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微微垂着眼帘,望着手里的酒杯,轻轻晃了晃杯中的酒,记忆中的那些不堪回首仿佛在心底深处晃起了尘埃,有些呛鼻。
事过多年,如果不是因为想安慰严未,如果不是因为喝了酒,她本不想对任何人说起那些旧事。
纪澜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一边期待着她来解密,一边心里已经暗自在猜测,这事必定是与个情字有关。
果然,只听薄荷娓娓说道:“许淮是我舅妈的侄子,小时候他常和我还有表哥一起玩,所以我和他算的上是青梅竹马。后来,我们各自考上大学,同在省城,就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两家父母甚至舅舅舅母都知道,并没有反对,默认了我们的关系,觉得既是同乡知根知底,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将来同在省城组成个家庭也挺不错。我也这样认为,直到大一下学期。”
薄荷抿了口酒,继续道:“我妈妈突然查出肺癌,这个病通常一发现就是晚期,我妈也不例外。我爸明知道是晚期,却想尽一切办法要救我妈,带着我妈去了北京,又去了上海治病,后来,钱花得山穷水尽,他要卖房子。很多人都劝他,你这样会人财两空,我妈也不肯再治,但我爸就是不肯放弃。我不想爸爸卖掉老家的房子,因为那是爸妈的婚房,是我长大的地方,是我们三个人的家,有很多回忆。”
说到这儿的时候,她的眼圈红了,声音有点哽咽。
“我不想卖掉房子,但所有的亲戚都借遍了,实在没法,我就想去找许淮借钱,他家境比我好。我爸知道后拦住我,不让我去。他对我说,许淮知道咱家的情况,如果他想帮助你,不会等到你开口,就应该主动来。可是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不用去了。”
“我承认我爸说得很有道理,我家的情况舅妈肯定会对他说,但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心里确实很不舒服,虽然我和他没有结婚,但是有那么多年的感情,就算是个普通朋友,也不应该这样袖手旁观,可是他的确没有一点表示,只打过几个电话,只字没提过钱的事,他明知道我家境不是太好,也听说我要卖房子。但我实在走投无路,就腆着脸皮去找他借钱。”
严未一想到那时候薄荷的境况,再一想她当时的心情,觉得自己的心都有点痛了。纪澜也听得皱起了眉头,这种事,他没碰到过,但想一想也觉得确实很愁人。
“许淮根本没在家。他妈给我了五千块钱,她好像早就料到我会去她家借钱一样,把那钱装在一个信封里,就放在电视机下面的抽屉里,见面之后就给了我,有点像是施舍,我当时心里特别难受。但是人穷志短,再是委屈羞辱又能怎样?我急需要钱,即便是五千块,也觉得像是救命稻草,我心里刀割一样,但还是赔着笑脸对他妈千恩万谢。他妈把我送到大门口,犹犹豫豫地对我说,许淮想和我分手,但不好意思开口,所以躲出去了,让她转达一下这个意思。”
严未听到这会儿就不想往下听了,太糟心了。纪澜皱着眉头,心里已经在开骂,许淮这还是个男人吗。
“我当时就把那个信封还给了他妈,扭头就走了。”
纪澜终于明白薄荷为何再不肯用他的钱。
薄荷对严未笑了笑:“你们看我爸多聪明,很多事都心知肚明的。我是死脑筋,非要一头撞个包才明白过来,送上门去自取其辱。”
严未是个老实人,听得心里一堵一堵的很难受,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薄荷,就举杯和她碰了一下:“算了薄荷,过去的事别放在心上,这种人分手了正好。”
薄荷笑道:“我没放在心上啊,八百年前的旧事了,我说出来就是想借这个事劝你。十几年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都能这样,何况你那相处才一个月的女友。感情这东西最是脆弱,经不得一点现实的风雨,那种生死不离的感情通常都是几十年的亲情,爱情太浅薄了,靠不住。”
严未点点头,涩涩地笑笑。
纪澜忍不住问:“那许淮怎么又找上你,你们不是早就分手了吗?”
“是啊,大二的时候就分手了,他毕业后去了美国,去年才回国,听说现在自己开了一家公司,挺有钱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又想来找我复合,真搞笑,他以为拿几个钱来就可以感动我,和他复合,当我是傻子呢,我傻过一回,再不会了。”
薄荷笑得有点讥讽苦涩。
严未道:“估计是觉得心里有愧,加上千帆过尽,还是觉得你最好吧。年少时的感情总是格外的深刻。”
薄荷苦笑:“对我来说,年少时的感情就是盲人摸象,有时我想来都觉得恨不得时光倒流,将那一段经历抹去。”
严未道:“忘了吧。”
薄荷笑道:“嗯,其实我早就忘了,说出来不过是想让你心情好一点。你看,我有过这么不堪的经历,你那跟我一比,不是小巫见大巫么,别放在心里了,回头再找一个,天底下哪有什么非你不可,谁离了谁也还是一样过。我爸一个人在家,我先回去了,你们多吃点。”
严未忙点头:“嗯,好,你先回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给我打电话。”
薄荷答了声好,又对纪澜笑笑:“你多劝劝他,爱情都是骗人的玩意儿,别太当真。”
纪澜一听这满含沧桑的话语,顿时心凉了一半,老严的情路坎坷啊。
两人将薄荷送到酒店大门口,回到包间继续吃。
严未正想对薄荷的经历唏嘘两句。
纪澜叹了口气先发言了:“兄弟,完了,你这是遇见李莫愁了,估计没戏。”