还欠我一个重孙子呢。”
纪澜照例是干笑。
两人先去吃了饭,然后把车放在公司楼下,想打的去市里最大的一家酒吧星月争辉。谁知道两人站在马路边快半个小时,就是打不着车,容乾急了,对纪澜道:“算了,去公司附近的夜阑珊吧。”
“夜阑珊是个静吧,不够热闹啊。”
“哎呀,走吧走吧,去夜阑珊不用打车。”
两人走了五分钟就到了夜阑珊。
这个酒吧离公司很近,纪澜以前也来过,因为前任女友很喜欢这里的格调。
纪澜来了之后就有点后悔,因为来这儿的人大多数都是男女朋友或是情人约会。两个男人坐在一起,看上去很怪异。
容乾是个粗线条的人,对此毫无觉察,一想到今天签的合同,就没心没肺的高兴着,举着一瓶百威碰了过来,笑得眉目生春。
纪澜莫名其妙想到老爷子的那一句话,突然手臂上起了一层小疙瘩。
“容乾你最近找女朋友了么?”
“没。你呢?”
“也没。”
“咱俩同时单身的时候还真不多,这是第一回吧?”
纪澜想了想也是,两个人是发小,都长得挺帅气,桃花运一直很旺盛,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两人都空窗了。
纪澜摸摸脸蛋想要感慨一下,一不小心摸到了下巴上的一个火疖子,龇着牙道:“年老色衰了。”
容乾白了他一眼:“滚。”
这时,酒吧中间的小舞台上开始响起了轻缓的音乐,一个年轻人抱着吉他坐在那儿弹起了情歌。
触景生情,纪澜就想起了上任女友杜晓珂。那会儿刚开始追她,自己还跑到台上亲自弹着吉他对她唱了一首情歌。后来怎么分手的,他到现在也没搞懂。反正就是突然有一天,杜晓珂就对他大发了一通脾气,说他从来就不懂爱情,也不懂女人,对她根本就不是爱,对她就跟养宠物似的,巴拉巴拉地哭诉了一个小时,最后提着他送的LV小包包,哭着走了。
纪澜被兴师问罪之后,很莫名其妙,也很不服。他对杜晓珂多好啊,经常给她买这买那,都是顶级名牌,养宠物花得了那么多钱么,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想到这些,纪澜就有点不忿,对容乾道:“你说杜晓珂她怪不怪,我对她那么好,她说我对她就是养宠物。”
容乾喝了口酒,装模作样地回忆了一下才道:“哦,我看着也像。”
纪澜不满道:“你怎么净帮着别人说话呢。我是那样的吗?”
容乾一本正经道:“反正据我旁观,你对她的好,是一种流于表面的很肤浅的好,不是那种很深厚很浓烈的更深层次的好。”
纪澜白了他一眼,“你等于什么也没说。”
容乾笑了笑:“你自己会体会到的,等你真的遇见一个人,恨不得对她掏心掏肺,一比较你就知道了。”
纪澜不置可否,这会儿小舞台上弹吉他的年轻人下了场,换成一个女孩儿在唱歌,是一首当下很流行的法文歌。她唱得还挺不错,有一股轻灵的味道,带着淡淡的忧郁。
纪澜无意间朝着那女孩儿望了一眼,怔住了。
唱歌的女孩儿一头波浪长卷发,齐刘海盖着眉梢,小小的尖下巴。
灯光昏暗,她大约是戴着假睫毛,又微微低垂着眼帘,看不见她的眼睛,但是纪澜莫名地就是觉得她眼熟,特像一个人,但是他又觉得不可能。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她和这种场合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如果她笑一下,他就能肯定是不是她,但她不笑。
唱完这首歌,她又唱了一首英文歌。
纪澜不再盯着她的脸,去看她的身材。她可以化浓妆戴假发,但身材是不大容易改变的。
她穿了一条曳地长裙,因为在胸下束腰,显得胸高挺饱满,虽然个头腰身看着像,可是印象中,她胸没这么大吧?
他又不确定了。
她唱完歌弯腰鞠了个躬就下台了。
纪澜站起身,“容乾,你等我一会儿,我出去一下。”
“怎么了?”
“等会儿给你说。”
纪澜走出酒吧,站在大门口的梧桐树后,盯着酒吧大门口三米处的一个侧门。
过了几分钟,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